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數學試卷講完，已經上了一節晚自習了，嘴上說隻講難題實際全部都講了的秦候把試卷放下，叫前麵的人擦幹淨黑板，繼而在上麵寫下了幾個大字：2025屆元旦晚會演出人員。

    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抬頭說：“今年的元旦就這個月末考完月考舉行，我們先把出演的人來選一下，每個班一個節目就行了，你們有意願的可以自薦，也可以推薦其他人，先下課討論一下，等會上課我們拿二十分鍾來投票選決，下課。”

    秦候前腳還沒跨出教室大門，後腳那些學生就跟出籠的鳥一樣從座位上站起，他回頭瞪了一眼，胡俊按著展暉的頭衝著他傻笑。

    看著老侯爺的身影走遠了之後，胡俊拉上展暉，到杜淮座位旁邊站著，敲敲對方的桌麵，把發愣的杜淮從思緒的旋渦裏拉了出來。

    “哥，元旦整點好玩的？”

    二中的元旦管理很鬆，學生可以帶手機到學校來拍照，可以的話，還能瞞天過海帶些其他的東西。

    “你上次就是我給你扛回宿舍的，別想。”杜淮冷眼看著他，並不讚同，他還記得胡俊吐在自己身上的情形，當時就被老侯爺給抓個正著，要不是他極力認錯，這消息得傳到他爸媽耳朵裏去，那就不是單純的3000字檢討了。

    “額，那是意外。”胡俊撓撓頭，還想要說點什麽。

    “不行，我不想扛你回去，我媽知道了怎麽辦？”

    “好吧，我閉嘴，我懂你的痛，哥。”

    話說完，胡俊立刻噤聲，立起三根手指，表示理解。

    “那總得買點吃的吧，我在學校出不去，到時候發你微信。”

    “行。”

    林冶剛寫完數學，低頭找英語的時候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全乎，胡俊嗓門大，想聽不到都難。

    他瞥了眼杜淮撐著自己下頜的手，挑了挑眉。

    怕家長？

    找到英語習題，林冶攤開準備繼續。

    “元旦你上嗎？”胡俊問。

    旁邊的男生搖搖頭，發尾掃過脖頸間的皮膚：“不想上。”

    “我覺得老侯爺肯定要讓你上，去年你就沒上，今年避不了了。”

    杜淮嘖了一聲，將頭底下，明顯不想聊這個話題。

    他倏然轉過頭來，問林冶：“學霸，你會什麽才藝嗎？”

    林冶寫下一個單詞：“不會。”

    杜淮點點頭：“猜到了，你這小身板看著就不會。”

    林冶頓住筆，抬頭看著杜淮，眼睛裏的黑仿佛能把人拉進深淵。

    “你閑的？”

    杜淮愣住，他的確是閑的，自己還在為這逃不過去的元旦匯演苦惱，身邊這位卻在旁邊悠然自得地寫著習題，他心裏不平衡，鬼使神差地就想要去騷擾林冶，對方不開心了，自己心裏就平衡一點。

    而且，他想知道林冶生氣是什麽樣的，挺好奇的。

    “沒有，我就是問問。”

    林冶沒再看他，屁股挪了挪，在杜淮的疑充滿疑惑的眼神中離對方又遠了些。

    林冶小指的指骨在紙張上摩擦，指尖染上了一層粉色，很健康的顏色，中食指縫中帶上了一些薄薄的繭。

    杜淮視線從那雙手上移開，繼續騷擾：“你參加嗎？”

    林冶倏然抬起頭，眯起眼睛看著杜淮：“你要是無聊，”他指了指杜淮桌上的卷子，“可以多研究一下最後一小題。”

    杜淮不說話了。

    上課鈴響，秦候抱著一摞練習冊進了教室。

    “關於元旦匯演的安排，你們有沒有人自薦？”

    話落，幾個人猛然舉起雙手，嘴裏喊著“我我我”。

    林冶瞥眼看了眼後麵，如他所想，方一固舉著小手，一臉興奮。

    別的不敢說，娛樂這方麵方一固一般都是首當其衝的，讓他上去唱歌比他獲得保送資格還要讓方一固開心。

    林冶笑了笑，轉頭來就見杜淮看著他，問：“你笑什麽？”

    林冶繃直嘴角：“關你什麽事？”

    杜淮被懟地摸了摸鼻子，心裏嘀咕，不是會笑嗎？真雙標。

    “好，莊行一個，李襖一個，方一固”

    秦候將幾個人的名字寫在黑板上，轉身過來看了看教室後麵幾排，視線輕飄飄落在杜淮身上。

    “現在開始投票，小組先計數。”秦候說完，走向杜淮這邊，停在他課桌前。

    “杜淮。”

    杜淮不情願地抬頭看著秦候，悶聲回應：“嗯。”

    “你媽媽”秦候頓了頓，繼續說：“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她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回家一趟，她給我請了假，至於元旦，你隨意，但是我們班會才藝表演的不多，老師還是希望你能上去表演一下的。”

    別看有好幾個人自薦，其實那幾個人也就是湊湊熱鬧，要真上去當著幾千人的麵表演，可能連話都說不明白，有幾個會彈吉他和鋼琴的，但也隻是半吊子，正兒八經學過樂器的也就杜淮一個，鋼琴還拿過獎，秦候去年也找過他，但對方不願意，就放棄了，換成了全班大合唱，總不能上去丟臉。

    杜淮頓住，垂在椅子下的手緊了緊，擠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現在回去嗎？”

    他語氣有點抗拒，不知道是不是林冶感覺錯了，轉頭看了看，卻也沒從杜淮臉上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秦候走後，杜淮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走之前他又去了秦候辦公室。

    “我可以參加匯演。”

    秦候大喜，暗自高興自己的學生終於不用被人嘲笑隻是一群會讀書的書呆子了。

    “行，等會我就把你的名單報上去！”

    “我可以提個要求嗎？”

    “什麽要求，你提，隻要是力所能及，一定給你辦妥。”

    “排練的時間我希望是中午午休和晚飯空擋時間。”

    “你中午晚上不回家吃飯？”

    “不回去。”

    “行，我到時候給學生會說一下。”

    “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我明天想請假，一天。”

    秦候放下茶杯，看杜淮也不像生病了的樣子。

    “為什麽請假，你得給我個理由吧？”

    “我不舒服。”

    “不舒服？”

    這氣色紅潤的樣子哪不舒服了？

    秦候捏了捏杯身，沉住氣：“你哪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

    “”

    “能批嗎？”

    “能。”

    他能不批嗎？杜淮這小子以前翹課的事都幹過，今天要是不批，看杜淮的架勢，秦候覺得明天這孩子肯定不會出現在教室。

    “謝謝老師，我先走了。”

    “去吧。”

    秦候看著杜淮出來辦公室，嘴裏嘟囔：“這孩子怎麽感覺怪怪的？”

    十二班教室。

    方一固見老侯爺走了，立刻坐到杜淮位置上。

    “杜淮怎麽回去了？”

    “不知道。”

    “那不問這個，葉子，等會得給我投票，知道嗎？”他拍拍林冶的肩，勢在必得的模樣很欠揍。

    不過林冶最終還是沒有打擊他的自信心：“行，請我吃飯就行了。”

    “當然，我已經拉了十九張票了，就差你這一張！”

    林冶帶上眼鏡看著他：“你怎麽拉到這麽多票的？”都占了班級人數三分之二了。

    方一固得意地翹起身後隱形的大尾巴，拇指指著自己：“我是誰，方一固！遠近聞名的二中校草，人帥心善，拉個票而已，簡簡單單。”說完還挑了個眉，卻不顯得油膩。

    “嗬嗬。”林冶扯出笑，“自封的校草吧。”

    要真論起來，林冶覺得杜淮在氣質上更占優勢些，痞帥痞帥的，是女生喜歡的類型，而方一固，雖然也不錯，但或許會被人當兒子看——他太孩子氣了。

    “嘖，別這樣，我說的難道不對嗎？難道不帥，不招女孩子喜歡？”

    挺對的，就是有點自我認知錯誤。

    林冶沒再看他，支起下巴看向前方，問：準備唱什麽？”

    方一固搖搖頭：“還沒想好。”

    林冶“”

    方一固：“這不是還沒選上嗎？選上了我再想，急什麽，即興發揮我都不帶怕的。”

    林冶一想，也確實。

    “這麽多人你還怕選不上？”

    “其實我聽胡俊說杜淮可能也要上，我怕他跟我搶位置，我絕對不和人合唱，絕對不。”

    方一固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湊到林冶麵前搖擺，代表了他的決心。

    “杜淮要是和我搶位置，兄弟沒的做。”

    “行了，別杞人憂天，回你的位置去，馬上上課了。”林冶將方一固的手推開，一臉嫌棄地讓他回去。

    在方一固的帥氣加持之下，他以23票當選第一人選，第個二人選在秦候和各位同學的強烈建議之下被已經回家的杜淮奪得，成功地拿到給方一固伴奏的位置。

    第二天杜淮沒來學校，知直到早自習過後林冶身邊的位置依然空空的，期間胡俊發消息問過杜淮為什麽沒來學校，最後全都石沉大海。

    不過秦候說過他已經請假了，就算不說，也沒有人會問什麽，估計擔心的就隻有胡俊了。

    “你說杜淮不會有什麽事吧？”

    方一固看了看胡俊遞過來的手機，界麵消息已經停留在發出去的那句“你什麽時候來學校”上，皺了皺眉：“應該，不會吧？是不是生病了？”

    胡俊歎息一聲，沒說話。

    “你別擔心，應該不會有事，他不是回家了嗎？家裏有事吧？”

    胡俊欲言又止。

    他當然知道杜淮是回家了，但就是因為回家了才有事啊。

    杜淮平時都是住在自己租的小區房裏，有保姆阿姨做飯，他家很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所以他宰對方的時候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但胡俊也不知道具體的家庭狀況，隻知道以往杜淮一被他爸媽叫回家，到學校來後臉色看起來就很不好，有一次還在教室暈倒了，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還總犯困，白天就淨睡覺了，如果不是杜淮每次回學校都完好無損，胡俊都要報警說他爸媽家暴了。

    他也問過這件事，但杜淮不願意說。他所知道的就是杜淮爸媽對他十分嚴格。

    林冶聽著，也有點好奇了。

    昨天人走的時候看起來狀態挺好的，沒理由第二天就生病，但世事無常，誰知道呢。

    第二天杜淮就提著書包到學校了，林冶算是來的早的，畢竟住讀生嘛，但杜淮卻是破天荒的第二個來的，一來就把書包往椅背上一砸，右手提著的一碗麵輕放在隔壁胡俊的桌子上，然後順勢坐下，看著盯住他的林冶，語氣帶著暴躁：“看什麽看？”

    林冶剛想頂他一句你吃炸藥了，對方轉身就抱著自己的小抱枕趴下了，不給林冶一點開口的機會，趴下後還粗暴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渾身都散發著“別和我說話”的氛圍。

    林冶也不自討苦吃，認真開始背課文了，他背課文都是默背，從來不出聲，所以沒有吵到杜淮，在其他人來之前，杜淮算是睡了個好覺。

    林冶覺得，他好像回到了轉學的那天，看著杜淮的後腦勺出了神。

    他昨天晚上沒睡覺嗎？怎麽看起來病懨懨的，不會真生病了吧？

    盯了片刻，林冶腦子裏確定了一個認知。

    他身體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