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後，街上行人紛雜繁多，雖說對方的目標是王嘯元，箭雨卻是不長眼的，哪管路上的平民百姓是否平安。

    箭矢之下，到處都是流竄的人群。

    惶恐的尖叫聲、急促的腳步聲，小攤倒地及貨物摔打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王嘯元顧不得其他，隻把蔣羽兒牢牢護在身後。

    倒是蔣羽兒，看見有人踉踉蹌蹌從自己身邊路過時，總想要伸手扶上一把。

    素雪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也無暇顧忌身邊的普通人。

    箭到底還是死物，即使箭雨繁密，王嘯元應對起來也算得上遊刃有餘。他擋在二人麵前，背上的刀已經出鞘，左右挪動，揮動著長刀，轉眼便將大部分的箭矢橫掃在地。

    “小心！”素雪一把拉過蔣羽兒，隻見她先前站立的位置正後方，正插著一支長箭。

    蔣羽兒武功不算高強，卻也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自保的軟弱女流。

    隻是身為蔣家的掌上明珠，她一向被保護得很好，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如今一時慌神，倒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箭射來時，她的注意力全權放在了前方的王嘯元身上，唯恐哪一支不長眼的射中了舅舅。

    “專注。王幫主武功高強，不會有事，別讓他分心。”

    蔣羽兒聽懂了素雪的話——若她有什麽閃失，舅舅必定會分心——於是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檔子時間，足夠元三不著痕跡地接近幾人了。

    原本他心急萬分，唯恐會出現什麽意外。可靠近之後才發現素雪甚至還不曾暴露自己的武功。

    看來情況還不算十分危機，元三暗忖道，如此他也沒必要急著露麵，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好。

    正這麽想著，遠方黑壓壓的人群便直直撞入他的眼中。

    箭雨停了，執弓之人紛紛棄弓現身。一眼望過去就有十幾號人。

    素雪忍不住心中咒罵一聲。

    對方人數眾多，全都作蒙麵打扮，手中舉著刀劍武器，轉眼間便衝至眼前。

    蔣羽兒見狀也麵露驚惶之色，不過經曆了剛才那一箭，她的心態或多或少地發生了轉變，如今在短暫的慌張過後便迅速作出反應。隻見她拉著素雪又退後兩步，接著擋在了素雪前麵。

    ——好歹也稱得上江湖名門之後，即使經驗不多，也不至於自亂陣腳。

    素雪一愣。

    “好姐姐，我不知你功夫有多高。我的雀翎掌是我父母親自傳授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護好你。”

    “……”素雪不知道該如何回複，索性沒有吭聲。

    敵方已經紛紛衝至前來，王嘯元站在前方格擋，手中長刀起起落落，打退一個又一個不知死活衝上來的人。

    這群人……素雪在蔣羽兒身後，神情肅然，雙眼緊盯著前方戰況，分外專注。

    這群人武功平平，甚至連一個冒頭的都沒有，水平十分平均，看不出哪個是領頭的人物，倒是好對付。

    隻是雙拳難敵四腿，這條道路又太過寬闊，即使是王嘯元也無法做到滴水不漏地防住所有人，況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體力不支更難應付。

    得速戰速決。

    素雪正欲考慮是否要出手，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躍而至。

    元三……

    皺了皺眉頭，元三這檔時間現身，不是上策。

    元三何嚐不知他該保持隱秘，棲身於暗處。隻是這邊敵人眾多，他實在心下擔憂。看見素雪依舊不曾出手，便直接現身了。

    “小姐，我家公子叫我來助你！”元三足尖一點不遠處倒下的長凳，朝著素雪的方向朗聲解釋，之後很快便纏鬥進人群中。

    蔣羽兒還沒搞清楚狀況，忍不住回頭問素雪：“這是……他家公子是什麽人？”

    大概是元三為自己的出現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杜撰出那麽一位公子來，素雪了然於心，麵對蔣羽兒的疑惑，她簡單解釋道：“半路上結識的一位少俠，許是覺得新鮮，便也跟到陽城來了。”

    素雪語氣淡淡的，沒多說什麽。蔣羽兒卻覺得自己聽懂了，大概又是一個見色起意的江湖公子哥，身邊有一兩個厲害的護衛幫著。這不，又是想來英雄救美的，隻是得自家護衛上。

    “那他人呢，怎麽這護衛來了？”蔣羽兒順著問道。

    素雪搖搖頭：“我亦不知。”

    “可能是躲在客棧裏不敢出來。”蔣羽兒小聲自言自語，素雪隻當作沒聽到。

    元三加入之後，戰況立馬得到了好轉。王嘯元隻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蔣素二人，便猜到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或許是因為在江湖的地位及威望，王嘯元出手留有餘地，對方頂多捂著膝蓋、護著傷口退避，可元三行走江湖已經習慣了斬草除根，此刻即使顧及自己不是以蒼鬼門殺手的身份行動，並未傷及敵人性命，也算招招狠厲。

    王嘯元看在眼裏，神色中滿是意味深長，元三卻並不曾注意到。

    對麵這些人此刻已經身處劣勢，他們手中拿著長刀長劍，將二人團團圍住，一齊攻擊施展不開，輪番上前又招架不住。

    左前方二人一同持刀上前，被王嘯元一刀劈回，右後方之人於同一時刻對元三出手，被其一腳踢翻。

    眼見前後左右都無計可施，潰退隻是時間問題。

    素雪心中鬆了一口氣。

    突然，不遠處酒壇摔在地上的聲響傳入眾人耳中。

    與此同時，街道兩邊的房屋之上各躍出四名蒙麵之人，手中各執一張巨網一角，竟是要從上而攻！

    “上麵！！！”素雪發覺不對，大聲提醒，元三立即抬頭，眼見那巨網便要罩了下來，左右之人卻仍然將二人周身圍得水泄不通。

    好在元三身手矯捷！

    隻見他單膝跪地，彈指間一個滾動，躲開了那張巨網，再看王嘯元，正欲用手中武器破壞罩住自己的巨網，略顯狼狽。

    “舅舅！”見到王嘯元被困，蔣羽兒立刻要上前，素雪伸手：“別——”

    卻沒能拽住對方。

    元三脫身巨網，卻依然無暇顧忌王嘯元，不難看出從屋頂越出的八個人武功更為高強，其中四個此刻正牽製王嘯元，另外四個雖一擊未能讓元三吃虧，卻反應迅速，立刻同其他人一起重新出手。

    素雪從未見到過元三使用武器，當下依然沒有，隻見元三赤手空拳同一群人纏鬥，絲毫不落下風。叫素雪暗自驚歎。

    又看了幾眼，元三那邊大概沒什麽問題，素雪側身朝蔣羽兒的方向奔去。

    蔣羽兒已經同王嘯元周邊的幾個人動起手來，名震江湖的雀翎掌果然名不虛傳，可以看得出她基本功紮實，頗具天賦，隻是實戰還是太少，變通不夠靈活，即使占據優勢大概也難以持久。

    看到眼下蔣羽兒仍然可以應付，素雪便也沒有急著出手，隻備了幾根銀針攢在手中。若蔣羽兒不敵對方，她定是要出手的，隻是如何出手，暴露多少實力，仍需細細考量。

    甚至……她將視線轉向王嘯元，不知道能否在這個時候就要了王嘯元的命……

    素雪目光沉沉。

    袖中銀針早已處於一個等待射出的狀態，可先一步劃破空氣的，卻不是素雪的銀針。

    聽到聲音，素雪立刻轉身，看到的便是幾根袖劍直中元三後背。

    幾根暗器沒什麽大不了，隻是……元三身子一軟，已經顯示出搖搖欲墜的傾向，盡全力控製住自己的腳步，再無力抵擋周圍之人，後退幾步……

    暗器有毒！

    素雪心下一窒，立刻衝了過去。

    “堅持住，我們馬上走。”素雪將元三扶至一旁空地坐下，抽出軟劍便攻向圍上來的敵人，再顧不得隱藏實力。

    素雪出手，絲毫不拖泥帶水，軟劍在人群中舞動，劍刃上銀光閃爍。

    王嘯元此時已經脫身，當然也看到了素雪的身手，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暗道看來自己的決定沒有做錯。

    “舅舅！我們去幫素雪——”見王嘯元已經將周圍幾人全部解決，蔣羽兒大聲道。

    “唔……”下一秒，蔣羽兒倒在地上。

    王嘯元隱晦地朝身邊之人遞了一個眼神，繼而出聲喝道：“素雪姑娘，我來助你！”一邊朝素雪方向而去。

    素雪轉頭，看到同樣靠在一旁陷入昏迷的蔣羽兒也一愣，“她……”

    “她沒事。不過是暈倒了，速戰速決，馬上帶他們二人離開！”

    素雪一點頭，二人合力，再難有人抵擋，很快便將敵方打得節節潰退。

    他們撐不住了。

    “走！！！”人群中，不知誰出聲道，於是那群蒙麵的人同來時一樣，四散而去。

    素雪在意對方身份目的，向前兩步還欲再追，便聽王嘯元在她身後喊道：“姑娘，先看二人的傷勢要緊！”

    這才猛然想起元三還處於危險中，素雪向王嘯元微微點頭，快步走至元三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翠綠色的小綠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元三口中，繼而快速在元三身前的穴道上點了幾下。

    元三悠悠轉醒，麵色蒼白，額角綴著大顆的汗珠，他努力朝素雪笑了一下，正欲開口，便看見素雪身後的王嘯元正舉起刀……

    他神色一變，尚未來得及開口，便看到素雪被擊中後頸，暈倒在地。

    王嘯元手持長刀繼續向前，刀劍直插入元三腹中。

    -

    如此一場打鬥過後，大街上已經看不見什麽人影了。王嘯元站在原地，望著倒下的素雪沉思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快步而來，低聲喊道：“幫主。”

    “嗯，先把她帶回去。還有那個男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元三身上，“派人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