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將軍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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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宜嫁娶,是個迎親的好日子。
熙王親自指婚,禦史陳大人的嫡女,嫁給張毅將軍為正妻,由於是熙王指婚,中間繁瑣的納彩、問名、納吉一係列步驟都省了。
張毅是個豪情滿懷的將士,行軍打仗多年,熙王的賞賜大多成了手下眾將的一碗熱酒。而立之年的人了,手頭一點積蓄都沒有,一座將軍府空空蕩蕩,比相府還窮,熙王少不得把納征一事也替他操辦了。這麽算來,張毅娶親,花的竟然都是李儲的錢。
婚儀設在將軍府,四月十八一大早,迎親的隊伍就浩浩蕩蕩從將軍府出發,往陳大人家去了。
徐奕原本並不打算去將軍府討一杯喜酒,奈何張毅熱情,說他是第一次娶媳婦,請韶文君無論如何要給他這個麵子。
再者還有李泓這個人來瘋,一大早就叩開了相府的大門,興衝衝地拉著徐奕要去看人家結親。
徐奕最終決定還是去一趟將軍府,不是因為張毅,也不是為了李泓,而是他要見一個人——宋照。
徐奕和宋照來往並不多,當然,這隻是在外人看來。宋照是桂侯之子,常年居住在江州,師從墨家的孟勝,在朝中掛有一官半職。
宋照在朝中的官職並不高,也不得熙王重用,但徐奕卻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從改良戰車中就能窺得一斑,暗地裏,徐奕與他常有書信往來,明麵上卻不怎麽來往。
正因為如此,兩人才在暗中相互幫了對方不少忙。
這次借著張毅的飲宴,徐奕要見一次宋照。
席間,宋照幾乎坐到了殿末的位置,徐奕的座位卻在右側首位,他哭笑不得地想:怎麽離這麽遠?
這種時候,身份尊貴又年幼的皇子派上了用場,不等徐奕發話,李泓就發揮他“人來瘋”的天賦,吵著要吃末座那桌的鮮荔枝,拉著徐奕非要坐過去。
將軍府的下人哪敢讓三皇子和韶文君坐在末座,忙讓人在每個案上都上了鮮荔枝,李泓不依不饒,非說門口能邊吃邊看風景,涼快。
徐奕隻好對下人說道:“泓兒淘氣慣了,由著他去吧,今日張毅將軍是主角,不必理會我們,且去忙吧。”
李泓坐在案後的席子上,邊吃荔枝邊問徐奕:“演得還行嗎?”
徐奕敲了敲他的腦袋,答:“略顯生硬。”
宋照莫名看了一場嬌蠻皇子上演的好戲,忍著笑敬過來一杯酒:“子奕別來無恙。”
徐奕回敬後,低聲說道:“子照兄,殷林之地的事,你可聽說了?”
殷林,曾是十年前熙駟之戰後,駟國以戰敗國割讓給熙國的五百裏土地,十年間一直相安無事,最近卻頻頻有駟國的散兵前去騷擾。
起先還是有少量駟國兵馬,後麵漸漸越來越多,駐守殷林的守將跟駟國的散兵交過幾次手,卻發現,對手極其狡猾。
宋照點點頭:“近幾次殷林的戰役雖說都是小規模,卻能看出對手的計策很高明,不知道是駟國哪位謀臣的手筆。”
“駟國的國相是位能人,昔日的熙駟之戰,他與我父親周旋了多年,計策不可謂不高。”徐奕略一思索,皺了皺眉頭,“但這次殷林的計策,卻不像是出自那位國相之手。”
當年駟國兵敗,折損了近一半兵馬,駟國卻能在短短幾年之中恢複元氣,中間甚至還跟遠在東邊的梵國打了一仗,可見國內一定有能人輔佐,那位能人,正是他們的國相。
徐奕接著說:“你可還記得,十年前,歆國趁駟國圍困江州之際,打算出兵攻打熙國,中途接到駟國兵敗的消息,又轉頭在駟國邊境駐紮下來。”
“記得,當時歆國是唯一出兵的國家,北邊梁國與我們交好,不出兵很正常,隻是梵國竟也沒出兵。”宋照回答。
徐奕微微點頭:“梵國之中有人看出了我們的誘敵深入之計,當時我猜是梵國國君的二皇子,公子瑜。”
宋照恍然大悟,知道徐修為什麽突然提十年前的事了,他說:“駟國與梵國那次戰爭,梵國戰敗,送去作質子的公子正是公子瑜,難不成殷林之亂的始作俑者是公子瑜?”
這位公子瑜才能不輸於徐奕,單從十年前梵國沒有出兵就能看出來,是個棘手之人,倘若他在駟國為質期間,要幫駟國奪回殷林之地,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宋照想清楚了來龍去脈,又問道:“既然這個公子瑜才能出眾,怎麽會被送往駟國為質?他又怎麽會和駟國為伍,來與熙國為敵。”
徐奕搖搖頭,這中間的經過他也不清楚,怕是梵宮中的爭鬥不弱,公子瑜即使有才能,也隻是後宮鬥爭的犧牲品。而駟國的國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誰知道公子瑜在駟國期間又發生了什麽,或者說,又與駟國做了什麽交易。
李泓剝了一盤水靈靈的鮮荔枝,推到徐奕麵前,麵無表情地說道:“先吃兩顆解解渴?再接著說?”
“嗯?”徐奕疑惑道:“怎麽感覺泓兒興致不高?餓了嗎?”
李泓給他指指剛吃了一堆的荔枝皮,示意他已經吃了不少了,一嘟嘴:“不餓,冷了。”
這不是眼看要入夏了嗎?怎麽李泓也跟徐國相學會了,天氣越熱越嫌冷,一個兩個都什麽毛病。
李泓見徐奕沒聽懂什麽意思,硬生生地解釋道:“被晾半天,當然冷了。”
哦,原來是嫌徐奕和宋照說話時間太長,冷落他了,徐奕心中好笑:這拐彎抹角的毛病從哪學得?
他立刻把李泓拉到宋照麵前,說道:“這就是三皇子李泓了,在昭華殿見過吧……泓兒,這位就是幫你改良戰車的宋照。”
宋照笑道:“三皇子在昭華殿的一番言論,可謂是推陳出新,振聾發聵啊!宋照佩服。”
李泓本不想笑,看到宋照笑,便幹巴巴地回笑兩聲:“宋照兄改良的戰車才可謂是日行千裏,銳不可當。”
嗯,完美的一波互吹。
李泓和宋照相互見過禮,徐奕又說道:“殷林之事怕是還沒完,等張將軍大婚之後,他也該上戰場了,大王很可能會讓我一同前去,到時候泓兒就拜托給你了。”
淮江一戰之後,徐奕原本猜測,熙王很可能借此機會,把他韶文君的封地補上,殷林是當初他的計策得來的,如今再次被駟軍覬覦,所以他的封地很可能就是殷林。
那他就必須走一趟殷林了。
他不放心的是李泓,從水□□號傳出來後,李泓一直被王後視為眼中釘,現在又多了個李慎,眼下還是李儲的關鍵時期,把李泓一個人扔在江州,他實在不能安心離開。
徐國相年紀大了,很多事力不從心,徐奕也不想讓他太辛勞;想來想去,隻有宋照這個“點頭之交”可以托付了。
李泓暗暗吃了一驚,徐奕竟然要去殷林了,而且他費盡心思來見宋照,竟然還是為了讓他來照看自己。
這人怎麽總是設身處地的想著別人?想到剛才他還怪徐奕冷落他,給徐奕甩臉子,李泓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本能地不想讓徐奕離開江州,但仔細想想,自從他出生,徐奕幾乎寸步不離的保護他,事事以他為先,連李儲的指婚,也被他的任性妄為給算計丟了。雖然徐奕並沒有怪他,但誰又能說徐奕迎娶了禦史之女就是件壞事呢?或許是個收斂鋒芒的護身符也不一定。
不能耽誤子奕的前程,不能阻止他做自己的事,不能幹擾他的選擇,李泓心中默默這樣說,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子奕能不能不去?”
李泓抬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怎麽會這樣!
這一掐,實在太過用力,疼得他眼中噙淚,再配上哼哼唧唧的一問,活脫脫把“懇求”玩成了“撒嬌”:不許出門,在家陪我。
徐奕:“……”
這怎麽還哭了!
徐奕忙哄他:“還不一定呢,泓兒一個人在江州我也不放心,若是大王不讓我去,我一定在江州陪著泓兒好不好?”
宋照在一旁幹笑:“子奕對三皇子可真是上心。”
李泓還想說著什麽,張毅拿著個酒壺過來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這位“老來得妻”的將軍開心,已經喝的醉醺醺的了。
他把酒壺往徐奕小案上“啪”地一放,舉著酒樽搖搖晃晃地說道:“我張毅,能娶到陳大人的愛女,多虧了你,嗝,多虧了你牽線搭橋,我敬你……三皇子!”
徐奕:“……”
感情是敬李泓的,也是,他已經把功勞歸到李泓頭上了,也把真相挑挑揀揀地告知張毅了,除了部分不可說的“事實”,現在張毅和陳姑娘的媒人,可是三皇子李泓。
這張毅也是李泓算計中的頂包羊,頂包羊敬的酒,要喝!於是李泓便斟滿一杯酒,剛要舉杯,卻被徐奕接過酒樽,徐奕說:“小孩子喝什麽酒?”
張毅不依,偏要敬他這位大媒人,徐奕無可奈何,隻得說道:“他還小,不勝酒力,我替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