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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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對你那些手下,有的該說,有的不該說。”男人深深看了一眼姚杉,“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希望你不要自誤。”
    話音一落,男人便是躍窗而出,消失在懸崖峭壁之間。
    但唯獨這千牛衛,跳脫在這個龐大體係組織之外。
    它直接受命於皇帝,負責替皇上監察百官,處理他國諜子,插手江湖事務。
    它們的標誌,則是一個長相可愛,頂著一對奇長牛角的牛頭。
    這是個講理的特務機構,也是個很不講理的特務機構。
    江戶沉默的歎了口氣,感覺腦袋有點痛。
    這天下很大很美,同時也很亂啊……江戶灌著酒,抬頭望著天邊的月亮,心思沉重。
    …………
    翌日天色微亮,江戶就已經穿戴整齊,從南門出了天泉縣城,鑽進了這片並不如何茂密的樹林。
    鑽進林子,他一眼看到了一身黑袍的蔣憶南,後者提著柄紅纓長槍站在林子另一側。
    蔣憶南看著準時而來的江戶,眼中滿是熾熱。
    “你用的是槍?”江戶看著蔣憶南那杆長槍,“那你挑戰我有何意義?”
    “挑戰你並非是為洗劍池的名劍。”蔣憶南舞出幾朵槍花,銀白色槍尖遙指江戶,“而是為了證明我蔣憶南是西北蔣家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西北蔣家?”江戶若有所思,然後誠實道:“沒聽說過。”
    “啊啊啊啊。”蔣憶南臉上凝著的寒氣頓時垮掉,旋即眼中滿是怒火,“黃口小兒,胡說八道,快來受死!”
    “想讓我和你打架可以。”江戶拔劍,指向蔣憶南,聲音凝重,“你贏了,我用洗劍池的渠道幫你宣告世人你是蔣家年輕一代第一人。”
    “你若輸了。”江戶笑了笑,“就告訴我姚夢現在在哪,告訴我指名道姓要她的貴人是誰。”
    “你是江湖人。”蔣憶南將長槍重重插進地麵,捧著雙臂,“江湖人就走好自己的江湖路,不要去試圖去插手廟堂事。”
    “這些年被覆滅的武學宗門並不少,我想你明白其中緣由。”蔣憶南看著江戶的眼睛,真誠勸道:“人貴自知,請公子珍重。”
    “我不信這個邪,所以偏要去試一試。”江戶收劍入鞘,聲音冷冽,“不答應,這場比試就現在就可以結束了。”
    蔣憶南麵色古怪的盯著江戶看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我答應你。”
    “我就喜歡你們洗劍池弟子們那股桀驁勁兒,有意思。”
    蔣憶南右臂蓄力,噌的一聲拔起插進地麵的長槍,三步並作兩步朝著江戶跨來。
    樹林不大,二人之間距離不過遙遙二三十步。
    隻是瞬息之間,蔣憶南便是來到了江戶三步開外。
    一聲厲喝,蔣憶南手中長槍如臂驅使,在腰間畫出一個大圓,裹挾著劇烈破風聲,重重橫掃向江戶脖頸。
    江戶感受著迎麵掃來的勁風,眼神一凝,重心向後猛然一倒。
    銀色長槍閃爍著寒芒在江戶鼻尖擦過。
    與此同時,江戶左手用力向地麵擲下帶鞘長劍,蕩起一圈飛揚的塵土,身子輕輕點在劍柄之上,不讓自己失力倒地。
    江戶的整個身子此刻若一根長棍,斜斜靠在長劍劍柄之上。
    蔣憶南臉色平靜,以強橫真氣抽回掃向一旁的長槍。
    而後他腳掌點地猛然躍起,雙手持槍在身前下掃蓄力後,舉過頭頂,借著下墜的力道朝著江戶腦袋狠狠砸來。
    江戶腳掌點地接力,斜著的身子猛然旋轉著向一旁翻躍。
    在身子翻轉越過紮進地麵的長劍時,江戶右手握緊劍柄,猛然抽出長劍,而後穩穩落在一側。
    長槍裹挾著極端刺耳的破風聲,重重砸在江戶留在原地的劍鞘上。
    鋼鐵撞擊的聲音響起,三尺長的劍鞘竟是被蔣憶南一槍生生砸進地麵一尺半有餘。
    一擊落空,蔣憶南表情凝重,低頭彎腰將長槍旋轉著從背上轉過,卸去裹挾的勁氣後,再度槍指江戶。
    江戶站在原地,看著脖子粗1紅,已然開始喘著粗氣的蔣憶南,神情鄭重且誠實,“認輸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輸給洗劍池的劍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並不丟人。”
    聽到江戶看似溫柔的問話,姚夢眼睛一紅,撅起嘴巴,表情倔強的盯著江戶,一聲不吭。
    同姚夢對視了會兒,江戶歎了口氣,低頭敗下陣來。
    他翻身下馬,抱下姚夢,解開她被麻繩捆的淤青的雙手。
    “你不是要殺我嗎,要殺趕緊殺。”姚夢揉著酸痛的手腕,蹲坐在一側環抱雙膝,聲音有些沙啞。
    …………
    太陽自西而落,將天地拉入黑暗。
    蔣憶南結束一天繁忙的公務,卸下甲衣,走進了一家茶館聽曲兒。
    走進茶館,蔣憶南徑直上了二樓,進了一處用輕紗隔著兩邊的雅座。
    他坐下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眯起眼睛細細啜了一口,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然後,他剝開一顆花生,拋進嘴裏,含糊不清道:“就是劍子無疑,貴人有令,隻追不咬,必要時護他入長安。”
    身側的輕紗隨著蔣憶南的言語,輕微顫動著。
    輕紗外,一個壓低的聲音響了起來,“好。”
    聲音嘶啞,宛若林間低吼的異獸。
    蔣憶南眉頭高高挑起,感覺有些頭疼。
    貴人,怎麽把這個瘋子派出來了?
    …………
    天水縣城內的一家客棧內,江戶同著姚夢一起坐在大堂吃飯。
    得知白鹿書院已在康州城集結力量的消息後,江戶自然不會傻到沒事找事,主動往坑裏跳。
    所以出了天泉縣,江戶直接朝著東北奔馳,終於在天黑時踩著閉城的點,鑽進了與天泉縣同屬康州境內的天水城。
    天水縣城繼續往南走,便是在整個西北都數一數二的大城,蓉州城。
    “吃完了,去城裏的夜市逛逛吧。”
    江戶夾起一筷子滿是花椒顆粒的白菜,忍不住挑眉歎息道:“這西北菜麻辣的讓人難受,我現在太想念老陳頭的清湯麵了。”
    姚夢看了眼江戶,沉默的一言不發,隻是埋頭吃飯。
    吃飯時,碗筷鏗鏗作響。
    好像她不是在吃飯,而是在跟誰打架。
    江戶放下筷子,自顧自倒了杯清茶喝著。
    在江戶的注視下,姚夢吃完了兩碗米飯。
    她抬頭同江戶的視線相交,“我吃飽了,要上樓休息。”
    “做夢。”江戶笑了笑,聲音平靜。
    然後,他一把拉起姚夢,徑直出了客棧。
    …………
    天水縣城正北是一座高有萬仞的高山,高山山壁平滑似是被人打磨過一般不可攀登,所以直接將天水縣城同更北方的諸多州縣隔絕開來。
    天水縣正北偏東的平原處,有一條自大唐東北地區綿延而來的大江。
    這條大江在天水縣東北平原開始分流,在經過天水城正南時,徹底分出了一條名叫天水河的支流。
    天水城正南,因此修建了一個極大的渡口。
    從渡口坐船,可以逆流而上前往東北的諸多州縣,也可以橫渡天水河,往南直達蓉州城。
    因為高山,因為渡口,故而天水縣城沒有北門,也沒有南門,倒也成了大唐西北各州縣獨一份的特質景觀。
    “身為寨裏的二當家,是不是很少有機會一個人出來閑逛?”
    走在街上,江戶掏出一枚銅錢買下兩串糖葫蘆,咬下一顆含進嘴裏,將另一串遞到了姚夢麵前。
    姚夢猶豫片刻,伸手接住,“還好,大哥很寵我,我雖然一直被朝廷通緝,但逛天泉城的次數也不少。”
    忽然,幾個提著燈籠玩鬧的小孩嬉笑著跑過兩人身旁。
    姚夢看著臉色紅潤的孩童們,眉毛不自覺柔和了許多。
    “正因為他之前對你太好了,所以你現在才覺得不可思議?”江戶看著她表情細微的變化,又咬下一顆山楂球。
    姚夢沉默了,原本已經微微亮起的眼睛再次黯淡。
    “他是個好人。“江戶笑了笑,“況且那群刀客死前都在保護你不被我殺死。”
    “你看那裏。”江戶舔了舔黏糊糊的嘴唇,又咬下一顆山楂球,忽然伸手指向不遠處的街角。
    姚夢順著江戶的指尖,看到那裏有四五個年齡極小,辨不出性別的乞丐。
    他們頭發纏成絲狀擰成一團,看上去雜亂的就像山野間的雞窩。
    身上的衣服破著幾個大洞,露在外麵的皮膚上滿是黑汙。
    夜幕下的街道在各個店鋪門前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氤氳美好,但卻無法照亮那群乞丐眉宇間的迷茫與麻木。
    就在這時,一個明顯裝瘸,個子高壯的乞丐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對著神色麻木的小乞丐們開始辱罵叫囂,然後取走了他們身前破碗中的銅板。
    姚夢嘴唇緊緊抿住。
    “你看,這就是人世間。”江戶笑了笑,看著姚夢抿起的嘴角,“弱肉強食,亙古不變。”
    “你哥在那個貴人眼中,就像我們此刻眼前的那群小乞丐,隨時可以救,也隨時可以踢死。”江戶吃下最後一顆山楂球,對著姚夢笑道:“你在這兒等我會兒。”
    他捏著拳頭,拿著糖葫蘆的簽子,尾隨那名高壯乞丐拐進一個黑燈瞎火的小巷。
    黑暗中,姚夢隻聽得到乞丐壓抑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