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天火？

    那是自上古眾仙傳承下來的無上烈焰，傳聞它能夠燃盡天上人間的一切。

    讓所有濁物塵歸塵，土歸土。

    然而它最可怕的地方還不僅於此。

    “天火燃不盡”所言非虛，一旦被天火纏上，死亡可能反而是件好事，不死那就要永生承受它帶來的痛苦。

    它會順著七經八脈，一步步深入肺腑，就像毒素一般最後散布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否則那道行高深的天狐又怎麽會舍得自斷數尾，隻為逃脫這天火的灼燒呢？

    天狐一族本就善於與敵人周旋和隱匿，這也是為什麽冥淵會直接釋放天火來收拾它的原因。

    對付難纏的東西，自然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可惜冥淵卻算錯了一件事，聞月白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意外。

    冥淵趕到聞月白身前，迅速用手掌按住了對方胸口處的傷口，靈力一點點灌輸進去，以免天火之毒在他的身體內繼續擴散。

    聞月白此時臉色慘白，胸口的灼燒感讓他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好疼啊……果然主角不是那麽好當的。

    英雄救美哪有看上去那麽輕鬆。

    “咳咳……”隨即又咳出一口血來。

    身旁的冥淵注視著麵前因天火而重傷的聞月白，半晌未語。

    ——為何不護住自己的心脈？

    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聞月白自小接受聞羽的教導，實力本不需要太過擔心，而在危險麵前護住心脈也是最基本的自保行為。

    但聞月白卻沒有這樣去做。

    想起前不久對方給他下的戰書，字裏行間何當張狂，若不是親眼所見，冥淵根本不會相信寫下那封戰書的人和眼前脆弱得像個瓷娃娃一般的人是同一個。

    然，不論是何種原因，終究是他的天火傷到了對方，現在再說什麽都像是開脫和借口。

    聞月白身上疼得要命，眼皮也愈發沉重，很快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聞月白隻覺身體的灼燒感明顯減弱了不少，胸口不再發燙，反而有幾分令人舒適的暖意。

    隻是自己的上衣不知何時被人解開了。

    身下是一汪潭水，衣衫都已浸透了，他好像還停留在鳳緋閣城外的那片荒郊野嶺。

    光滑細膩的胸口處，一個寬大的手掌正撫在傷口處。

    聞月白抬眸終於看到了手掌的主人。

    “冥淵……？”他身體太過虛弱，即便是帶著驚駭，聲音也如同小貓一般。

    意思到懷中人已醒，冥淵低頭看向對方。

    殷紅的眼眸深不見底，就算是做著救人的事，也不見有什麽溫度，聞月白被他這麽一盯，隻覺自己身上的小火苗都被熄滅了一半。

    想起那封無法撤回的戰書，聞月白頭腦很清醒，堂堂天道至尊忽然降臨鳳緋閣，總不會是出來散步時剛好路過，然後順便救了他吧？

    “三個月還沒到呢……你不會是，提前來赴約了吧？”聞月白心說反正站著死也是死，橫著死也是死，那不如像現在這樣橫著死，窩在天道至尊懷裏閉眼，這輩子也算是值當了。

    冥淵淡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好像不太想搭理他。

    【宿主，我覺得他應該是想讓你閉嘴。】

    “……”可聞月白想了想，自己還是不能閉嘴，因為他想起今晚還有一個受害者，“鳳雅姐姐呢？”

    這次冥淵終於多了點反應：“被地仙送回去了。”

    “地仙？”聞月白頭回聽到，不由一愣。

    【就是之前那株古樹下搭的小破廟啦，那是地仙的家。】

    聞月白：這麽沒排麵的地仙？

    【沒辦法啦，鳳緋閣這邊都是鳥，還有實力強大的天狐一族，這種地仙夾在中間就是個受氣包。剛才他可躲在廟裏偷看了半天呢，要不是冥淵一掌把他拍出來，他還要裝死呢。】

    鑒於聞月白傷勢太重，所以最後冥淵選擇了安排地仙把鳳雅送回了鳳緋閣，而聞月白則因為身受天火之毒，被冥淵帶到了附近一處靈泉來治傷。

    這裏是平日鳳鳥都會過來喝水的好地方，靈力充沛，正是適合給聞月白做緊急治療的地方。

    “我也得趕快回去。”聞月白急著想起身，這麽久沒回去，花禦容知道了指不定得怎麽嘴他。

    然而冥淵的手卻將他鉗製在了原地。

    “你暫時不能回去。”

    “……”聞月白屏住呼吸，這一刻他很擔心下一秒對方就會說出“讓我們在此處戰個痛快”這種話來。

    “你體內的天火之毒還未徹底清除，隻有雲影殿的靈潭能救你。”

    現在不過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罷了。

    雲影殿？聞月白聽了隻覺眼前一黑，那不是天道至尊位於天上天最高層的居所嗎？

    他這樣被帶回去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搓捏嗎？

    【宿主不要怕，冥淵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天火意外傷到了你，所以暫時應該不會對你怎麽樣，這是要對你負責呢。】

    【恭喜你，我覺得你至少能再多活上倆月了，天火毒可不是那麽好祛除的。】

    聞月白聽到最後，感覺這話像是好話，可是怎麽就越聽越怪呢。

    係統話匣子一打開，跟他念叨了不少關於雲影殿的傳說，聞月白本來就身體虛弱，沒過多久就忍不住合上了眼。

    看著懷中陷入了沉睡的聞月白，冥淵將人從水中抱了起來。

    太輕了。

    從前他除了偶爾與聞羽有些接觸，對下麵的事都不太關注。

    沒想到今日親眼見了，聞羽的兒子竟是這樣的。

    夜色微涼，冥淵想起聞羽離開前的囑托，難得體貼地幫懷中人整理起敞開的衣襟。

    半遮半掩的衣衫下，鎖骨分明。

    他此行的確是為此而來。

    鳳緋閣閣主近日來的舉動也無非是希望他能答應聞羽的請求，幫忙照看聞月白。

    但也出現了一些意外。

    或許，這就是天道中的必然吧。

    ……

    與此同時，鳳緋閣的內閣中，原本應該“臥病在床”的老閣主先是接到了地仙幫忙送來的親生女兒鳳雅，隨後又收到了一封未曾署名的傳信。

    盡管沒有署名，可老閣主摸到那信紙的一瞬間便感受到了來自上位者的威壓。

    是冥淵……！

    信中內容非常簡潔，隻有一句話。

    “鳳雅已送回，聞月白我帶走了。”

    沒有緣由，沒有歸期，的確很是符合這位的風格。

    可是老閣主心裏卻十分激動，不枉他連日來百般裝病，冥淵竟然真的願意出手了！

    “閣主，小姐醒了！”旁邊的大管家見剛被送回的鳳雅醒了過來，急忙呼喚老閣主過去。

    老閣主心裏自然也是惦記著女兒，他趕緊湊到了床邊。

    鳳雅的思緒還有些混沌，可是睜了眼一看到身邊的家人，便開始止不住地掉眼淚。

    “小姐，您別哭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大管家看著也心疼。

    自家小姐性情溫和，一向是安分守己，從來沒讓大家擔心過，今天算是破天荒的出了岔子。

    “那個送姐姐回來的地仙呢？”鳳辰怎麽能接受自家姐姐被欺負呢，想到那個畏手畏腳的地仙可能是僅剩的知情者，他立馬跳出窗外，想把正要溜走的地仙抓回來。

    沒想到剛到了外麵，就見地仙被臨瀚宮的花禦容拎著領子給送回來了。

    “我們少宮主呢？”花禦容本來就在找聞月白，剛好老閣主喚他過去，說是關於聞月白的事，結果剛過來就看到一隻地仙正鬼鬼祟祟地往外溜呢。

    地仙被推回了屋子裏。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老閣主隻在屋子裏留下了鳳辰、大管家和花禦容這三個，連鳳雅都被送回去休息了。

    地仙今天先是被天道至尊嚇了一遭，膽子更小了，哆哆嗦嗦道：“不、不關我的事啊！我什麽壞事都沒幹！”

    “沒說你幹壞事，問你我姐姐是怎麽回事！”鳳辰脾氣急，聽他說話難受得很。

    “你姐姐……”地仙猶豫了下才回道，“你姐姐中了天狐的攝魂術，被騙到了城外，後來被那位大人救了……”

    “攝魂術？！”鳳辰當然知道攝魂術是天狐一族最擅長的把戲。

    早些年鳳緋閣和它們就因為地盤的事而鬧過不少回，近兩年還算消停了些，夜市也開始流通關於天狐的貨物，兩族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可沒想到今日天狐又跑出來害人，關鍵居然還把主意打到了他姐姐身上。

    現在想想，儀式上丟的那三隻鳥恐怕也是它們幹的好事。

    “那我們宮主呢？”花禦容一把揪住了地仙的領子，逼問道。

    “宮……宮主？”他一個小小地仙根本分不清他們誰是誰，連那位大人的真實身份都猜不透，反正都是比他厲害得多就是了。

    “穿月白色衣衫，少年模樣。”花禦容耐著性子給他描述了一下。

    聞月白雖已成年，但看著模樣清秀水靈，說句少年人不為過。

    地仙這才反應過來：“哦哦是他啊！他也救了鳳雅小姐，那天狐尾巴被燒著了，發了大瘋衝過來的時候，他還擋在小姐前麵受了重重一擊——”

    花禦容聽到此處，手上猛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