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驍銳軍的公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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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歌趕到皇城外時,登聞鼓下已不見一人,發現王懷璟站在宮外玉橋上,她跑去追問確認,得知婦人已經被帶入宮內。

    “看來四十廷杖少不了了。”,又想起美人兒爹的辦法,顧清歌歎氣,很是懊惱,“你說我爹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漏了驍銳軍呢?不然這婦人也不會如此激進,直接跑來敲鼓。”

    “太宰不能提驍銳軍。”

    聽王懷璟如此說,顧清歌看向對方,奇怪:“你知道什麽?”

    王懷璟欲言又止,說起來,還是多虧闌亭緒的提醒。

    昨夜對著棋盤深思,天空泛白時才想通。

    驍銳軍秦越和翊王楚風漣關係匪淺,當時有扶持之意。

    此事涉及立儲,顧太宰那種片葉不沾身的處事手段,自然不會輕易置喙。

    而且想通這點,那麽當初炸堤是天子授意的可能,就大大增強了。

    唯一讓他想不通的,就是驍銳軍有六萬兵馬,如果真的是天子所為,為何忍心犧牲那麽多下屬。

    這等損失,在立國前,算得上自斷一臂。

    看向一臉懵懂的顧清歌,心知對方久居閨中,並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所以直白道:“郡主,秦越支持翊王,但天子屬意寧王,如此一來,驍銳軍不隻是天子手持的利器,也是如芒在背的隱患。”

    “翊王?”,顧清歌納悶了,原文中這人早死在南疆了,能和他有什麽關係,當即順口問,“他還沒死呢?”

    “郡主慎言!”,王懷璟抬手試圖捂住顧清歌嘴巴,快碰到時想起男女有別,又猝然收回手,低聲道,“翊王尚在南疆,郡主這話傳出去會招禍患的。”

    翊王還活著?!

    這破書,看來是不到開篇,一點兒設定都不能參考。

    吩咐下人去闌府把那些信件取來,王懷璟吃驚看向她:“郡主這是要……”

    “進去幫忙啊,四十大板打下來,萬一昏過去,我還能替她說兩句。”

    “郡主。”,王懷璟側身擋在顧清歌身前,低聲問,“我剛剛的話,郡主都沒上心嗎?”

    見顧清歌一臉納悶,王懷璟不得不挑明:“如果……如果當初事件是天子授意,郡主此舉無異於揭開陛下醜事,想過後果嗎?”

    後果……

    直到闌亭緒趕來,顧清歌還在想這個後果。

    “中原武將之事我不便參與,阿七,我不能隨你入宮了。”,闌亭緒把那木盒放在顧清歌手中,“我會在外麵等你。”

    闌亭緒的身份確實不妥,顧清歌並不介意:“那你一定要等我,別跑了。”

    “好,不跑。”

    雖然得到了保證,可進宮門前心中仍舊有些猶豫,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闌亭緒,對方站在玉橋前,溫柔朝她招手道別。

    管他的,大不了不當什麽勞什子郡主了,跟著闌亭緒去找那個擁有魔方的人。

    心中霎時堅定起來,腳步也輕鬆許多。

    來到大殿後,入眼便看見那位婦人,她躺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漓。

    美人兒爹垂眸站在旁邊,並不意外她來,他身後還站著許多官員,都接頭交耳議論情況。

    環顧四周,不見穿黃袍龍蟒的人。

    原來天子還沒來,顧清歌悄步走到美人兒爹身後,道:“阿爹,我把李元業的信件帶來了。”

    顧平霄接過木匣,抬眸見顧清歌看向婦人的眼神透露些許不忍,提醒道:“我已經把李敬父子私運火藥和殺害曹嚴飛之事告訴了天子,陛下示意嚴懲不貸,至於錢仲謀的事,現在不宜揭開。”

    “這麽說,驍銳軍的事真是天子授意?”,顧清歌小聲問,見美人兒爹蹙眉,頓時明白不離十了,“先不管動機吧,他錢仲謀手上實實在在沾染六萬人的命,憑什麽能逍遙法外?”

    “錢府和李府在私藏火藥上定有勾結,隻有這事才能定他的死罪,一味追查驍銳軍之事,反而會成為錢仲謀的免死金牌。”

    這朝廷的事怎麽都彎彎繞繞的。

    但憑什麽啊?

    看出顧清歌臉色不服,顧平霄再三囑咐:“清歌,等會兒不要輕舉妄動。”

    廷杖終於結束,天子隨即進來,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中。

    聽婦人說完冤屈,天子接過遞上來的血書,他的臉藏在陰影之下,看不出神情。

    這是顧清歌第一次見楚國天子,隻覺得和原文描述的愛開玩笑的老頭相去甚遠,倒像電視裏陰晴不定的帝王。

    “宣錢仲謀。”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錢仲謀便趕來了,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笑著說與內眷去拜見太後,沒想還被天子宣召,神情自如,很是自在。

    是了,這老頭是太後妹夫。

    顧清歌忍不住翻個白眼,這時說這話,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壓根就沒把這次控告放在心上。

    麵對婦人的指控,錢仲謀並無驚慌,像早準備好說辭般:“老臣從未用炸藥炸過河堤。當時南方驟雨,連下數日,這才導致河堤奔潰,淹了蒼水城,此事可問當時隨行一眾官員,老臣斷不敢專言。”

    “信口胡謅!南方是有雨,但距離蒼水城五十裏的更大河流卻沒有出現泛濫情況。”,婦人朝天子磕頭,毫不惜力,額頭頓時出現血印,“天子明鑒,一定要為驍銳軍六萬兒郎做主啊!”

    婦人如此聲嘶力竭,顧清歌別開視線,不忍看下去。

    向劊子手求公道,總覺得……悲哀……

    皇城都是心比蓮藕多的人,沒一個好人。

    錢仲謀站在一旁,冷眼瞧著婦人哀嚎,很是不屑。

    實在看不下去了……

    顧清歌準備上前,卻被顧平霄攔住,一直不發一言的美人兒爹朝天子行禮,道:“陛下,臣覺得這事有意思。”

    “是嗎?”,天子語氣略微和緩,“太宰覺得哪兒有意思?”

    “這嘛,錢大人與秦越將軍不和,素來我們都清楚一二,不過拿著炸藥也要把秦越率領的驍銳軍全部淹死,多少有點兒……過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錢仲謀與秦越將軍有什麽奪妻殺子之仇,借機報複呢。”

    首先,顧平霄沒否認婦人控告之事,其次,這話看似說錢仲謀,其實是映射天子。

    知曉內情的人都聽明白了,錢仲謀皺眉看向顧平霄,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倒是天子似笑非笑:“確實不仁義,或許錢親家當時有什麽難言之隱。”

    “臣隻是就事論事,天災也好,也罷,六萬驍銳軍死在南疆,畢竟都是我大楚的兒郎,確實要給個交代。”,顧平霄看向錢仲謀,等內侍把他手中的木匣交給天子,見天子開始翻閱,才道,“狐假虎威也好,兔死狐悲也罷,後世的評說不在於內廷之中,而在於天下悠悠眾口,陛下處理一定要慎重啊。”

    這次顧清歌聽明白了。

    美人兒爹在提醒天子早點兒擦幹淨屁股。

    狐假虎威是說當初之事,兔死狐悲則影射陛下解決的辦法。

    放棄錢仲謀,換身後名。

    這是直接跳過驍銳軍的事,開始給天子施壓。

    須臾,天子放下手中的信件,冷聲問:“錢仲謀,先不論你對驍銳軍所做之事,單就和李敬私藏、運輸軍火之事,你可認罪?”

    天子的選擇昭然若揭。

    大殿沉默片刻,錢仲謀反應過來,跪地縮成一團,哀嚎控告不實,聽著格外可悲,可惜已於事無補。

    宣召關押錢仲謀後,天子起身欲要離開,一直倒在地上的婦人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直接撲到錢仲謀,同時取下頭上的玉簪,插入對方脖子中,又□□,再插入對方咽喉,再□□。

    血濺三尺,站最近的顧平霄,前身衣裳全染上血。

    “喂!”

    顧清歌先扶住美人兒爹,繼而跑向那婦人。

    錢仲謀白發染血,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來,右手抽搐指著婦人又猛然落下,明顯沒了氣息,死了。

    “你這是……”,看見婦人手上磨成扁平狀的玉簪,木蘭花的樣式,顧清歌認出這是對方小姐的物品,“……何必呢。”

    “殺人償命,公道不在你們手中,我隻是替自己,替六萬驍銳軍兒郎,做了回判官罷了。”婦人笑著看向她,“郡主,民婦死而無憾。”

    “殺!”,隨著天子下令,殿內侍衛拔刀,顧清歌眼睜睜看著刀刃插入婦人身體又拔出,頓時雙腿失力坐在地上,來不及抬臂遮擋,已經被濺了一臉血。

    見婦人倒地,顧清歌大腦嗡的一聲。

    環顧四周,殿內眾人神情各異,有人表情驚詫,有人低頭偷笑,還有人慶幸。

    都是任人擺布的木偶……

    熟悉的割裂感又回來了,她覺得自己遊離在所有人之外,像是看著一場戲。

    眼前場景漸漸恍惚。

    直到瞧見了跑向她的美人兒爹,對方臉色全是擔心,容貌在她眼中發散變成多個,最後又合成一個。

    按住發痛的眼眶,又看向倒地的婦人,心中的憤懣和不甘終於爆發,她起身質問:“這究竟是什麽世道!”

    說罷,大殿悄然無聲,霎時變得安靜,就連端著銅盆清洗血跡的侍人也停下動作。

    “聽不見枉死在南疆戰士的哭聲,難道還看不見眼前的血嗎?還打算遮掩過去嗎?”顧清歌指著地上的屍體,又狠狠錘了錘自己胸口,“還是他們生來命賤,隻是天平的籌碼而已?”

    “郡主這是……”

    在外人看來,她已經發瘋了。

    她確實要瘋了,這種命如螻蟻的感覺,自從穿到這本書,就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但由於她本就是特權階級,多是看著他人掙紮,所以這根刺隻是時不時刺撓她一下,並未成為壓倒她的重石。

    但今天,婦人的死,徹底把這根刺壓了進去。

    受不住了……

    見美人兒爹臉上驚恐,顧清歌推開對方,踉蹌朝前走了幾步,伸長脖子,終於看見這個世界掌握生死的天子。

    “您是皇帝,高高在上,可您姓楚,他們都是大楚的子民!如果連你對他們的苦難和委屈都視若無睹,這個國家就真的完了。”

    顧清歌終於看清天子容貌,卻沒有她剛剛想象的那般可怖。

    甚至……她看見對方竟還笑了。

    欣慰什麽?

    被罵了還開心?

    顧清歌抬起手,還沒來的及罵髒話,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原主不會有低血糖吧?一激動就暈?

    操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