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不住感歎著聞月白的獨一份。

    聞月白愣了一下，才發覺事實好像確實是如對方所說。

    從冥淵帶他回雲影殿那時起，冥淵真的對他很好很好了，這幾天甚至還夜夜守在床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二人正閑聊著，這時門卻敲響了。

    來人正是風閣閣主沐子歸。

    “少宮主，千機亭傳信過來說有了老宮主的消息。”沐子歸雙手呈上了千機亭剛送過來的信件，聲音裏難得顯露出幾分急切和欣喜。

    聞月白聽了不由驚道，“有消息了？！”

    都說千機亭的情報上通九重天，下達閻羅地府，果然有其玄妙之處。

    沐子歸：“千機亭亭主南絮大人近日應該會來宮裏暫住幾日。”

    ……

    沒過多久，臨瀚宮終於迎來了沐子歸口中的這位新客人。

    說起千機亭的亭主南絮，可謂是天界九重天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了，千機亭的位置本就縹緲不定，更何況是亭主本人的行蹤。

    而這樣神鬼莫測的人物卻要到臨瀚宮來暫住一段時間，從前聽說千機亭與臨瀚宮交好，的確所言非虛。

    不過和聞月白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像南絮這般的一方霸主，他的眼睛居然是看不見的。

    甚至他還坐著輪椅。

    千機亭的堂主暮落推著他來臨瀚宮的時候，聞月白是真的嚇了一跳。

    前麵的南絮身形瘦削，一身墨綠色的錦服襯得皮膚更加蒼白，坐在輪椅上溫潤無聲，宛若一塊幾經雕琢的玉。

    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光滑白淨，正是他身份的證明。

    “南絮。”聞月白斟酌了許久該如何稱呼對方。

    依原主以前的性子大概是不會尊稱的，係統告訴他說他們兩人直接接觸不多，如今又都是一門之主的身份，不如正正經經喚對方名字。

    南絮那種性情可能反而還會高看他一眼。

    這一聲話音剛落，果然見南絮勾了勾唇角，驀然一笑，“聞少宮主。”

    沐子歸在旁邊分別看了他們一眼，似乎也沒挑出聞月白的什麽差錯來。

    二人簡單寒暄了幾句，暮落便坦然地將南絮留在了臨瀚宮，自己先行離開。

    聞月白暗自驚訝，對方竟如此信任臨瀚宮，不過驚訝也是暫時的，很快他又將全部注意力放回到招待南絮這件事上。

    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腳下是未化掉的積雪——臨瀚宮這幾日總是下雪。

    “我先帶你回房休息一會兒嗎？”聞月白作為少宮主全程親自接待，主動詢問道。

    南絮卻謝絕了：“我不累。”

    正糾結著後續要帶南絮往何處，空氣中飄來一陣稻穀的香氣。

    輪椅停了下來。

    “聽說聞少宮主最近致力於推廣臨瀚宮的靈米。”南絮忽然開口道。

    “……”

    搞不清楚對方是在真心讚美還是隻是單純調侃一下的聞月白不由在心裏默歎：千機亭怎麽連這種消息都要收集啊？

    南絮：“千機亭常年覆雪，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臨瀚宮的靈米也能種上千機亭。”

    “仙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提起自家糧食，聞月白可不困了啊，畢竟是立誌要把臨瀚宮的靈米種到雲影殿的人。

    聞言，南絮輕笑一聲，似乎覺得聞月白說的話很有意思。目光隨即向下，落到了聞月白胸前的位置，似乎察覺到衣衫裏側掛了什麽不一般的東西。

    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移開了。

    聞月白也覺得此人不像傳聞中那般高冷，倒是溫潤如玉，幹脆接過對方的輪椅，道：“那我帶你去看看靈田好了，景色雖比不上桃門的桃花，但也能看得入眼。”

    “好。”南絮應了一聲，便任由聞月白推著自己到處亂跑了。

    沐子歸本來覺得聞月白的提議有些荒唐，還想找機會打斷，可沒想到南絮跟哄小孩兒似的，居然就對他聽之任之，還一副挺感興趣的樣子。

    沒有辦法，沐子歸便也隨他們去了，最後隻派了海東青跟上去，若有事情也好快些傳報。

    聞月白推著南絮來到宮裏的靈田區域，此時正是一波收獲季，不僅是許多宮眾正在田中忙活，還有不少月閣的鳥兒也來湊熱鬧。

    因為田裏都是它們喜愛的食物。

    海東青也興奮地嗷了一嗓子，然後一頭紮進了田裏，惹來田裏一陣笑鬧聲。

    和南絮一起目睹了全過程的聞月白：“……”忽然，覺得有點丟人的樣子。

    “白玉爪的海東青，不愧是月閣閣主醉影的靈獸，果然頗具靈性。”南絮的眼睛被一塊白綢遮掩著，但是此刻卻麵向不遠處的靈田，就好像全然看清了一般。

    聞月白愣了一下，他隻知道這海東青肯定是月閣的鳥，但是還真不知道是跟在醉影身邊的，畢竟醉影本人也是神出鬼沒，他沒怎麽看見他倆一起相處過。

    “你……”話剛開頭，聞月白又覺得這話問出來太唐突，因而又咽了回去。

    不過南絮並不太在意的樣子，反而直言道：“有話不妨直說，我沒有關係。”

    “……你到底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呢？”聞月白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南絮笑道：“眼盲，心卻不盲。”

    他的確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完全不介意別人如何說他眼睛的事。

    這樣的南絮讓聞月白倍感神秘，這個人的身上不知埋了多少的秘密吧。

    ……

    入夜，臨瀚宮又下起了雪。

    地上先前的積雪明明還未消融，卻又覆上了新的一層。

    聞月白帶著沐子歸從靈田歸來時，沐子歸已經著人安排好了菜肴招待南絮。

    吃飯是假，沐子歸最關心的還是老宮主聞羽的消息，隻是見南絮並未主動提起，想必是有原因，加上人家剛過來做客，隻能按下不提。

    今日晚宴便是探詢此事的絕好機會。

    “南亭主，這一日在宮裏可還適應？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務必告知。”桌案上擺滿了豐盛的果品和菜肴，觥籌交錯間一輪酒已敬過，沐子歸終於找到了挑起話頭的機會。

    玉質的酒杯晶瑩剔透，南絮淺啜一口便放下了酒杯：“聞少宮主和沐閣主的安排俱是妥帖，自然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那就好。”眼下臨瀚宮有求於千機亭，沐子歸自然更是把南絮奉為貴客，不敢輕慢，“南亭主神機妙算，之前傳信來說已有了老宮主的消息，還請您指點一二。”

    “指點不敢說。”南絮回道，“聞羽宮主的下落的確是有了些消息，但是恐怕還要等上一些時日。”

    “為何？”沐子歸和聞月白不約而同道。

    南絮：“目前我能告知的情報是聞羽曾經在人界西南一帶出現過，但是如今所在的位置尚不清楚。而西南那邊……出了亂子，具體的情況，我想臨瀚宮的花閣主或許比我要更清楚那邊的情況。”

    “西南？”聞月白眉頭微蹙，怎麽又是西南？

    前不久他才剛從那邊回來，沒想到他父親聞羽也曾出現在那裏。

    沐子歸沉吟片刻，才接道：“花閣主目前的確身在人界西南那邊，有些朋友的私事需要處理，一直未歸。今晚我便聯係他，問明情況。”

    南絮微微頷首。

    如今老宮主的下落有了新消息，沐子歸敬起酒來似乎都輕快了許多，這段時間他身上的擔子其實也很重，直到今日才算有了緩和的機會。

    不管怎樣，終於是有消息了。

    聞月白聽著也一同歡喜，沒忍住多喝了幾杯果酒，沒想到晚宴快結束的時候，他已經上頭了，白淨的臉上透著紅，就像一顆半熟了的桃子。

    好在他不算完全醉倒，走路也沒有大問題，不過最後他還是被小雪攙回去的。

    夜已深，殘羹冷酒。

    “南亭主，少宮主酒水喝多了些，先行回房休息。”沐子歸解釋道。

    目送聞月白被扶著離開了宴席，南絮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聞少宮主心中掛念父親，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多喝上幾杯也是正常。早前聽聞沐閣主和少宮主頗有些爭執，今日一看傳聞果然不可盡信。”

    “南亭主見笑了。”沐子歸想起這事也是一歎，“先前的確是有些爭執，不過宮裏正值多事之秋，少宮主和我的心境多少也都有了些變化。”

    “我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來自那位大人的氣息。”

    沐子歸先是一驚，隨後才笑道：“果真是瞞不住千機亭的亭主。那位大人受老宮主所托幫忙照顧少宮主，已有些時日了。”

    “真是如此的話，便是臨瀚宮之幸了。”

    亦是天上人間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