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邊境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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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謂天道好輪回,李泓的現世報就這樣哐當砸在了腦門上。他是徐奕看著長大的,要跟徐奕比小時候的糗事,那可真是自己戳自己的痛處了。

    奈何這混蛋不像徐奕那樣臉皮薄,耳根子一點紅雲都沒泛起,甚至得意洋洋地把頭一揚,“那後來不還是得了子奕的詩,可見還是製敵關鍵還是要主動出擊。”

    堂而皇之的歪理一大堆,這皇子竟謙虛到隻敢跟徐奕比武藝,完全忽略了他這得天獨厚的臉皮功夫,徐奕大概這輩子都望塵莫及了。

    拚臉皮是無法了,徐奕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泓兒說主動出擊才能製敵,那邊別再這麽一味的躲,給身後的暗影個痛快吧。”

    李泓早有此意,他勒了些許韁繩,把速度減緩了些,“子奕,你在這處看好了。”

    說完,他猛地一拉韁繩,馬蹄驀地在劃出一條長長的痕跡,揚起一片飛揚的塵土,緊接著,駿馬在前蹄高高揚起,連帶馬背上的主人一起轉了個漂亮的回身。

    李泓在馬背上看到身後的十幾道暗影,他眯了迷眼,抽出腰間的長劍,劍身鋥亮,反照出徐奕的雅白色衣袍,下一瞬,便指向前方的輕騎。

    徐奕在原地停下馬,不知是不是遠處一觸即發的交手,他身下的這批白駒有些躁動,仰著馬頭在原地轉了幾圈。徐奕偏過頭去看李泓,就見他幾個閃身,就躲過十幾支亂箭,手中長劍一揮,劍尖勾住一隻箭矢,就讓那箭矢調轉了方向,怎麽射出的就怎麽還回去。

    馬背上的少年雖穿著錦衣華服,是個正經皇子的架勢,卻一點不失少年人的恣意,更像是江湖中明媚的俠客,出手幹脆利落。

    徐奕突然有些欣慰,仿佛昨日還在自己眼前耍賴打滾的孩童,一下子就長成這般明媚少年了。他看著李泓縱馬的模樣,突然覺得脫離皇宮的李泓,才真正如同一隻雄鷹,這裏有足夠的天地供他展翅。

    晃神間,俠客李泓已經解決完了尾隨一路的暗影,收尾時他的劍至下而上挑起,帶起的血花堪堪落在徐奕的馬前,仿佛一隻調皮的鳥,招惹一下麵前人的目光就立刻躲了起來。

    與去時不同,解決完麻煩的李泓操控著駿馬,一路頗為悠閑地溜達到徐奕身邊,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提著劍,長劍沾了血汙,暫時回不了鞘。

    他把劍一舉,提溜著雙無辜的眼,人畜無害地含糊道:“子奕,擦幹淨唄。”

    徐奕:“……”

    仿佛剛才那個威風凜凜橫掃敵軍的人不是他一樣,哦,徐奕也剛誇完他,這混蛋是怎麽做到切換自如的?

    都十多歲的人了!

    “自己擦。”徐奕心一狠,沒好氣地道。

    果然是太縱著他,讓這皇子快蛻化成沒手沒腳的蠕蟲了。

    但其實這皇子非但有手有腳,還勤快得很,尤其是對徐奕的事,送桃花,親自布置臥榻……仿佛他就喜歡跟徐奕交換事情做,替徐奕照料一些事後,就必須賴著徐奕還回來,著實幼稚得很。

    李泓笑得狹隘:“沒帕子了,你那不是有嗎?”說著他還抬手指了指徐奕的袖口。

    多正兒八經的理由啊。

    還沒等徐奕說話,他這邊又想出什麽歪理了,“其實這劍子奕還用過,跟歆國約戰時,子奕跟我一起禁足昭陽殿,練劍時用的便是這把。”

    他一直沒舍得換。

    意思是說,你用都用過,擦一下總不過分吧。

    便更讓徐奕找不出推脫的理由了,隻得從袖口裏抽出帕子,幫他細細地擦了起來。邊擦邊深刻反思,明明什麽理兒都在他這邊,怎麽就讓那小混蛋空口白牙地堵得沒話說,簡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李泓則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勾著唇角,笑出滿臉的不懷好意。

    時至晚間,護送質子入駟的守衛兵們早就到了驛站,已經在此處翹首以盼了良久,仍不見三皇子的蹤影,急得一眾人直冒汗。皇子沒到,負責護送的兵將們先來安置地妥妥當當,還真是大熙國頭一遭。

    驛丞也跟著發愁,剛要派人出去找,就見落日餘暉裏出現兩道身影,其中一人儼然就是他們等了很久的三皇子。

    徐奕老遠看到驛站門前一排著急忙慌的人,就知道他們定是見三皇子許久不到,心裏急翻了天。再看身邊這位玩痛快了的皇子,忍不住教訓,“你倒是玩開心了,白白讓這些人擔驚受怕。”

    李泓解決完那群暗影,就一直賴著徐奕慢悠悠地走,雖說行到邊境,周圍都是荒涼的山坡樹林,也沒擋住這沒出過皇宮的皇子撒野。尤其是徐奕見他很久沒這麽放鬆,又刻意縱著他,縱得這倒黴皇子更加不知今夕何夕,一直等著這個時辰才到了驛站。

    “很久沒跟子奕這麽玩鬧了。”李泓嘴角的笑還沒散去,語氣意猶未盡地說。

    這是實話,自從徐奕去了殷林,他的日子就不好過起來,日日等著徐奕班師回朝,不過就算是等待的日子,也是充滿希望的。五年後,徐奕雖然回來了,宮中又陷入動亂,李儲和徐修先後去世,所有氛圍中都籠罩著哀傷。

    直到無奈離開江州時,他還是有些愧疚和難過的。但隻要他瞥見徐奕那抹白衣,心中就覺得所有事都不算什麽了。

    驛丞遠遠看見穿著樊龍暗紋的三皇子,親手拿著個長凳,打算伺候李泓下馬。李泓卻沒等他走近,就利身一躍而下,順手接過驛丞手裏的長凳,擺在徐奕的馬下,朝徐奕伸出一隻手,劍眉一挑。

    那意味再明顯不過了,本皇子親自恭迎韶文君下馬。

    徐奕的禦術一向很好,這麽多年征戰都是自己下馬,還從沒被這樣伺候過,當即有些楞愣神。

    李泓伸到他麵前的手指勾了勾,嘴角帶著些玩味。

    再不下馬就要被圍觀了,徐奕立刻回神,裝作不經意地扶著李泓的手,踩在長凳上,再穩穩踩在地上。

    徐奕裝作自然的不動聲色,李泓卻在心裏憋笑,他知道徐奕雖貴為國相之子,卻沒有半點驕奢,下馬從來都是幹脆利落,像今天這種能分解成三個步驟的,怕是頭一次。

    那邊驛丞大人也懵了,他沒見過三皇子本人,隻從過衣著辨認,這會看見如此動作的兩人,一時竟分不清誰是皇子。

    再遲疑就是怠慢之罪,驛丞也顧不上分析那麽多,忙跪倒徐奕麵前,口中打著官腔,“下官恭迎敬候。”他又一偏身,對著李泓,“恭迎韶文君。”

    驛丞徹底被搞暈了,始作俑者李泓卻低低的笑出了聲,徐奕哭笑不得,側身站到了一邊,微微一躬身,口中道:“三皇子請。”

    李泓怕是要上天,在驛丞迷惑的眼神中,也伸出手,“韶文君先請。”

    徐奕麵上微笑,內心想把這混蛋吊起來打一頓。不過直覺告訴他不能在此多作停留,否則指不定李泓又要整出什麽幺蛾子,便一抬腳,進了驛站的門。

    李泓這才回頭吩咐驛丞起身,著人去給徐奕準備飯菜和熱水,無微不至的不像個皇子。

    等李泓跟進去之後,驛丞才一臉茫然地問侍衛,“敢問,先行的那位可是三皇子?”

    這些侍衛一路跟著李泓隨行至此,對他敬重韶文君的舉動早就適應了,領頭那位笑了笑,“哪裏,先行那位是韶文君。”

    驛丞:“……”

    等收拾停當,李泓便吩咐驛丞大人把飯菜送進了徐奕房內,自己也跟著來蹭飯吃。

    席間,徐奕問他:“暗影出手淩厲,武功卻不是熙國頂尖,可看出如今的熙王是何用意了?”

    李慎便是如今的熙王,他派出的暗影殺手,確實不算熙國的頂級刺客,如果李慎真的要暗中殺害李泓,不會隻派這些水準的人來。

    李泓答道:“我那二皇兄怎麽可能讓我死在半路,否則他怎麽跟駟國交代,況且母妃已經去往梁國,李慎就算為了梁國的麵子,也不會讓我死在熙國的地盤上。”

    徐奕看了眼還在為他布菜的李泓,拿中指輕輕敲了敲桌案,“你十歲時就能分析出這些,再想。”

    李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徐奕這是嫌他不肯動腦子思考深層次原因了,便想了一會,說道:“他是做樣子給別人看,如今李慎打算跟歆國交好,還把李恢送去歆國為質,一路護送李恢入歆。他這樣差別對待我與李恢,為了就是讓歆國明白,他有意與歆國交好。”

    徐奕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他不怕駟國翻臉嗎?”

    “他不怕。駟國也不會翻臉,說到底,他們國君想要的是殷林之地,景瑜想要的是跟子奕聯手,而高鳴想要的是把我跟子奕掌握在手裏……至於李慎,他們根本看不上。”李泓答道。

    他語氣中帶著些許狂妄和傲氣,卻一針見血的指出熙國和駟國交往的利害。這皇子,平時懶懶散散,一旦認真起來,竟能把天下大勢分析的相當透徹。

    徐奕看著對麵的少年,忍不住感慨,李泓的才華絕不止一個質子。他輕聲說:“所以我們在出熙國之前,暫時還是安全的,等到了殷林,對手就從李慎變為高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