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驍銳軍的公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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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清歌捏住那封血書,無法立刻回應婦人。
這是個燙手山芋。
畢竟是原文中沒有的情節,鬧得打了,萬一改變了什麽故事脈絡,會不會影響原文開篇走向?
猶豫間,王懷璟的家仆已經把鄒勇的棺材抬了進來。
婦人踉蹌走向棺槨,扶著棺蓋,在月光下,看著裏麵躺著的麵目全非的男人。
抓住男人的手臂,輕輕按了按那塊刺青,她提醒自己不能失態,卻還是克製不住,扭頭避開眾人,咬嘴忍淚,漸漸失力坐在地上,捂臉低聲痛哭。
顧清歌走到門前,隻看得見一片陰影,婦人身影無助隱匿在其中,嗚咽的哭聲清晰傳入她的耳朵。
這種隱忍的抽泣,比嚎啕大哭更讓人覺得撕心裂肺。
算了,管他什麽後果。
說不定沒到開篇,她就已經回去了。
就算沒回去,因此有了什麽意外,就見招拆招唄。
終於下定決心,她疊好血書,快步走到婦人身前,蹲下道:“明日除夕,你安葬好鄒勇後,來太宰府找我,我帶你麵聖。”
交代完婦人,顧清歌便讓顧清北準備馬車回去,麵聖的事她得趕緊找美人兒爹商量。
“阿七?”
聽見闌亭緒喚她,顧清歌回頭:“嗯?”
“曹嚴飛之死和李敬有關,隻要追查這事就能扳倒李敬一家,為何還要管錢仲謀的事?”
為何?
這倒是沒認真想過。
隻是覺得如果視若無睹,太昧良心。
而且,瞧見婦人扶棺,顧清歌壓低聲音:“因為覺得不平,覺得冤屈。”
“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你總不能件件都管。”
這話……
拍拍闌亭緒肩膀,顧清歌表示對方高估了自己:“大哥,我當然管不了那麽多,但這一件我看見了,既然看見了,就得管到底。”
說罷,見闌亭緒盯著她,顧清歌很不自在,搓了搓臉:“幹嘛老看我?”
闌亭緒沒回答,隻是輕笑,抬手揉了揉顧清歌頭發。
“小阿七,無論何事,我陪你到底。”
突然這麽矯情,顧清歌甩了甩胳膊,作勢抖去雞皮疙瘩,揮揮手表示走了,轉身朝徐溫柔和李明月走去。
王懷璟走向闌亭緒,還有半步距離時停下:“你說炸藥沒被發現還有一種可能,是指一切都是天子授意嗎?”
闌亭緒頗感意外,沒想到王懷璟能猜出這方麵:“這是詭道的揣測,能想到這方麵,看來你沒有我以為的那麽……高潔秉正。”
“如果真的是這種可能,你就不怕郡主被推入火坑?”
“錢仲謀是太後妹夫,阿七是天子侄女,你覺得兩個關係誰遠誰進?再者,太宰都沒阻攔,說明他兜得住,就算兜不住,我涼州王府也能護阿七周全,王公子就不必費心了。”
“阿七?”,王懷璟看向馬車,“你喚郡主為阿七?”
“與你無關。”
“世子,驍銳軍被錢仲謀設計引水灌城致使全軍溺亡的事,就算今日我們沒來,你也會用其他方式讓那婦人告禦狀吧。”
闌亭緒沒了耐心,冷眼看向王懷璟:“是又如何?”
“秦越生前結交了不少好友,如今皆在軍中占據要職,世子此時捅出此事,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借力打力,攪亂朝中渾水,使文武更加對立,加大來年開春北燕使團議和的壓力,對嗎?”
“分析確實周全,但你忘記了一件事。”
聽見這話,王懷璟皺眉,思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哪些細節。
直到闌亭緒離開,也沒想通。
回到闌府,阿裏甫問:“剛才世子說王公子漏了件事兒,是什麽?”
“他了解朝中事,卻不清楚皇家事。”
闌亭緒沒有直接回答阿裏甫,反而讓對方說:“提示給你了,分析一下。”
蠟燭發出劈啪聲,人影在牆麵搖晃,阿裏甫垂眸思考幾許,終於開口:“世子口中的事,是指翊王楚風漣,對嗎?”
“沒錯。”
掂了掂新買的鍛刀,闌亭緒示意阿裏甫出去與他對招,兩人在院子一來一回,快要砍到對方時,手腕翻轉,僅用刀背輕碰了阿裏甫右臂,道:“既然猜到了,那你說說,和他有什麽關係?”
被點撥後,不管是招式還是問題,阿裏甫算是應對自如,收刀道:“楚風漣五歲喪母,之後便住在驍銳軍營,直到七年前隨徐大刀前去東南收服沿海,想必他與秦越關係匪淺。”
“既然關係匪淺,秦越死的突然,為何他毫無動作?”
“這……也不算毫無動作,畢竟四年前翊王自請征伐南疆,就連楚國立都鎬京都沒回來。”
“你覺得他是不能回,還是不願意回呢?”
阿裏甫聽不明白了,行禮請教。
闌亭緒不疾不徐,把刀收回刀鞘:“當初秦越如此急迫攻打南疆,我猜是因為知道了顧太宰意圖與康平公主和離之事,聽說當時顧平霄為此不惜辭官相逼,還是如今的天子幾次懇求,顧老太爺以族人相迫,才斷了他離開的念頭。”
阿裏甫恍然:“聽說當時秦越與顧平霄兩人齊名,並稱文霄武秦。不過秦越寒門出身,與天子發妻生子楚風漣關係親近,顧太宰是世家代表,多年行事雖對翊王和寧王沒有明顯偏好,卻因為出身,外人看就是站在皇後柳氏這邊。看來秦越想要攻下南疆,不是簡單為了擴疆略地,而是掙天子立儲的資本。”
見阿裏甫終於觸及本質,闌亭緒也不再拐彎抹角,點頭肯定對方。
“你說的沒錯,秦越這麽做的是為了支持楚風漣,那時楚風漣已經十八歲,天子讓他打仗,卻不給軍權,其中含義不言而明。秦越急速南下,南疆雖然不比蜀中富庶,卻也是個易守難攻之地,適合韜光養晦,明顯天子察覺了他的意圖,所以連發召回書讓他停下。”
阿裏甫接過闌亭緒手中的刀,示意下人奉茶,順勢提出自己的疑問:“既然之前沒停,為何最後停下了。”
“因為顧平霄留下了,並且把楚風漣從東南派往北境,這個消息被秦越得知,他知道即便此刻攻下南疆,對遠在北方的楚風漣來說,也無戰略意義,所以決定不再冒進。”
說起這事,闌亭緒接過茶水,很是感慨:“可以他低估了天子的狠勁兒,也高估了天子對自己的容忍。”
這意思……,阿裏甫試探:“主子認為,炸堤之事其實是天子授意?”
闌亭緒不置可否。
“先不說天子中意柳氏,更喜歡其子楚風洵,就說秦越試圖在軍中扶持楚風漣,縱然如今天子出名的寬宏脾性,也不可能忍受,畢竟他正當壯年,還不到立儲的時候。”
轉動手中茶杯,闌亭緒看著杯中泛起漣漪的月亮倒影。
但意外的是,後來楚風漣自請南下攻打南疆,天子竟然同意,還賜封號翊王,這舉止倒是讓人琢磨不透。
太宰府內,已經入睡的顧平霄被顧清歌拽起,聽她說完所有事後,揉著太陽穴道:“清歌,告禦狀不是那麽簡單的。”
聽美人兒爹說完,顧清歌才知道,原來告禦狀,狀告之人還得被打三十大板。
“什麽破規矩?!”
顧清歌不理解,給市長信箱寫信也沒說繳費,這封建社會,狀告命案還得自傷八百,真離譜。
“如果不予懲戒,那豈不是人人皆可告官,官員沒了威信,又如何管理百姓?”,見顧清歌憤憤不平,顧平霄笑出聲,給了另一個法子,“清歌,除了告禦狀,還有一個法子。”
顧平霄的辦法很平和。
既然找到了被殺死的小廝,並得知小廝就是退役兵鄒勇,那就能以殺害平民之罪扣下李元業。之後,隻要找到李府和錢府勾結的證據,不管是私藏炸藥還是私造運輸炸藥,亦或者殺害朝廷命官曹嚴飛,總之足以兩府的罪名。
次日下午,顧清歌把法子如此對婦人說,並保證:“我阿爹說了,這是最快最安妥的法子,你不用受告禦狀的廷杖懲罰,聽說前朝很多人死在了棍棒下,都沒熬到麵見天子。”
許久不見婦人應答,便再次把美人兒爹的許諾告訴對方:“大姐,我阿爹還說,太宰府會親自辦理這個案子,你放心便是,不會和從前一樣無疾而終的。”
“可是……郡主……”,婦人紅著眼,很不理解地搖頭,“我狀告錢仲謀是為了給驍銳軍一個公道,為什麽這法子,絲毫沒有提驍銳軍呢?”
“……”,顧清歌倒是沒發現這點。
以美人兒爹的能力,不會忽略這點兒的,可為什麽偏偏絲毫沒提及呢?
難道還有隱情?
見婦人焦躁,顧清歌示意對方別著急,麻煩劉叔照顧婦人,她乘馬車去美人兒爹辦公的地方,打算問個清楚。
得知美人兒爹已經入宮,顧清歌也不等了,準備回去穩住婦人,誰知掀起馬車簾子,就聽見北邊傳來咚咚咚的鼓聲。
“這是……”,顧清歌扭頭看向一頭霧水的顧清北,兩人怔愣後隨即反應過來。
是登聞鼓的聲音!
那婦人還是選擇了告禦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