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暴露身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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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幽蘭院,劉叔還是拉住了顧清歌:“郡主,到底發生了何事?老爺回來的時候,麵色……不太好。”

    “沒事兒,劉叔放心,我會和阿爹好好說的。”

    “郡主,有什麽心結,一定要和老爺好好解釋。”劉叔語重心長,看著書房方向歎息,“自從那人離開後,也就郡主回來這段時間,是老爺最開心輕鬆的一段時光了。”

    “那人?誰?阿月嗎?”,顧清歌起了八卦之心,從劉叔說的話中分析出那麽點兒信息,“難道她是阿爹心上人?”

    “一位故人,是老爺知己。”

    劉叔言盡於此,嘴巴便像上了鎖般,再也撬不出半句話,走到書房門口停下,示意顧清歌獨自進去。

    熟悉的檀香味,爐裏的木炭發出紅色的火信兒,圍簾全部放下,隔著翠玉屏風,顧清歌看見顧平霄的影子輪廓。

    伏案讀書的姿勢,明明與往常一樣,可她莫名感覺到不同以往的肅然和疏離。

    她意識到,麵前這位是當朝太宰,已經沒有她阿爹的身份了。

    還沒開口解釋,就聽對方短促的嗬斥:“跪下!”

    極具壓迫的吩咐,等顧清歌反應過來,身體先於意誌,她已經跪在地上。很想解釋,可不知如何稱呼對方,又因占用對方女兒身體和名頭白吃白喝心中有愧,隻能低頭沉默。

    聽見燭火劈啪的聲音,越發難以開口。

    怎麽說呢?

    說占用了這具身體,對方會不會以為是借屍還魂?

    許久,還是顧平霄率先開口:“你就沒什麽話告訴我?”

    “我……”

    不知從何講起,正發愁時,又聽顧平霄說。

    “自你回來開始,便改變了很多以前的習慣和愛好,康平說你失憶了,我信,所以並未追究。可剛剛我問過李璆,他說你的畫線條流暢顏色布局絕非幾日之功,至少十幾年苦練。……你自幼養在汾州,我雖不在你身邊教導,可也聽過一二事情,知道你從小最不喜的便是書畫,所以今日滿朝對我道賀之時,我心中隻有一個疑問——你,到底是誰?”

    顧平霄捏著毛筆,透過屏風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女孩,手背青筋暴起。

    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自古世家喜好圈養死士,還愛培養影子。所謂影子,就是找與家主後代容貌相似的孩子,從小傾心培養一模一樣的言行,為得就是萬一以後發生意外,可李代桃僵,或者遇到危機,能有一個替代的棄子。

    他已經確定麵前的女子並非他的血肉,所以,真正的顧清歌很可能在汾州養病的時候已經死了,麵前這位就是老太爺和康平暗中培養的替代品。

    所以康平的那些話,還有派殺手傷害麵前這孩子的行為,就一切說得通了。

    可出爾反爾,他們此舉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你究竟是誰?替代顧清歌的身份是何目的?”

    顧清歌被顧平霄如此詰問,已經慌了神。

    雙手無措抓著膝蓋,雖然身旁就放著取暖的火盆,後背冷汗卻一茬一茬的冒。

    罷了,管他的……

    實話實說吧。

    深呼吸定了定心神,顧清歌站起身,雖然初始不穩,卻還是定住了身形,以平等的姿態看向與她一屏風之隔的那人。

    “顧太宰,其實我本名就叫顧清歌,不過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在那個世界生活的好好地,誰知一道雷把我劈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睜眼就發現自己小了幾歲,而且還被一幫人圍著我稱呼我小姐。不管我說什麽她們根本不信,還把我關起來,逼著我學這學那……我也試圖逃跑過,但根本找不到機會,直到被封為郡主來鎬京……”

    顧清歌一口氣說完,看著屏風上的影子,小心翼翼地問:“太宰,我說的這些事,您相信嗎?”

    不等顧平霄回答,她再次說出自己的擔心:“您會把我當怪物嗎?或者……認為我是個瘋子。”

    這是顧清歌最擔心的一點,畢竟在汾州一直被人當做發癔症,她可不覺得麵前這位會那麽輕易的接受。

    “不會。”

    顧平霄已經平靜了,而且從顧清歌的話中,他推出對方並不是影子。

    也對,對方入京後一係列的舉止都出乎意外,不像顧清歌原來的性格,也沒有受影子教導的習氣,不然康平也不會著急解決這孩子。

    既然如此,說明這孩子是無辜牽扯進來的。

    “清歌,不管知不知情,你已經成為顧老爺和康平計劃中的一環,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計劃,但可以預見的是……”,顧平霄起身,越過屏風走到顧清歌身前,和她站在一處,卻也保持了一步距離,“全身而退很難。”

    “這……”,光是想起康平公主,顧清歌就如芒在背,頓時慌張又迷茫,“我……我隻是想回家,太宰大人,要不你讓我離開鎬京,好不好?”

    “我盡量讓你脫身,前提是你真的毫不知情。”

    得到顧平霄的保證,顧清歌定了定心,於是乎把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遇到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遇到闌亭緒發生的事,直到日落月升才講完。

    顧平霄坐在正中畫雕椅上,按著鼻梁,又追問了幾處細節,發現顧清歌回答的並無紕漏,嚴絲合縫。

    唯一奇怪的,是對方篤定她隻是魂魄穿到這具身體了。

    也就是說,這具身體還是原來的顧清歌,不過內裏是新來的顧清歌。

    可是……

    康平不止派了一次殺手,在對方回鎬京前,已經有一撥人出手了,如果不是這孩子陰差陽錯遇到涼州王世子,恐怕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但是他了解康平,依照對方的性格,如果是顧清歌本人的身體,絕不會下此殺手。

    還有疑點。

    直覺老太爺知曉此事,看來答案隻能在汾州找。

    目前隻能推出這個結論,思緒中斷,顧平霄看向坐在右側的顧清歌。

    太像了……容貌別無二致。

    怪不得會被選中。

    不過還有一事需要確認。

    示意顧清歌走到自己身旁,不止語氣和緩幾分,連表情也柔和起來:“孩子,你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那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嗯啊?”

    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顧清歌頗感意外,仔細想了想,道:“我在的那個世界,可比這兒好多了。早就實現了大一統,沒有戰爭,男女平等,每個小孩皆可接受義務…也就是免費的教育,每個市…就是你們說的縣,都有好幾所學校,培養高級人才的大學全國好幾百家……”

    顧平霄看著顧清歌,瞳孔震動。

    這些描述,若常人聽來,定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異想天開,可這些事……這些事是他第二次聽了。

    原來……那人沒騙他。

    彼時還在戰亂,那人作為他門下的謀士,經常口出狂言。

    數年的朝夕相處,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他早已習以為常,可跟隨著天子南征北戰,時日漸長,他幕下之賓多了些,漸漸聽到些傳言。

    有人說那人是妖孽,要他趕人走。

    酒後,他仗著醉意,問對方從何而來,究竟是何身份。

    “我呀,來自另一世界,叫做華夏,各國都靠核震懾活著,就是一種讓天上地下寸草不生的武器,所以大國之間絕無熱戰。你相信嗎?我們現在苦攻的儋州城,隻要朝裏麵發射一個叫原子彈的東西,就能夷平此地。”

    “噗,天方夜譚。”

    “不信?”那人奪去他的酒壺,言辭挑逗,可並無輕浮,“小美人兒,你在我們哪兒啊,根本就不用這麽辛苦的奔波,光是靠你這張臉都能日入鬥金。”

    當時這話讓他生氣極了:“你把我當什麽了?以色侍人嗎!”

    “氣了?唉,別走啊,我錯了行不行?好啦,我錯了……阿霄,等等我,我再給你說說我老家的事唄……”

    “你那都是騙人的。”

    “我發誓,我徐林安此生,對你絕無欺騙。”

    “傻子才信……”

    “那你就是小傻子。”

    “……”

    顧平霄捂住自己的頭,那些記憶從來沒想今日這般,毫不受控的湧入腦海。

    後來在贛州,徐林安離開的前一晚找他喝酒。

    時逢天子攻打鎬京,正是繁忙時,一時忘記有約,回去時隻見對方醉成一灘爛泥。

    “小美人兒,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徐林安抱住他的肩膀,聲音壓得極低,“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當時以為對方胡言亂語,並不在意。

    以為這隻是對方又一個玩笑話,軍鼓響起,他準備起身離開,卻被人抓住手。

    “顧平霄,我早就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可……唉,你啊,也娶妻生子了,以後做事呢,可得三思後行……對了,”,忽然被人懶腰抱住,他當時抬手想推開對方,可不知為何,聞到對方發香後又不想拒絕,鬼使神差般攬過那人胳膊,中心不穩歪倒在榻上。

    “顧平霄,我還有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什麽秘密。”

    “顧平霄…顧平霄……”,徐林安高聲喚了幾聲他的名字,接著哈哈笑出聲,“不告訴你,嘿嘿。”

    “又戲弄我?”

    生氣對方不把話說清楚,可不管接下去再這麽追問,回答他的都隻有沉睡的呼嚕聲。

    他當時隻覺得這人酒後失態,並未察覺言語中的告別之意。

    第二日他醒來,那人便離開了。

    之後不管怎麽找,再也沒有對方的下落,他想著是因為對方躲著他,畢竟以那人的才智計謀,不願意見他,肯定不會暴露任何行蹤。

    隻是不甘心,他甚至差點辭去官職去找這人,可終究因為種種原因作罷。

    他也想過,或許那人早死在了戰亂中,所以才會了無音訊。

    如今聽顧清歌如此說,看來對方是真的離開了,回到了他口中的世界。

    嗬……

    幾天前,他竟還以為,去益州能找到人。

    康平騙了他,和父親一樣騙了他。

    從此以後,千年萬歲,天上地下,他與那人再也無法相見了……

    “太宰,你怎麽了?!”

    聽見顧清歌的驚呼聲,顧平霄抬眼,視野卻一片模糊,連對方模樣都已經看不清,胸痹心痛下,他克製不住自己,不斷的吸氣,頭痛欲裂,手也無法抬起。

    其實很多個日夜,他就是如此過的。

    徐林安…徐林安……

    隻要想到這個名字就心痛難捱,卻不能表露分毫。

    今日這具身體,是把往日他的壓抑克製全都拋在腦後,讓他真切的感受一次生不如死嗎?

    他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