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找舅舅是有什麽事嗎？”

    午時，王嘯元一回到家中就有下人來報，說蔣羽兒找了他一早上。

    也不等丫鬟再去通知，他便自行去往蔣羽兒居住的小院了。

    “舅舅，你可算回來了。快快，我有大事要找你。”蔣羽兒一聽到王嘯元的聲音，立馬拉開閣門，衝到院中，一把挽住對方的胳膊，帶著王嘯元快步往屋內走。

    “好了，慢點慢點，什麽大事這麽急？”王嘯元覺得好笑。

    他知道這外甥女向來是個性子急又淘氣的，於是隻由著她把自己往裏拽，等著要看她能說出什麽大事來。

    可算把人拽進了房內，蔣羽兒伸著腦袋假模假式地看了看門外，又故作謹慎地將屋門闔起，這才轉過身來，向著王嘯元一臉嚴肅道：

    “舅舅，你老實跟我說，素雪的事你有沒有瞞我其他什麽？”

    王嘯元聽到這話心中一凜，麵上卻不顯分毫：

    “羽兒何出此言？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嗎？”

    語氣冷靜，麵色鎮定，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甚至沒有挑一挑眉，眨一眨眼。

    王嘯元如此反應，如此問話，讓蔣羽兒的心也是一沉。

    看來舅舅確實瞞了自己不少，隻是那男子說的話到底是否屬實也還需甄別。

    想到這裏，蔣羽兒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凝重了些：

    “是有人跟我說了些話，隻是我還不知對方所言是真是假，這才來找舅舅問上一問。”

    王嘯元目光沉沉地望著蔣羽兒，隻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今早我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原打算去素雪居住的客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其他東西。不想卻遇到那個一路跟著素雪的公子。”

    “哦？”

    “他說他的侍從——就是那天出現幫我們抗敵的那個男子——自那日出來，就沒有再回去過了。素雪也消失不見，這筆賬他一定會算，不可能善罷甘休……”

    “情理之中。他還和你說了別的什麽嗎？”

    蔣羽兒心思轉了一圈又一圈，斟酌片刻才開口道：

    “那人似乎知道我的身份，可對我的態度卻十分不友好，似乎還透著幾份敵意，不知道是從何而起……”

    “他說自己知道是什麽人對擄走了素雪，隻需稍作準備便可以出手。可卻不願意告知於我。”說到這裏，還狀似生氣地又冷哼一聲。

    “舅舅，依你看他的話是真是假？還有當日的那名男子，我昏迷後發生了什麽。那人最後又去了哪裏？”

    王嘯元也沉思了有一段時間，方才開口道：

    “當日那夥人擄走你的朋友後，他便追了上去。舅舅擔心你的安危，帶著你先行回去了。之後的事我也不知。”

    “至於他說的話是真是假……羽兒，你看他如何？”

    蔣羽兒想了想：“衣著低調卻華貴，長相俊朗，氣質非凡，在普通人中能夠脫穎而出，大概身份也不尋常。”

    王嘯元眉頭略微蹙起：“如此看來，他真的有我們查不到的消息也說不定。”

    說完他起身，又接著道：“羽兒如此關心朋友，舅舅也該不遺餘力才是。我再派人去好好查查你說的那位公子，也看看能不能同他了解些情況。”

    蔣羽兒立馬跟著站起來：“我也要去！”

    王嘯元臉一板：“胡鬧！我們尚且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那位公子對你又有敵意，我怎麽放心讓你跟著我一起。你在家中待著，等舅舅的消息便是。”

    蔣羽兒一臉不服，還要反駁。

    “你忘了前幾天被打昏的事了嗎？還好隻是暈倒，若對方下狠手，你叫我和你爹娘可怎麽辦？那日若不是為了你，舅舅早就追上了那夥賊人，你朋友素雪也不一定會被捉走了。”

    王嘯元卻先一步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

    就差點名說她是個小拖油瓶了，蔣羽兒隻得訕訕閉嘴。

    見外甥女總算不再鬧騰，王嘯元拍了拍她的肩頭，稍微放寬了些心。

    蔣羽兒在門前望著舅舅離去的背影，收起了臉上的表情。

    她心裏有自己的打算，舅舅武功高強又十分警惕，從他這裏尋求下手機會必定不會有結果。

    但旁人不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蔣羽兒換了一身自己平日裏很少穿的褐色普通衣物，也出門去了。

    -

    押肆看著十一，久久不語。

    十一似乎也覺得再沒有必要同對方說些什麽，起身就要向外去。

    “站住。”

    在同押肆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對方出聲道。

    十一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半晌才漠然道：“你以什麽身份命令我。”

    押肆轉過身，對十一的話聽而不聞，反問道：“你以什麽身份理由出手尋事？”

    聽了這話，十一忍不住伸出舌頭頂了頂口腔一側，驀的笑了。

    她也轉過身，麵對押肆：“我說你這尊大佛跑我這兒來幹什麽，原來就因為這個？”

    沒有先回複對方的問話，她想了想，又問道：“陸離知道你過來了嗎？還是陸離讓你來的？”

    押肆凝視著十一，同樣沒有回複。

    她此行陸離確實不知。

    他們二人在處理十一的問題上，就如同兩個教育理念不同的父母，實難互相說服。

    此次她來找十一也一樣。

    她得知十一大規模召集門人的原因後。猜到對方此時情緒必定不好，可能做出什麽事後會後悔的過激之事也不一定，這才趕緊過來看看。

    一來此地，才發現對方匯集起來的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多。

    十一在門內威望實在是太高了，她很少會召集大家，此次一發指令，遠近之人皆快馬加鞭地趕過來，隻求為她一用。

    “十一，我早就說過，你若真的想做什麽，不必自己動手，隻需一句話我便能替你解決，何必染自己一手腥臭。”

    押肆腰背挺得筆直，站在那裏的身影宛若剛下凡不久的仙人。

    十一知道押肆說的是真的，可她與押肆的問題也一向就出在這裏。

    這是她自己的事，更是她有本事做到的事。押肆卻每每非要插手不可，惹人厭煩。

    最開始，她以為押肆不放心她，怕她牽連門內；

    後來，她猜想是押肆控製欲太強，要求事事都如自己所願般發展；

    最後她才知道，押肆也有一顆不尋常的心。

    隻是……

    “我不需要。”十一冷聲道，“我向來不喜歡別人來插手我的事。”

    可這話說起來似乎也沒什麽用。

    “我沒打算屠他滿門。此外，身份理由、甚至後續收尾，我都已經安排妥當。。”

    十一最後認真地看著押肆道：“你關心的事，都不會發生，任何一件都不會。”似乎話外還有其他意思

    窗外適時響起了幾聲鳥啼，聲音清脆婉轉，十分動聽。

    押肆開口問道：“你確定？”

    “我確定。”

    -

    出了石子路，右轉，進入一條小道，一直向前走去，可以看見一隻大黃狗窩在街頭，懶懶地打著哈欠。

    繼續直走，看見棕色木門後再左轉。路旁有一道小渠，水流不多，水位低淺。越過這道水渠，再向前，此地人煙稀少，隻能依稀聞見蟲鳥低啞的嘶鳴。

    路越來越窄，繼而又變得開闊。

    路的盡頭，是一個荒廢的園子。

    園子內卻別有洞天。食物器具人手，無一不有，無一不全。

    此時，蔣羽兒正藏匿於這片園子外，偷偷往裏望去。

    她眉頭皺得能夾死蚊蟲，即使有所預料，心裏也依然驚濤駭浪。

    知道自己沒本跟蹤舅舅，她索性把目標放小了些。

    先是一陣胡言亂語、危言聳聽，引起舅舅的戒心。

    她知道舅舅一向謹慎，聽了她所說的那番話後，不僅自己會更加警惕，也必定會要求屬下都加強戒備。

    於是一早便盯上了舅舅的得力幹將——鍾大明。

    果不其然，在城內繞了幾圈後，鍾大明向著那條自己從來不曾發覺的小路去了。

    她不知道這是哪裏，也不知道為何這裏會有如此一座荒園。

    但她幾乎可以確定，素雪就在裏麵。

    想到這裏，蔣羽兒又急了起來，不知素雪在此地會受到什麽委屈。

    她已經蹲守了不知多久，這裏守衛眾多，換班嚴格，憑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成功突破，反而一定會暴露自己。

    果然還是需要幫手……

    如此想著，有人向這邊望過來，蔣羽兒立刻轉身避至大樹後麵，心下後怕。對方沒有細看，在他收回視線之時，蔣羽兒快步閃身離開了。

    “幫手……那天的男子。”

    下定決心後，重新向那間客棧而去。

    一路上，蔣羽兒心情複雜，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算不算背叛舅舅。

    可她更堅定的是，若她沒有這麽做，那便是背叛朋友，甚至背叛自己。

    -

    素雪沒有像蔣羽兒擔心的那樣，被擄走後吃許多苦頭。

    也許是王嘯元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也許是時機還不夠成熟。

    短暫地醒來，吃一點東西，再度昏迷，這大概就是素雪幾天來的經曆。大腦昏昏沉沉，來不及辨認思考，但即使這樣，素雪也對如此遭遇十分不解。

    同樣不解的還有看管著她的人。

    “奶奶的，我們每天這麽多人在這裏看個娘們兒睡覺，到底是為啥？幫主要殺要剮要折磨逼問就快點兒，像現在這樣什麽都不做幹甚？倒像是在折騰我們。”

    一個圍著黃色頭巾的漢子嘴裏念叨個不停。

    “要不人家是幫主呢？可有主意著嘞，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其他的少操心。”

    坐在他身旁的更瘦些的男子心中也有不滿，卻到底不敢背後論幫主是非。“

    二人都不說話了，隻看著盆內的火苗劈裏啪啦烈烈作響。

    “什麽人！”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他們迅速對視一眼，一齊向門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