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嬅再次睜開眼時，搖曳在眼前的是一襲素服的思虞。她是皇族近親，雖然不用像燁軒那樣日夜守在先帝靈前，可父親身為先帝的親弟弟，也是須臾離不得靈堂的。所以，思虞得了空除了照顧陵王之外，也總來瞧瞧燁嬅，隻是前幾次，燁嬅都昏睡著，自己也就不便叫醒她。

    “哎呀，你醒了？身子可還受的住？要吃點東西嗎？”思虞見燁嬅緩緩地睜開了眼，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連忙吩咐宮人將一直煨著的湯餅拿了過來。

    溫柔的聲線飄入了燁嬅的耳朵，總算讓她感受到了這幾日以來罕有的溫暖，她試圖用力坐起來，可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想要喚出思虞的名字，可嘴唇動了幾次，卻沒有聲響從自己口中發出，氣惱自己的同時，眼中又盈滿了淚水，仿佛把屋外的雪花都裝進了雙眸。

    思虞一眼看出了她的無力與憤懣，慢慢地將她扶坐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又吹了吹宮人送來的羹湯，喂了她幾勺。

    “你呀，這幾天大部分時候都在昏睡，難得起來，又不肯好好吃飯，一醒來還要忙著跟陛下吵架，嗓子裏能不燥嗎？現在好些了嗎？”這湯羹是袁天城親自調配的，裏麵加了黃芪和甘草，特地給燁嬅降燥補氣用的，幾口下去，燁嬅隻感到口中生津，腹中也一片暖融融的。

    “他要像你這麽溫柔，我又怎麽會跟他吵。。。”燁嬅有氣無力地念道。

    “哎呀，好，還知道跟我鬥嘴，看來老師的湯藥真是奇效。不過太子哥哥從小到大都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皇伯突然過世，他難免。。。。你瞧，這不今早我才去靈堂，他就小心翼翼地把我叫到了一邊，隻說昨晚得罪了你，叫我來陪你，順替他賠罪呢。”說起來，大部分時候，思虞都羨慕燁嬅有個這麽寵愛自己的哥哥，父王雖然從小對自己也是視若珍寶，可平日裏小女孩的事，總不好去央告父王，到是燁嬅，從小都可以去找燁嬅撒嬌耍賴。

    “他怎麽跟你說的？”燁嬅聽她這樣說，反倒緊張了起來。她和思虞雖然無話不談，但自己和穆飛雲的事畢竟不是尋常戀情，雖然身為少女是極想與閨中密友分享其中的苦澀和甘甜，但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忍了下來，尤其是現在，燁軒前番都差點要將自己歸入叛國罪人的行列了，此時她又怎好牽連姐妹？

    “就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走到我麵前，說是昨夜一時話不投機，惹惱了你，求我來陪陪你嘍。太子哥哥如今已經是陛下了，不過求我時那神態還是跟咱們小的時候一樣呢。所以，你們到底又為什麽吵起來了，還讓你發了這麽大火？你們小時候也總吵吵鬧鬧的，也不見你氣的臥床不起。”燁軒並未跟思虞提及他與燁嬅爭吵的原由，到底是宮闈秘事，他又怎麽可能與他人提及。

    燁嬅總算放下心來，安心往思虞的肩頭靠了靠，呢喃道：“你知道他是陛下了就好。你記住，他是陛下了，不再隻是我們的哥哥了。”

    思虞隻道她在鬥氣，用手撫了撫她的鬢發，“好好好，看來我的公主殿下，這次還真是上火上大了呢？一會兒我還得去找老師給你要幾幅清火靜心的丹藥才行。”

    和燁嬅喜歡桂花不同，鵝梨帳中香是思虞素來喜愛的香餅，無論是從衣角道鬢發，都淡淡的帶著梨子的香甜味，燁嬅靠在她身上，將自己浸在這一身的香甜之中，隻覺得先前紛亂的思緒，如今總算有了片刻的安寧，竟又微微地閉上了眼，不再答話。她先前總覺得鱷梨帳中香，太過溫柔甜膩，少了幾分陽光的熱烈，和秋風的瀟灑，可她今日總算明白，那熱烈與瀟灑都救不了她的命，到是這份溫柔與靜謐，正在療愈她的傷。

    “怎麽了？這是又想睡了？”思虞溫柔的聲音響起，更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燁嬅伸手扣住思虞的腰肢，喃喃道：

    “不是，思虞你先別著急走，在這多陪我一會兒。”

    “好~我就在這陪你。”

    “點些香吧。”

    “嗯？爐中不是有嗎？你是覺得淡了嗎？我叫人再去添一點。”望仙樓是被桂花香盈滿了的宮殿，宮人都知道燁嬅公主醉心木樨丹桂，所以哪怕是冬日裏木樨凋零，望仙樓卻仍然處處燃起丹桂飄香。

    “不，不是木樨。我想要思虞的味道。鵝梨帳中香。”燁嬅似是撒嬌一般沉溺在思虞的肩頭。

    思虞不禁莞爾，“好好好。那我再叫人去王府那一些送進來。不過，公主若是男子，方才那話，還真是輕薄呢。”思虞解下腰間的香珠，吩咐宮人拿去爐中，又答應燁嬅回府後再給她送來一些香料，燁嬅這才滿意。

    “嗬嗬，我若是男子，一定會很愛慕你的，至少不會像我一樣，頂著個公主的頭銜，才會有那麽多麻煩事，因為王叔寵著你，一定會讓你得成所願。”燁嬅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她嗅著思虞身上的味道，才能短暫地忘記疼痛的感覺。

    思虞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說，她望向窗外，心中卻也不禁出了神，輕輕地自言自語：“真的嗎？”隻是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