月假兩天過得很快，幾乎是一閉眼一睜就到了學校。

    根據方一固的打探，今天晚自習秦候要說關於元旦晚會的事情，不過林冶沒什麽興趣，沒聽全乎，就知道每個班都要出個節目。

    在秦候進教室地前一刻，方一固抄完了作業，把試卷還給了林冶。

    “好了，安靜，把各科作業都收上來，沒寫完的名字交上來。”秦候拍了拍講台，示意下麵安靜。

    林冶聞言把手上的數學練習冊給了旁邊站著的女生。

    “可以幫忙拿一下杜淮的作業嗎？”女生開口說道。

    林冶看了看杜淮空著的位置，手指蜷縮，有些猶豫，心裏掙紮幾番：要不要碰？可是碰了不舒服，要是不拿，人家估計以為我不願意幫忙，就伸個手的事情，也不能不幫吧？

    林冶還在糾結，去外麵放水的杜淮已經回來了，看見了林冶旁邊站著的語文課代表和林冶落在在自己練習冊上的眼神，了然，走上前去，將練習冊拿起來遞給了女生。

    林冶抬起頭，看著練習冊被收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女孩走的時候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似乎是——鄙視？

    他抿了抿唇，滿不在乎地扭開杯子喝了幾口熱水。

    秦候讓課代表將作業都送到各科老師辦公室去了之後拿起夾板裏的一張紙，很明顯，那是月考成績單。

    他敲了敲講台，將成績單上下掃了一眼，開口：“好了，我們來談談這次的月考成績，和上次比基本上是沒什麽太大的浮動，但是還是要說一下，高羽，上來把數學答題卡發下去。”

    第一排的矮個子戴眼鏡的男生聞言起身，上去將答題卡拿起。

    “這次我們班的排名有了進步，因為新加入了兩個新同學，本來擔心會跟不上我們的節奏，但他們發揮還是不錯的，這次方一固同學，班上的27名，我看了一下，和他在以前學校的成績差不多，隻是數學略微有些落下了，489分，中規中矩。”

    話題的主角埋在桌子下的頭終於抬起頭來，默念著自己的分數。

    “489，得，不用被打了，nice。”

    興奮的小眼神在眼裏藏著不住，完全忽略了班上隻有30個人的事實。方一固本來以為自己過不了450的，沒想到發揮超常，心裏默默讚同林冶讓自己臨時抱個佛腳這個對他來說極其有幫助的決定。

    “當然，這隻是臨時的，希望方同學下次再加努力，離一本線其實不遠的，還有高羽，643，你數學有一個選擇題不該錯的，全班70的正確率，這樣的錯誤下次要注意別再犯”

    林冶懶懶地聽著，垂著眼拿筆在紙上寫，十幾秒十幾秒地勾一下，然後拿出答案來對應，沒有錯的。

    “杜淮”

    秦候念到名字，杜淮立刻坐直了他軟成泥的身子，等待這榮光的時刻。

    “706。”

    還不錯。

    杜淮在心裏暗自點頭，嘴角克製不住地得意翹起。

    “班級第二，年紀第二。”

    嗯，第一，果然。

    驀然，杜淮收起自己的嘴角，瞪大了眼睛看著秦候，似乎在問：你再說一遍？

    秦候看見他驚訝的眼神，冷哼了一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讓你懈怠，這就是不努力的後果，不要總在課堂上開小差，認真聽課，知道了嗎？”話說完，還頗有些看好戲地挑了挑眉。

    “第一是誰？”杜淮冷聲問。

    “707，林冶，全校第一，你學學人家，下課還坐在位置上刷題，課堂也好好聽講，那跟你似的，天天就趴在位置上軟的跟泥一樣，你們也都多學習學習。來，大家掌聲鼓勵。”

    林冶在掌聲中抬起頭來，有些發愣地看著周圍的眼光，下意識要跟著一起抬手鼓掌，被杜淮握住了手腕，不甘和怨憤的眼神包裹著他，林冶掙紮著要把手抽出來，但對方力氣比他大。

    林冶眉頭擰起，啟唇道：“放開。”

    胡俊看著兩人濃濃的火藥味，嘴巴張成橢圓，生怕他們在老侯爺的課上打起來，那得多刺激啊。

    “拉拉扯扯幹什麽呢，要討論問題下課去討論，把卷子拿出來，高羽，來把成績單拿下去傳閱，一邊看一邊講卷子，杜淮，幹嘛呢你還不放開！”

    杜淮聞言鬆手。

    林冶將手垂下，被杜淮抓住的那處火辣辣的，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濕巾，當著杜淮的麵使勁擦，直到搓紅了才停下來。

    他收拾好，將用完的濕巾用紙巾包住，猛地向門後的垃圾桶投去，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杜淮，意思是說：你要是再碰我一下，你就會跟那團垃圾一樣。

    胡俊將視線轉回來，發誓自己這次換座位一定要換到裏他們倆遠遠的地方，戰爭波及到自己就不好了。

    杜淮心裏依舊有些氣不過，他想不通林冶怎麽能比自己高一分？他能拿的分絕對不會少拿，而且林冶在他眼裏就是那種成績比較好的一類人而已，前腳他還告訴林冶做題，沒理由後腳就被超過了，這對於從小到大都是年紀第一的杜淮有著電照風行般的影響。

    方才一時不可置信，杜淮抓了林冶的手，開口就要質問：你為什麽比我多一分？但他還是製止住了，現在平息下心情來，看了看林冶被搓紅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鼻頭，歪頭看著對方，下一刻就要出聲來。

    “杜淮？”

    前桌看著杜淮歪著頭盯著林冶看，眼裏發出好奇又興奮的光芒，但又不得不叫他。

    “啊？”

    杜淮抬頭，看著李染，瞄見了她手裏的成績單，明了，拿起來準備瀏覽。

    “謝謝。”

    李染笑著搖了搖頭，看了杜淮幾眼，又看了林冶幾眼，然後轉回去了，臉紅成了番茄色，被同桌一臉疑惑的盯著。

    李染囁嚅著，還是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這兩個人，看上去好好磕啊！

    林冶注意到動靜，瞥了一眼，他記得這個女生，是方一固跟他說的——那個早戀的。

    他有仔細想了想另一個人是誰，想不起來了，就從腦子裏將想法移除，繼續更正他的卷子。

    成績單拿到手的第一眼，杜淮就對比了林冶和他的分數，然後準確又苛刻地從裏麵找出來問題，順帶拿出他的語文答題卡，把作文從左到右看了一遍——他寫錯了兩個字。

    杜淮又氣又好笑，暗罵自己是豬，將成績單給了林冶。

    林冶看見自己眼前突然闖進的紙張，皺了皺眉，看清之後，掃了幾眼，手指抬起，又遲遲放在半空不落下。

    杜淮笑出來聲，被林冶頭過來的視線逼了回去。

    他知道對方現在心裏肯定在想：這東西被這麽多人傳過，我要不要拿？

    杜淮將成績單扯了回來，在林冶的驚訝之下將東西穿過林冶的椅背遞給一邊的方一固。

    林冶能感覺到身後近在咫尺的溫熱。

    我還沒看完呢，這人什麽意思？

    但成績單已經被方一固拿走，他也沒什麽興趣看，反正分數自己算的差不多，到時候也會貼在活動板上麵，隨時都能看。

    杜淮收回手，看了眼林冶搭在課桌上的手，對於林冶這樣的抵觸有些想不通。林冶的潔癖是間歇性的，開心了你碰他一下也沒什麽，不開心了頭發絲碰到他都覺得厭惡。相比於這份成績單，練習冊可能更難接受些，但每次收或者發練習冊的時候林冶也沒表現出什麽很抗拒的態度來，或許是因為包了書皮的原因才沒那麽厭惡，又或者因為那是必須接觸的

    杜淮想不到林冶的心理活動，那太難猜了。

    數學答案對完，秦候要求他們先自行討論一會，下節課講題目，然後就端著自己的棕色保溫杯到辦公室坐著去了。

    說討論就討論，雖然十二班下課確實鬧騰，但是班上的學習氛圍其實還是不錯的。

    方一固剛想上林冶旁邊來找他聊聊，正拿起卷子起身，林冶旁邊的杜淮就湊了上去，也沒拿什麽東西，應該是在看林冶的，於是坐下等杜淮問完，自己則和左邊新認識的小夥伴討論去了。

    “林冶。”

    杜淮叫他的名字。

    林冶轉頭，看著離他有些近的一張臉，往後縮了一下。

    “有事？”

    “把你的作文借我鑒賞一下！”

    杜淮彎起他那雙瑞鳳眼，嘴角上蓋著一個小小的窩，極具迷惑性。

    “”

    林冶這種連答案都不願意借給別人的人，何況是作文那樣對於他較為性的東西，即便是議論文，也不行。

    “不行。”

    “我就看一眼，行嗎，你攤在桌子上，我不碰。”杜淮舉手攤開，自認為他十分善解人意，還顧及到了林冶潔癖這個點。

    他就不信了，林冶語文憑什麽比自己高那麽多。

    林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對麵這人用這張略顯雅痞的臉說著有些撒嬌意味的話，心裏有些難以言說，十分奇妙。

    幾秒之後，林冶受不了杜淮的眼神騷擾，將語文答題卡找出來，放在了兩人桌子連接的空處，好讓杜淮能看見。

    議論文寫的不錯，嗯，這論點用的可以，我當時也應該多用個反論的，這個句話那本書裏有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本來是想挑刺的杜淮看完了作文點點頭：“寫的，勉勉強強。”

    林冶沒什麽表情，覷了他一眼，說了句‘哦’收回了他的卷子。

    不冷不淡的態度讓杜淮惱火又語塞。

    還沒落得個清淨，對方又把數學試卷推過來，指了指最後一道題，說：“我最後一小題不會，學霸教教我？”

    林冶看了眼，那是最後一道大題最簡單的一題，前兩題做出來了這題不會？騙小孩都知道把糖紙包好了遞過去，這樣明晃晃的拆開來跟他說裏麵是糖，在林冶眼裏就是沒事找事。

    “是嗎？”

    “對啊。”

    “我也不會。”

    杜淮看著林冶答題卡上的正確答案，沉默良久。

    “行吧，那你把會的給我講了行嗎？”

    “老師會講的。”

    “我想你給我講。”

    “你有病？”

    杜淮語頓，想了個借口：“你聲音比老侯爺的好聽多了，我聽得進去。”

    他就是想看看林冶哪兒比自己聰明了，語文也就算了，數學自己最後一題被扣了一分，看不太也不知道扣在哪，但林冶的數學是滿分，他這次不找茬，學習學□□行了吧，而且杜淮的確不想聽秦候講課，那聲音入耳就犯困。

    他覺得，既然已經被超越，那就繼續努力，下次超過他，不然再有下次，他可就要遭大殃了。

    林冶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杜淮一會，但顯然對方感覺不到。

    以前也經常會有同學問自己問題，按照好學生的做法，林冶每次都會笑著答應，即便對方拿一些基礎題來問他，也隻是在心裏不耐煩，時間久了，就沒發拒絕了，這次也一樣。

    他顛著筆，指向杜淮靠的越來越近的身軀：“別靠這麽近，我說，你聽。”

    杜淮立刻端正身子，聽林冶講題。

    就著這一個小題，兩人發掘了三種不同的解法，甚至因為爭執那種解法比較簡便，杜淮上手搶過林冶的筆，叫林冶愣神了好一會，然後在a4紙上寫著，一邊說一邊說：“我覺得還是這個簡單些，你看，這條線畫到到這，把方程式解出來，然後把旁邊的解出來，再代入結論不就出來了嗎？”

    林冶蜷了蜷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不想再與人爭論，敷衍地說了聲“哦”，然後看向杜淮手裏屬於自己的筆，說：“還給我。”

    手裏筆身的溫度還在，把杜淮的指尖都燙的熱。

    “對不起。”杜淮說著，將筆放回林冶桌上，臉上帶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沒事。”

    林冶淡淡答著，好似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然後下一秒就拿出濕巾將筆擦幹淨，握在了手裏。

    靠。

    杜淮看著，即便這場景發生過一次，但這次摻雜著他心裏的一絲不平，頓時覺得心裏堵得慌，出神地盯著自己的數學卷子，筆尖重複地戳著一個點，把試卷都快戳個洞出來。

    第二節課秦候隻是讓課代表報一些需求人數多的難題，其他的簡單題都讓他們自行去解決。

    也許是因為林冶第一的原因，秦候整個下午乃至晚自習的疑難解答都隻點了杜淮一次，而林冶點了足足9次，還都是讓人叫苦不迭的難題，包括他們剛剛討論過的那一小題，三個解題方法全部給出。

    杜淮在心裏生著悶氣，倒也不是氣秦候不點自己回答問題，隻是好像林冶轉過來之後自己所享受到的關注就逐漸變少了，連之前給自己送奶茶的學妹都圍著林冶轉了，平時問自己問題的也少了，大部分都被林冶瓜分去。

    杜淮自己是承認的，他有些自大，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因為他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生活裏長大的，他的優秀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天賦，所有人都認可他的優秀，包括對他麵命耳訓的父母都會對他的成就感到驕傲。

    可現在，這些目光被分散了一些，分給了一個看起來並不是很優秀的人——會在學校打架的轉學生。即便杜淮也不是個乖學生。

    想了一通，杜淮越想越覺得心裏憋的慌，看向林冶的眼神都漸漸帶著一些仇視。

    林冶感受到，隻是淡淡地看對方一眼，又沒什麽表情地轉了回去。

    杜淮心裏更氣了，憋著一口氣問他：“林冶。”

    “有事？”他拿著筆依舊在紙上寫著，不論什麽時候，除非上廁所，杜淮看見的都是林冶拿著筆在刷題的身影，杜淮現在看著這隻筆都礙眼。

    “你怎麽做到這麽bk的？教教我？”

    什麽事都不在意的樣子，看著就很煩人。

    “什麽意思？”林冶終於舍得抬眼看看對方，他不太衝浪，也沒學過這個單詞。

    “就是裝|逼，你不累嗎？”

    林冶笑了笑，嘴角帶動肌肉上揚，眼睛隨著也彎折，明白了對方在內涵自己。

    他動動唇：“你不用學，你長得就很bk。”

    說完就轉頭回去繼續刷題了。

    杜淮眨眨眼，一臉不可思議。

    這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杜淮分辨不出來，轉過身對另一邊地胡俊說：“俊子，我長得很裝|逼嗎？”

    胡俊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說：“你這個模樣，放在人群不說話都是在裝逼，就跟林冶一樣，不過你表情比人家凶，怎麽了哥？”

    “沒事。”

    “哦，對了，嘿嘿，哥，不是說沒第一就請我”

    “閉嘴，我沒忘，你別和我說話了，看著煩。”

    胡俊看著對方側過頭去，不解地撓了撓頭：“大姨夫又來啦？奇奇怪怪的。”

    他想，杜淮應該是因為沒有拿到第一而煩躁，畢竟沒有杜淮的下場可比自己不能上一本線挨一頓打可怕多了，簡直就是身心的摧殘。

    胡俊想了想那個畫麵，心裏就湧起一陣害怕，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眼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