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破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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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子奕不是說要多分析對手心理嗎?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是試探,就是覺得既然對方不想立刻取我們性命,那就是在試探我們的深淺了。”
徐奕心中了然,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泓還餓著的肚子適時發出一聲叫,紅耳根子嘟囔道:“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不錯。”徐奕吃了幾個野果,勉強能果腹,李泓卻忍著餓也不想動那酸果子,委委屈屈的模樣實在可愛得緊,徐奕心裏好笑,忍不住逗他,“我記得昨晚泓兒說,吃飯的時候不要講這些,怎麽現在又主動說個不停。”
李泓心裏苦,吃幾個野果子哪算吃飯,他巴不得早點商量出破局的對策,早點回客棧吃他的文昌柴雞和石斑魚。
如今他已經褪去小時候肥嘟嘟的小臉,輪廓清晰分明,是年輕人獨有的堅毅,可委屈起來,卻有把那點子不甚明顯的奶肉給嘟了出來,顯得無辜得要命。
徐奕忍不住笑了起來,在他挺直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下。
其實李泓也就那麽一說,徐奕講得兵法謀略很有意思,又會慢慢啟發他的思路,讓他逐漸完善出一個完整計策,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但要是能在吃飯的時候,兩個人聊些體己話,也不失另一番樂趣。
眼下李泓顧不得什麽樂趣不樂趣,他急於出這個破山穀,便開始分析駟國局勢,“駟國國君年邁,膝下皇子不多,除了高鳴這個嫡長子,就隻有剛成年的五皇子高琰,都說高琰一直臥病在床,對朝中的事一概不理。”
“子奕,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高琰要拉攏我們。”李泓試著問。
“有這個可能。”徐奕點點頭,問道:“還有嗎?”
李泓又想了一會,搖搖頭,“沒有了,駟國朝中每個人都想拉攏助力,但我在他們眼中隻是落難質子,籠絡我沒什麽好處,得不償失,也就高琰這種病秧子有破釜沉舟的理由。”
“我們對駟國的局勢了解不夠,很難精準判斷,但既然對方想試探,那我們就讓他看看實力。”徐奕道。
“那去試試水?”李泓摩拳擦掌。
徐奕彎著眼角調侃他,“餓著肚子能突圍嗎?”
“子奕——”李泓嗔了一聲,旋即打蛇上棍,一抬手,無賴道:“餓得動不了,你拉我起來。”
徐奕無奈,跟這人比臉皮,從來都輸得一塌塗地,隻得起身,朝李泓伸出手,李泓借著他手一躍而起,怎麽看都不像餓肚子的人,生龍活虎的很。
山穀裏有戰馬嘶鳴聲,有人要突圍。
而山穀外,不知什麽時候搭起來幾個白色營帳,不大,三四個,最大那個營帳前站著個人,一身深藍戎裝,負手而立,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手裏拿著隻紅羽箭。
“公子。”一個身穿盔甲頭戴紅纓的將士對著營帳前的人一拱手,說道:“山穀四周已經全部圍住,四方弓箭手已經準備到位,熙國質子插翅難飛。”
藍衣人笑了笑,“難說,公子泓身邊可是熙國的韶文君,此人不容小覷,我倒希望他能早日破局,以此來證明我選的合作夥伴並沒有錯。”
“可是,弓箭統領說,韶文君中箭,他——”紅纓衛有些懷疑道:“他真有那麽厲害嗎?”
藍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紅羽箭,箭尖上凝固著一絲血跡,那是從徐奕戰馬上取下來的,若是換做別人,肯定以為徐奕中箭摔下山穀,命懸一線,隻有他話音堅定地說道:“有。”
紅纓衛是藍衣人的心腹,跟隨他多年,大多數情況下能把主人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眼下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了,既然主人那麽堅定認可徐奕,為什麽還要試探考驗。
“那熙國的公子李泓,如何?”紅纓士兵又問。
“沒正麵交過手。”藍衣人想了想,又補充道:“熙王李慎是他的手下敗將。”
紅纓衛有些詫異,熙國的新王李慎,因著一招“殺人不息政”,在諸國之間聲名鵲起,手腕可謂淩冽,這樣的人竟然還是李泓的手下敗將,看來那位公子泓,也不是省油的燈。
容不得他多想,山穀那邊傳來一陣殺伐聲,被困山穀的人終於行動了,他聽到自家主人自言自語道:“徐奕,別讓我失望。”
若是徐奕在,一定能一眼認出來,藍衣戎裝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景瑜。
與此同時,山穀中的李泓和徐奕兩人在一陣箭雨中穿梭,身形飛快地躲避飛箭,打埋伏的人很會布陣,即使在這山林間,仍有條不紊地變幻陣型,兩人竟然一時不能突圍,還險些被困在箭陣中。
他們沒有說話,凝神觀察著暗處閃過的人影,推測下一個陣型會是什麽樣。徐奕隱隱覺得這陣法眼熟,但他肯定沒見過相同的陣型,隻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墨家的機關術,再千奇百怪的機關,其原理都是融匯貫通的。
徐奕回想他布過的陣型,和他對手布過的陣型,突然頓悟,這不就是景瑜常用的招數,置之死地而後生,跟在殷林是一樣,是他一貫的風格。
“子奕,我知道了。”李泓突然開口,語氣是一種釋然般地輕鬆,“我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了。”
徐奕有心考驗,沒有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問道:“誰?”
李泓笑道:“入駟為質近十年的梵國二皇子,景瑜。”
要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徐奕跟景瑜打仗多年,熟知景瑜的用兵布陣習慣,才推測出對方是誰,李泓從沒跟景瑜交過手,甚至都沒見過這個人,竟然也能這麽快得猜出來,猜得一絲不差。
李泓看出徐奕的驚奇,解釋道:“這陣型是景瑜一貫的風格。子奕在殷林五年,跟景瑜打過的每一場仗,我都仔細研究過,所以對那位公子瑜的打法很是了解。”
非但每場仗都研究過,甚至連雙方糧草的運送路線,囤放位置,戰車盔甲,將士優劣等,他都一清二楚。隻是他沒告訴徐奕,他研究這些,除了學習兵法外,更重要的是琢磨徐奕的心理,琢磨他會怎麽用兵,怎麽布陣,甚至怎麽安排將士的食宿,怎麽決定自己的作息。
那樣他就能知曉,徐奕是幾時起,幾時息,心裏想的是什麽,有沒有時間讀他寄去的書信,有沒有時間給他回上一封。那幾年最難熬的深宮歲月,就這樣一點點支撐了下來。
“做的不錯。”徐奕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先撤出去。”
徐奕下了簡短的命令,李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兩人一側身,配合的相當默契,在下一波箭雨來臨前,退出了攻擊範圍。
山洞離伏兵處不遠,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就回到了洞中,徐奕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景瑜的排兵布陣圖,試圖找出破陣之法;李泓也仿照徐奕,撿了根燒過的木枝,撕下一條衣袍下擺,用木枝上的黑炭在布條上寫著什麽。
李泓趴在一方岩石上寫的很認真,以至於徐奕過來看他時,他都沒有察覺。
“這是寫什麽呢?這麽認真。”徐奕抽出那個細長的布條,上麵木炭寫的字東倒西歪,辨認起來實在費眼,“江南鹵鴨、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江州素什錦、楊氏春卷……”
徐奕越念越詫異,語調都有些微微上揚,詫異道:“你這是,餓壞了?”
他擔心李泓餓傻了。
要說不餓,那是假的,他們一路至殷林,舟車勞頓,好不容易找了個客棧,飯食還算可口,沒等吃上兩口就被亂箭襲擊,今日又是一番突圍,著實辛苦。
但餓傻倒還不至於,李泓解釋道:“子奕負責破陣,我呢,就負責點菜,景瑜可是擾了我們一頓晚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也就提前幫他擬好菜單而已,省得他摸不準子奕的口味。”
徐奕:“……”
他以為這人寫寫畫畫是在研究破陣,原來是在擬菜單,想得可真是長遠。
徐奕其實是想提醒李泓,他們還在被困逃亡的事實,轉念又想到,自己已經想好破陣方法了,就沒出言擾了這位三皇子的好興致。
他靜靜等李泓寫完,才跟李泓講起了破陣之法,“景瑜最擅長布陣,布防強的地方弱,弱得地方反而強,我們剛才選取的突圍地點,看似兵力最弱,實則是最強的地方。”
“怪不得了。”李泓把寫好的布條卷成小筒,纏在箭羽處,問道:“子奕是想讓我們找兵力看似最強地方突圍?”
徐奕點頭。
李泓卻出乎意料地反對了,“我建議,還是突圍老地方,也就是兵力看似最弱那裏。”
“為何?”徐奕問道。
“子奕,我們最開始分析對手是高鳴,然後推測出是高琰,為什麽會繞這麽多彎兒?那是景瑜故意在隱藏身份啊。”李泓笑道:“若不是我們都恰好熟悉他的布陣習慣,到現在恐怕都以為,是駟宮裏哪個皇子或者大臣,要取我們的命呢。”
“景瑜既然要隱藏身份,那他就不會知道子奕你悉知陣型,並且想好了對症下藥破局之法。我猜,景瑜會在兵力最強的山穀外等我們。”李泓彈了彈手裏的箭尖,“錚”的一聲,他語氣帶著調侃的意味,“既然景廚子都眼巴巴等在那了,那我們不去赴宴,多拂他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