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憶裏被葬送的未來

字數:3565   加入書籤

A+A-




    盛霂這會子並不知道下山有人苦等自己不得,就更不知道山上因為自己發生了何等爭吵。

    不知何故,小船順著暗河行了一段後,船外的防禦法陣卻是忽然停止了運作,在莫名的力量影響下,布滿了靈紋的法衣亦是失去了光澤。

    取出了別的陣盤一試,同樣在此地失去了應有的效用。

    在知曉了桂院是一個小世界後,會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小世界自身有著特殊的運作規則,若是沒有相對應的規則支撐,以外界規則為憑構建的陣法符篆、甚至是術法本身,到了小世界內都會失去效用。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若某個世界內沒有與火相關的規則,也沒有誕生火之源,就算從外界帶個打火石進去,也是不可能生得起火的。

    天霄界的防禦陣法按屬性分類,以土屬金屬偏多,也有極少數的水屬,但無論是土屬還是水屬,盛霂可都在崖坪上見到了底下漫無邊際的大地,現在小船又置身於水中,要說這方小世界沒有相應的規則,她是不信的。

    再說啦,她在進入山洞前,探查陣盤已經告訴她桂院已經與無蹤塔融為一體,不然大家在外邊怎麽還能聽到呆在裏邊的茅教習的哀嚎聲呢?

    世界規則既然一致,那就是另一種可能了——這個地方,有一個更大更強的超級大陣,強大到足以壓製所有等階不如自身的小陣法。

    與這種超級大陣相比,什麽護山、護宗大陣都成了不起眼的小玩意,誇張一點說,它本身都有可能已經超脫了陣法的範疇,成為一種規則之下的規則!

    盛霂捏著一顆飽滿豐潤的白瓜籽,這是她從自己的肩頭上取下來的。

    她今日裏穿在外邊的是一件白桃色的輕紗罩衣,整件紗衣大半部分都是柔和的嫩白色,隻在下擺處暈染了些許淡雅清新的桃粉色,層層疊疊的比蟬翼還要薄的紗累積之下看著倒也不顯累贅,除此之外是再無多餘的裝飾了,整體看起來幹淨又自然,蓬鬆輕盈到了極點。

    芙蓉仙自己生得漂亮,對美的追求可以說是達到了一種極致,眼光、審美俱是上上等,盛霂大部分的衣物都是出自他手。

    她扭過頭盯著肩上一小塊微微泛濕的白紗,上邊還有非常明顯的某種清涼香甜的氣味,類似一些汁水充盈口感爽脆的瓜類靈植的味道。

    那樣一個追求美麗的器道宗師,而衣物又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人的臉麵,他又怎麽可能會不在上邊加上除塵清垢、防水防火類的陣法靈紋呢?

    還真的是了不得的大陣。

    又是誰在操控這座了不得的大陣?

    又或許是不止一座?

    法衣的自動清理功能是在榕山就失去了效用,防禦陣法是在下了暗河後才逐漸失效。

    關於前者,盛霂覺得自己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一些無厘頭的猜想令她身處又黑又窄的河道中都忍不住咯咯發笑。

    “我怎麽就會有這麽小氣的家人呢?”

    不過有些時候,小氣一點也好。

    回想起那個白茫茫的小鎮和冬日裏昏黃的燈光,她至今還記得艾落落那半鍋麵糊糊的鮮美滋味。

    之前在夢境裏,她與褚岩談及那番回憶時說得還是含含糊糊,那並非是她忘記了,隻是實在太痛,不願意回想罷了。

    艾落落說,忘記了什麽也不能忘掉那一日發生的所有事情,盛霂便一直記得很牢很牢。

    禁錮著她的灰衣人視線落在石屋橫梁上吊著的人影,仰首笑道“真是可憐的女人,她以為自己死了那個魔頭就會不追究她的告發之舉了麽?”

    “不得不說,我們還是得感謝她。”邊上的另一個青衣人同樣發出一聲輕笑,“任務提早完成了,我們也好早些歇下。”

    “也是,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她會帶著夫人藏在這種地方,怪不得我們怎麽也尋不著她們的下落。”灰衣人讚許地看了一眼身側的灰衣人,“這次也多虧了你,青雀,待回去後我必定替你稟報君座。”

    “不過是份內之事,勞大人費心了。”青雀微笑道,“魔頭狡猾,再是細枝末節的消息,都需得多加關注。”

    “言之有理,此次雖然沒能擊殺那個魔頭,但是能把夫人平安帶回去,足矣。”

    不僅如此,青衣人的目光落回懷中,還是一送一的買賣,實在是劃算。

    他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好的樣子,也未與懷裏不安分的小小人影多加計較,揮了揮手,便有黑衣侍者麵色恭敬地捧著一盒靈珠走上前來,在青衣人的眼神示意下,將盒中的靈珠盡數傾倒在伏在地上為母哀泣的姐弟麵前。

    金澄澄的靈珠嘩啦啦地落了一地,侍者聲音冰冷得像外麵被雪滿覆的地麵,毫無情感波瀾道“除去說好的報酬外,這些額外的賞賜足夠你們姐弟二人再尋一個隱蔽之地過完富足的一生,要是不想被折回來的魔頭殺死,就趕緊拿著東西滾吧,滾得越遠越好。”

    衣著單薄的姐弟聞言停止了哭泣,害怕地瑟縮成了一團,相互依偎著,任由催命符一般的靈珠從身上簌簌滑落。

    灰衣人嘴角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黑鳩,你嚇唬他們做什麽呢?”

    “灰鷺大人,在下說的都是實話,他們要是殺不了魔頭,就隻能被魔頭殺。”黑色兜帽下那張陰冷又不失英氣的臉上盡是冷然,“跑了也會被找到,但好歹能多活些時日,不跑待會就得死。”

    “黑鳩還是這麽愛說一些多餘的話,不過我們確實是該走了,遲則生變。”青雀隻覺得好笑,兩個還沒開始修煉的凡人,能跑,又能跑多遠呢?

    他站到了灰鷺身後,一雙青翠得宛如碧玉的眸子緊緊盯著自家大人懷中掙紮得越來越劇烈的幼子。

    哈哈,要說更可笑的,還得是大魔頭竟然會心軟這件事吧?

    “善良真是,最沒用的東西啊。”

    小船貼著狹窄的岩壁往前滑了不知多久,濺起的水花冷冰冰地拍打在像雲朵一樣柔軟的小姑娘的臉上。

    於記憶中再見那雙比寶石還要華美冰冷的眼睛,她沒有再哭,也沒有再害怕。

    直到此刻,盛霂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她從此以後,就都得自己替自己做打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