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妖怪，我們比比這回誰殺得多，你敢不敢？”

    一位披頭散發瘋瘋癲癲之人飛速從遠處掠來，落於樹幹之上，三指作爪，抓住了手邊的樹幹，一邊向身後那人道。

    “誰允你開殺戒？此行目的可不在此，你這蠢貨。”

    後麵那人飄然而至，輕紗蒙麵，眼線上挑，嗓音聽起來磁性沙啞，竟叫人分不出是男是女。

    “不殺人？不殺人叫我們來作甚，叫我們來啊……就是殺人。”

    話音落下，他翻身一躍，重重落地，那利刃一般的指尖，已然劃破了最近之人的脖頸。

    鮮血噴濺而出，對方未來得及閉眼就已經斷氣。

    被稱作老妖怪的人臉色一變：“那位可沒允我們殺人！不要糾纏，救人——”

    黑爪桀桀一笑，道：“把他們都殺光，這人自然好救。”

    說著，又出幾爪，周圍幾個人慘叫著倒地，卻都未被傷及性命。

    “老妖怪”白鳳見狀，也放下心來，明白黑爪剛才的舉動不過是為了威懾對方一行人罷了。

    渡嶧幫留在這裏的有十餘人，在幫內都是水平中上的角色。

    按理說如有小事發生，他們足以對付；若有大敵來臨，哪怕無法與之匹敵，也能夠拖延時間，通風報信。

    隻是今日前來的，卻是蒼鬼門老道的劊子手“黑爪”、“白鳳”二人。

    他們在江湖上縱橫十餘年，不知手刃了多少好漢。

    黑爪以鷹爪功聞名，指尖有如利刃，徒手便能撕開人的胸膛；白鳳總是白紗遮麵，性別時男時女叫人分辨不出，身形神出鬼沒，能殺人於無形。

    麵前的這些蝦兵蟹將，於他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況且方才黑爪一掌出去，便叫其餘人都駭破了膽子。現下他們手持兵刃，皆是一副想上又不敢上的樣子。

    兩人如戲耍一般在人群中進進出出，掠過之處皆是倒地慘叫之人。

    黑爪臉上掛著笑：“我說老妖怪，不比殺人，咱們來比比誰打倒的人多怎麽樣？”一邊蹲下身，長腿一掃又絆倒一人。“哈哈！”

    白鳳沒有理會黑爪的話，隻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遞上一個眼神。

    黑爪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內心不願，也不得不配合對方的行動。

    白鳳見對方接受到信號，驀地原地躍起，黑爪趁機又擊倒幾人，給他製造出足夠的空間。

    ——白鳳順勢踩上那倒下的幾人的身子，一路向房內而去。

    見對方成功進入裏間，黑爪又拖住幾個想要轉身阻攔之人：“你們的對手可是爺爺我！”

    要不是十一要求他們不可放肆傷人，這事兒哪會有這麽麻煩。也就是那女人知道自己二人武功高強，即使不傷人性命也可以全身而退，才會將這麻煩事交給他們來辦。

    黑爪忍不住想著，手上動作也不停，片刻間又撓倒一人。

    沒過多時，黑爪已經是一副口叼樹葉，叉著腰、仰著頭、眯著眼，站在庭院中間愜意地曬著太陽的模樣了。

    在他周圍，一群人東倒西歪躺成一片，或捂著胳膊，或護著小腿，口中“哎呦哎呀”地直叫喚。

    黑爪這時才覺得不殺人其實也挺有意思。

    那邊白鳳也扛著素雪出來了。掃視一圈地上哀叫的人群，輕飄飄道：“完啦？”

    黑爪轉身：“你奶奶個腿兒，就等不得你我二人一起把他們全打倒再進去救人？”

    白鳳理也不理，直直向外走去：“我見你似乎好久沒打群架了，怪興奮的，不就都留給你了？”

    黑爪連忙將口中的葉子一吐，快步跟上：“呸！我看你是想先我一步看看十一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你讓我也看看……”

    -

    天色漸暗，蔣羽兒還著一身褐色勁裝快步在街上走著。見左右無人，她快速閃進遠來客棧，直直向二樓而去。

    “咚咚咚——”

    “咚咚咚——”

    門外急促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個不停，元三剛一拉開房門，蔣羽兒就衝了進來。

    她直奔桌子而去，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就往肚裏灌。

    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杯，這才擦擦嘴道：“你為何一天都不在？說好叫我今日前來將信息傳遞給你，我們一起去救素雪。”

    元三一愣，他何時說過要同她一起去救素雪了？這傻姑娘，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稍作遲疑，才道：“你一直不曾歸家？”

    “當然不曾！下午時分我便找到了素雪所在之地，隻是看守之人太多，我沒辦法，這才回來找你的。”

    “再說你不是還給我下了毒，我得來找你解毒啊！”

    想到了什麽，蔣羽兒又怒氣衝衝道。

    元三心道原來如此。蔣羽兒身後也一直有他們的人跟著，昨日他去尋蔣羽兒，不過是借著蔣羽兒轉移王嘯元的注意力罷了。

    今日她抵達那園子，十一的人就已經知道了。她離開園子後，他們當即行動，已經將素雪救了回來。

    蔣羽兒還不曾回過家，自然也不知道素雪被救的消息。

    不過……

    元三轉念又一想，王嘯元老奸巨猾，即使需要從蔣羽兒口中套話，也不一定會讓蔣羽兒知道他那邊的情況。

    “她人在哪裏？”雖然人已經找到，戲卻還是要作全。

    “在附近的一所荒園裏。”接著蔣羽兒便如實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告知於元三。

    小姑娘確實是個天真純粹的人，望著蔣羽兒認真的神情，元三忍不住想到。

    她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對素雪的擔心也都是真的。

    蔣羽兒很快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隻見她手一攤：“拿來，你把東西給我，我就該回家去了。”

    元三回過神，沒在意對方的前半句話，徑自問道：“你……要這麽回去？”

    “當然要回去！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舅舅為人警惕，到了夜晚防守隻會更緊，沒可能出手的。待明天我們再會和，將素雪救出來。”

    說著她的手漸漸放下，安慰著元三道：

    “舅舅會找這麽多人守衛，素雪對他而言一定很重要。隻耽擱一個晚上不會出什麽事的，隻是希望素雪不要受太多苦才是……”

    隻是自己麵上卻浮現出擔心的神情。

    元三想了想：“既然明天就要行動，不如再同我商量一下具體行動事宜。”

    蔣羽兒瞪大眼睛，提高音量：“你想讓我留在這？”

    元三半天才意識到過來對方為何如此反應，麵上有幾分窘迫，連忙找補道：

    “淩晨是他們戒備最弱的時候，明日你若太早出門難免被人察覺疑心，行動不便。不如在外待上一待。這裏是客棧，還少你住的地方不成？”

    蔣羽兒這才把心放回肚子，仔細一想似乎覺得挺有道理。

    她自小隨著爹娘在江湖上浪跡著長大，沒有尋常人家的小姐那般規矩多，稍作考慮後便決定不回去了。

    好在自己一向是個愛玩的性格，今日出門前也特別交代了侍從不必跟著她，縱使夜不歸宿，想來也無人大驚小怪。

    蔣羽兒重新坐下：“那依你說的，我們商討一下明日的計劃。”

    元三：“……”

    哪有什麽計劃，人都救出來了。

    “嗯……他們人數偏多，我們不可正麵與之相抗，隻得智取……”

    蔣羽兒滿臉寫著“廢話”。

    元三的思緒倒是又跑遠了，素雪剛被救回來，還不知情況如何。

    他不想蔣羽兒回去，一來是擔心得知素雪已經被救後蔣羽兒會惹出什麽亂子來；二來則是……今晚十一似乎還有其他行動。

    ……

    窗外正涼，天幕上斜掛著的月也灑下迫人的寒光，屋內卻是一片暖意。

    總算把蔣羽兒忽悠了個徹底，對方再沒什麽想問的問題，重新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見狀元三心中也鬆一口氣。

    忽悠人也不是件什麽容易的事。

    不想已經走到了門檻處，蔣羽兒又回過頭來：“對了。”

    元三大汗：“還有什麽？”

    蔣羽兒轉身走回元三身前，重新伸出手道：”解藥！”

    元三一愣：“什麽解藥？”

    蔣羽兒怒了：“你說什麽解藥！昨日你往我口中塞了顆藥丸，說若是今日我不能將消息帶給你的話……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想起來了，元三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那你可還記得我所說的，若你能帶將消息傳來，那藥丸便不過是顆糖丸？”

    “我當然記得。因此現在該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將解藥給我，讓藥丸變糖丸。”

    元三笑著搖搖頭：“非也非也，那藥丸已經是糖丸了。”

    這下輪到蔣羽兒愣了。

    直到走出房門，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

    昨天元三所說的話不過是為了嚇唬她，那顆入口即化，味道清涼甘甜的圓丸，本身就是一顆糖豆罷了。

    蔣羽兒忍不住又回過頭看一看已經緊閉的房門。

    昨日被對方威逼要挾，可她心係素雪，隻當對方是素雪的朋友，沒覺得他是個惡人。

    今日雖說重新回想了一遍素雪其人，她已經意識到不論是素雪還是這個人，應該都有自己想不到的身份和秘密。

    可相處下來，她依然覺得無論是素雪還是這名男子，都不是什麽壞人。

    聳聳肩，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必再想。這是蔣羽兒這麽多年來所學知識中掌握最熟練的一門。

    吹一聲口哨，將雙臂交疊置於腦後，邁起吊兒郎當的步子。

    蔣羽兒正要下樓叫掌櫃的新開一間房，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從門外衝進客棧。

    那人臉上的表情慌張、脆弱，又無助，步伐跌跌撞撞。

    蔣羽兒放下胳膊，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對方此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難不成是自己逃了出來？

    隻見她一改懶散的步子，快步向樓下而去。

    素雪身子尚未完全恢複，就在她踉蹌著快要撲倒在地之時，一雙素白的手及時伸出來扶住了她。

    素雪抬頭，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蔣羽兒，愣了一愣，卻又顧不得多說什麽：“元三，元三在哪裏……”

    蔣羽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素雪見對方不言，不願再耽誤時間，拂開她的手便要向樓上去。

    “哦！你說的是不是那勞什子公子的侍從？我帶你去！”望著素雪著急的背影，蔣羽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口中地“元三”是什麽人。

    大步追上去，一把捉住對方的手腕，蔣羽兒拉著她便向元三房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