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結束之後，杜淮撇下胡俊，攬著林冶慢慢悠悠地往操場跑道走去——小情侶的約會聖地。

    跑道旁是一排的柏樹，月光透過枝葉投下一片一片細碎的光影，破碎的光映在林冶臉上，將他身邊人的身影拉的老長。

    “到這來幹什麽？”

    林冶左右觀望一下，心裏總有點心虛，大晚上跑到這來散步，顯然很讓人懷疑，年級教導主任也喜歡到這來抓人，雖然他們是兩個男生，但屬於早戀學生的心虛害怕依然充盈著內心。

    初春的風延續了冬天的冷冽，杜淮攏了攏林冶的帽子，側身替他擋了些。

    “還是回去吧，外麵風太大了，”話音落，他又開口，“胃還疼嗎？”

    雖然他很想和林冶在這走上一圈，但起風了念頭也就隨著消散。

    林冶搖搖頭：“不疼。”

    操場跑道上的光線非常暗，幾米以外壓根看不清人在做什麽，隻能通過長短發來分辨男女。

    隱匿在黑暗中的林冶膽子總是大些。

    他伸出手主動捏了捏杜淮的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說不擔心是假的，杜淮捏緊林冶的手指，指尖摩挲著，激起一陣熱意。

    “那你以後不喜歡的東西要告訴我。”

    “嗯。”

    遠處一道燈光照射過來，林冶下意識掙開杜淮的手，後退幾步。

    “我們回去吧。”

    “好。”

    一前一後的影子時不時重疊在一起，兩人眨眼就走到了宿舍樓樓下。

    杜淮放緩腳步，問林冶：“方一固也是東區的？”

    他能感覺到，從林冶的話語就能感覺兩個人的關係好的不一般，而且之前好幾次都能看見兩人方月假的時候一起上公交車，想必是一起的。

    林冶眨眨眼，明白了什麽。

    “他在我隔壁，我們是鄰居。”

    “那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不算，記不清認識多少年了，初中認識的，後來就玩到一起了。”林冶對於時間的概率一向很模糊。

    他眯起眼睛，反問：“問這個幹嘛？你感興趣？”

    杜淮噎住：“就是問問。”

    林冶笑笑：“沒什麽好問的，上去吧，外麵怪冷的。”

    “嗯。”

    洗漱之後杜淮在胡俊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坐到林冶床上，並且還極其舒適地翹起一個二郎腿，沒有遭到床鋪主人的任何反感。

    他想起自己當初在林冶床上坐了一會，對方立馬就換了床單，雖然這舉動有點不尊重人，但方一固說他一直都是這樣，並且事後林冶也表示抱歉，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現在這強烈的對比讓胡俊內心有點痛——怎麽同學和同學的待遇就那麽不一樣呢？

    難道帥哥在男生堆也吃香？

    胡俊拿出枕頭底下的小鏡子照了照，看了半響，又瞄了幾眼杜淮，他決定今天早睡，還是不為難自己從自個兒臉上找出任何優越於杜淮的地方了，容易心塞自閉。

    林冶盤腿坐在床上寫習題，杜淮就靠著床沿的欄杆看書，看沒看進去不知道，倒是林冶寫起習題來簡直忘我，杜淮騷擾幾次都沒有用，直到寢室熄燈，林冶才勉強抬起臉將一邊早就準備好的小台燈打開，然後繼續寫習題。

    台燈似乎已經幾天沒有充電，光線暗淡的很，杜淮看不見書上的字，幹脆就放下書本，直勾勾盯著林冶看。

    查寢的老師剛走，杜淮就肆無忌憚的拿出手機，還沒開消息通知的聲音，另一個人的手機就開始猛震，聲音不是很大，在筆觸的摩挲中顯得極其不明顯，但杜淮手就撐在林冶枕頭旁邊，還是能感覺到震動的。

    他低頭，從枕頭裏拿出林冶的手機，在林冶麵前晃了晃。

    “是不是有人找你有急事？”震的還挺快，一看就是發了不少。

    林冶抬眼接過手機，食指開鎖，是方一固的消息。

    杜淮看不見，微微將頭靠過去問：“誰啊。”

    林冶手指微動，回過去消息。

    “方一固。”

    聽到名字的杜淮眉眼顯而易見地不悅起來，他又湊近了些，林冶也不避諱，把聊天記錄給他看。

    -葉子，葉子，我終於有空上微信了，一整天都被班主任拉去做苦力，可累死我了。

    -你睡了嗎？

    -我現在看我們班那些人就像看初三的那群小屁孩，原來當學霸是這種感覺啊，爽！

    -你睡這麽早？不是吧？我還想找你聊聊天呢，我興奮地有點睡不著。

    -算了，明天再聊。

    手裏的物件被抽出去，林冶愣神，下意識要拿回來，傾身過去，卻被杜淮抱著頭靠在他肩上，耳邊能清晰地聽見對方點開語音按鈕，說：“他在睡覺。”

    聲音不小，從那忍耐的語氣裏可以想象杜淮麵帶慍色。

    林冶想要掙紮著起來，手卻又被抓住，整個人就歪著頭靠著杜淮，動都動不了。

    他抬眼往胡俊那邊看了一眼，呼嚕聲依舊，沒有起初躺下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林冶這才鬆了口氣。

    手機被拍在床上，幾秒後不斷地開始發出陣陣嗡鳴。

    杜淮怕林冶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便鬆手讓他起來。

    桎梏沒了，林冶揉了揉脖子，迅速拿起手機解鎖開來，界麵上是清一色的問號，現在還在不斷地閃出。

    他索性不管，現在想撤回語音也來不及了，一想起方一固明天要問東問西，林冶腦袋就疼。

    旁邊的視線灼熱，林冶也沒有了寫習題的興致，轉過頭看著杜淮，在他眉眼間盯了許久，才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杜淮，你怎麽了？”

    林冶突然湊近，眯起眼睛，與杜淮對視，小聲說著。

    他嘴角忍不住牽動，眉眼都笑吟吟的，起了逗弄杜淮的心思：“方一固給我發消息你不高興？可是他以前就這樣，分享欲很強的，你沒經曆過嗎？”

    杜淮當然知道，方一固是個有點什麽新鮮事都要跟身邊人分享的一個人，不管大小，杜淮知道的關於很多林冶的事都是方一固和他說的，所以才嫉妒，嫉妒方一固可以那麽早就認識林冶，嫉妒方一固那麽了解林冶。

    “杜淮，你這樣，算不算吃醋？”

    對麵床鋪的人鼾聲平穩，林冶又大膽了些，將腦袋主動湊到距離杜淮鼻尖一厘米的地方，認真地看著他的眸子。

    昏暗的燈光下，林冶能清楚地從那雙眼睛裏看見自己的模樣。

    杜淮有些受不了被林冶這樣看著，別扭地移開視線，將目光轉移到熄屏的手機上。

    “沒有。”底氣有些不足。

    林冶也不揪著他問，直起身來。

    “哦，這樣啊。”

    說完拿起手機，準備給方一固回消息。

    對麵似乎已經平穩了激動的心情，在幾串問號後麵跟上了一句“杜淮？”

    林冶動動手指，將手機放低了些，屏幕光都能照亮杜淮的眼睛。

    -沒有，本人。

    手機震動一聲。

    -？不是說睡著了？

    -被你吵醒了。

    -嘖，杜淮在你旁邊？

    -嗯。

    -嘶讓我理理。

    林冶還想打字，手機就被搶了過去。

    搶他手機的那個人囁嚅著，半晌，說：“暗光線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反正都近視了，有什麽關係。”

    “林冶，你該睡覺了。”

    “我一般轉鍾才睡覺，現在才十一點過五杜淮，你在氣什麽？”

    杜淮靜默下來，昏暗的燈光下耳邊不明顯的紅暈並不能讓人發現。

    他不太好意思說自己不想林冶總和方一固走太近，那樣會顯得太小氣，而且他們倆從小認識，他要是說了，不就是挑撥離間嗎？他得做一個大氣的男朋友。

    “我”

    後麵的話語被堵在嗓子眼裏，唇瓣上的溫熱一觸即分，讓杜淮怔了好久。

    杜淮好像陷入了一個封閉空間，出來林冶的聲音，他什麽都聽不見了。

    “杜淮，我不會和方一固這樣。”

    “不是說要做我男朋友嗎，怎麽連實話都不和我說。”

    “你就是吃醋了，不過，挺可愛的。”

    林冶以為自己麵對杜淮的時候已經夠內斂了，沒想到這人比自己還別扭，什麽都不敢說，也不敢做。

    “杜淮，你不開心可以說，我找的是男朋友，不是好朋友。”

    他出聲，猶豫幾秒，伸手勾了勾杜淮的手。

    與食指交纏的手指頭很快就被反勾住，然後整隻手就被裹挾住。

    杜淮攥的有些緊，他俯身將頭抵在林冶額上。

    “我錯了。”

    林冶無奈笑了笑。

    “你怎麽總喜歡道歉。”

    “就是，想說。”

    “對我不用說。”

    “嗯，那，可以，再親一下嗎？”

    雖說是請求，但杜淮壓根就沒去管林冶有沒有點頭，話語落下就用另一隻手抓住林冶肩膀，將人的唇瓣攫取住。

    他的親吻不似林冶小心翼翼的蜻蜓點水，甚至是有些野蠻，像野獸侵占自己的領地，踏過每一處領地，直到灰塵都染上屬於它的氣味。

    對麵床上的人翻動了下身體，砸吧砸吧嘴。

    林冶猛然將人推開，對麵的人卻重新安靜下來。

    他氣息微喘，胸脯上下浮動著，反倒是看向杜淮，嘴角噙著笑，眼底的喜悅溢於言表。

    林冶不放心地看看對麵，垂眸思索。

    有點放肆了。

    林冶抽出手推了推他：“睡覺去。”

    杜淮也不反抗，任由林冶將自己趕到上鋪，直到他躺下林冶才回到自己床上。

    寢室裏唯一的燈光被熄滅，林冶拉上床簾，將臉蒙在被子裏，閉上眼睛半晌，依然沒有一絲睡意。

    臉上的燙意這才慢慢延伸到心口，心髒跳動的頻率大約是出了新高，或許是因為胡俊，又或許是因為杜淮親的太厲害了，他差點喘不上氣來。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事情有些多，林冶有些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