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還想繼續往下聽，十一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了。

    又等了一會兒，十一也不過一副沉思的模樣，素雪於是主動開口道：“你之前所說的……江雨江雲二人，我既已解決，那之後呢？”

    十一聞言睜開雙眼，方才她便是在想應當如何措辭，繼續說那之後的事情，不想素雪卻主動詢問，倒省了她一番事。隻不過……昨天姑娘才哭著回來，這麽短的時間，就逼她再次出手，到底有些於心不忍。

    想到這裏，十一頗為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素雪不解地望著十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才對方好似惡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接著又是歎氣又是柔腦袋的……思忖一二，還是遲疑開口道：“若是不舒服……十一不如回房歇息歇息？”

    “我看該不舒服的是你。”聽了素雪的話，十一沒好氣道。

    素雪茫然地眨了眨自己那一雙明亮無辜的大眼睛。

    “行了行了，這幾天你愛幹嘛幹嘛，散散心。我去接個任務。下月再交代你之後要做些什麽。”十一揮揮手打發道。

    “……”

    半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十一幾天沒露麵，不知是不是真的接了什麽任務。素雪卻是無聊了幾天。

    雖然說是想去哪去哪，愛幹嘛幹嘛。可素雪想破腦袋，也沒想出有什麽地方是自己想去的，有什麽事是自己想做的。

    這一日，素雪又在鶴坊間胡亂逛著，便見廳內浩浩蕩蕩走進兩列人，見到如此場麵，本想躲避一二，不想最後步入的那位小公子卻一眼發現了她。“唉站住！那位小娘子！”

    素雪尚未反應過來對方所喚的人是她，便見幾個青壯男子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看樣子是那小公子的侍從。

    見此，素雪索性也不動了，隻等那發號施令的小公子走上前來，好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麽目的。

    果然，對方見到素雪停步不前，便邁著急急的步子過來了。

    素雪遠遠隻看清那是一位身形較為嬌小，一襲白衣的公子，此刻看清對方的姿態動作，才更覺得對方不似尋常人家的跋扈少爺，倒似個貴氣的公子。

    或者……

    “喂！看到本公子大駕，別的姑娘高興還來不及，你這小娘子，跑什麽？”滿臉驕橫的小人兒從上到下將素雪打量了一番。

    素雪輕笑：“正是因為高興激動的姑娘實在是太多了，奴家知道自己在姑娘中不算什麽上等姿色的，料想也難入公子的法眼，不如就不自取其辱了，默默退下就是。”

    那小公子眼睛睜大：“胡說胡說！我路過這鶴坊不知多少次了，從來沒見過小娘子。方才遠遠望去就見你身姿不同凡人，此刻細看……嗯，更是天人之姿。”

    對方手托下巴，故作嚴肅道。

    “噗嗤，”素雪不禁輕笑出聲，“如此，倒是奴家要感謝公子抬愛了。”

    聽聞素雪那一聲輕笑，小公子卻無端惱怒起來：“小娘子你笑什麽？別看我年歲不大，可當真是閱人無數。要不……”他眼睛骨碌碌一轉，笑道：“小娘子今夜到我房裏作陪試試？”

    不待素雪回複，對方便驀地湊近她耳畔：“好姐姐，我的技術可是很不錯的，試過的妹妹們都說好。”說罷，輕輕往素雪耳根吹了一口氣，笑得好像一隻小狐狸。

    素雪本就沒想著要防備來人，對方武功不高，雖然看樣子是個行走江湖的，卻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情緒都寫在臉上。如今被這小丫頭占了便宜，素雪好笑之餘也孩子氣地覺得該將這便宜占回來才是。

    想了想，素雪款款上前，伸手輕輕將對方耳邊的鬢發別至耳後，繼而身形一動，迅速在那“小公子”周身轉了一圈，點了對方的幾大穴位。

    蔣羽兒身子一軟，素雪當即伸手扶住，繼而用同樣的氣音在對方耳旁低聲道：“好妹妹，你的技術，姐姐卻是不感興趣的，不若換個小娘子再問問看？”眼裏含笑。

    說完便輕輕將對方往護從的方向一拋後緩步離開了。

    方才那小姑娘靠近，她便覺得對方長相秀麗，神情靈動狡黠，狀若女子。隨後對方的幾個撩頭發、看腳下的小動作，更是令素雪對自己的猜測確信無疑。

    到底不像江湖上許多人那般老奸巨猾，小姑娘悉心裝扮不假，漏洞百出也是真。且不說十一曾經花過大把時間教自己易容，隻提那小姑娘自身的技術，也不像個有經驗的。

    回想到剛才的場景，素雪又是覺得好笑。小姑娘初入江湖，對什麽都感興趣，扮作女裝來這煙花巷陌一探究竟，本就不是什麽稀奇事；年少輕狂看，愛玩愛鬧，調戲個姑娘也可以理解。

    可不知自己怎的被對方勾起幼稚心緒，竟有來有往地“回禮”了一番。即使平日裏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可若是遇到那更天真的孩子，果然還是會暴露本性。

    若是叫十一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麽笑話自己呢。

    但是……作弄小姑娘，好像也蠻有意思的……素雪腳步漸慢，如此想到。

    怪不得那挨千刀的十一平日也愛作弄自己。

    沒了閑逛的心思，素雪便又回房去了，不曾將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卻不知身後，蔣羽兒快將那塊地翻了個天。

    幾日後，素雪於屋內看書，門外響起了急切的敲門聲。

    十一之前特意交代過大家無需前來打擾關心，她在這鶴坊也沒有幾個熟悉之人，素雪想不到會有什麽人什麽事需要這般找她，心下不解，隻快步去開門。

    “素雪姑娘，坊主最近不在，我們下麵的姐妹實在沒有辦法，這才想到求助於您……若是打擾到您休息，還請您千萬不要同我們計較才是……”到底知道門內是羅刹的人，即使壯著膽子上前騷擾，態度也是畢恭畢敬的。

    素雪一打開房門，看到的便是這一臉無奈的貌美女子。

    女子肌膚勝雪，香肩半裸，披一襲粉色輕紗，妖豔動人。眉間點絳，發髻上幾處簡單的紅色點綴，襯得那黑發愈發光亮美麗。叫素雪也不禁看得一愣，心道不愧是鶴坊。

    “姑娘別急，到底是怎麽回事？慢點說。”回過神來，素雪連忙將人往裏間引。

    不想那姑娘卻在門檻處站定，驚惶地擺著手：“十一大人的屋子，我們自是不敢進的，隻是……”她低聲道：“勞累您站在這裏聽我敘說了。”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那蔣家的大小姐蔣羽兒扮作男裝來坊裏玩樂，不想撞上了素雪姑娘您，當時她言語不端，最後被您戲弄了一番……”

    素雪邊聽邊回憶，這下倒是整個想起來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接道：“怎麽？她心下忿然，上門滋事？”

    那粉衫女子無奈道：“上門滋事是真，可卻不是因為心下忿然。那位大小姐不過是姑娘脾性，當日在鶴坊鬧了一鬧，我們的人連哄帶騙地讓她消了氣，將她請走了。不想那姑奶奶在家待了幾日，似乎沒有別的事可作打發，這不又想到了您。”

    “想我……”素雪聞言略微蹙眉，道：“她是想和我比武嗎？”

    “可是……她比不過啊。”

    粉衫女子聽到素雪這話不禁一愣，不解素雪為何會產生如此聯想。旁邊的侍女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粉衫女子無奈道：“好姑娘，她是想您出去見她，至於為什麽相見您，我們就不知了。最初，她依舊扮作男裝，每日四處找尋您，以為您是坊裏的姑娘，幾日未果，似乎也漸漸意識到您身份特殊。今日前來，已經恢複了女兒裝扮，大呼小叫，撒潑打滾地要見您。”

    旁邊的侍女似乎見素雪性子溫和，捂嘴偷笑著接話：“倒是個可愛的。”

    粉衫女子佯裝嗔怒地瞪了那侍女一眼，又轉過身子道：“我這丫鬟也是個不懂事的，素雪姑娘不要介意。”

    接著又繼續說道：“我們本想著將她趕出去便是，可後來才知道，原來她是那江北蔣家的小姐。此次路過永州，是要去看望她那渡嶧幫幫主的舅舅王嘯元，對方身份特殊，坊主不在，此地無人坐鎮，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這裏，對方似乎又有些許為難。

    倒是那侍女搶道：“可若是由著那蔣小姐每日來我們的地盤撒潑胡鬧，叫我們鶴坊的臉麵往哪裏擱？更是不知主子們回來了是不是會怪罪桃覓小姐。因此……我們便想到了您……”

    小侍女似乎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到底是他們辦事不妥當，還要麻煩素雪一個外人出麵解決問題。

    桃覓見素雪不言，連忙道：“我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這本就是我們的問題，不該勞煩素雪姑娘出麵，更何況若是引得十一大人不悅，我們更是擔當不起……今日前來，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我剛接手鶴坊管事不久，到底不夠穩重。”

    一邊衝素雪苦笑一下，倒是開始檢討起了自己的過錯。

    素雪沒想到自己一時接話不及竟讓兩位姑娘如此無措，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亂子本就是因我而起，若我不曾逗弄那位蔣小姐，鶴坊也不會遇到如此事端，你們兩可別再客氣了，待我過去看看便是。”

    說完便先行向鶴坊那頭而去。

    桃覓愣愣地望著素雪的背影，說不清心中有沒有鬆一口氣。

    “小姐，素雪姑娘都過去了，咱們也快走呀！”

    桃覓回過神來，趕緊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