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高琰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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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泓在宮中耍了一同威風,徐奕在行宮中也沒閑著,他顯然被高琰那聲“兄長”震住了。

    坐下的動作一頓,他詫異地問:“你叫我什麽?”

    兄長這個稱呼,可是連李泓都沒叫過他。

    不止徐奕詫異,高琰本人也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原來叫人兄長是這種感覺。”

    他沒這樣喚過高鳴,可以說,沒這樣喚過任何人。

    “你。”徐奕隱約覺得高琰不會是為了拉攏他,故意叫得這麽親切,“你為何會叫我兄長?”

    高琰咳嗽了幾聲,臉上因為呼吸不暢泛起了潮紅,有些虛弱道:“兄長可還記得傅將軍。”

    徐奕自然知道,傅泉是梁國的大將,膝下無子,隻有兩個女兒,其中一位嫁給了當時還在梁國當客卿的徐修,也就是徐奕的母親,論輩分,徐奕得叫他一聲外公。

    後來因為梁國權臣爭權,傅泉被人陷害,死於沙場,整個傅家的地位一日發生了翻天複地的變化,失去頂梁柱的傅家被各種人落井下石。

    傅家長女,也就是徐奕的母親,為了保護年幼的妹妹,拚死把她送入宮中,托一位熟識的老嬤嬤照料,她本人卻一病不起,最後死在家中。

    徐修眼睜睜看著發妻病逝,傷心欲絕,帶著周歲的徐奕遠走熙國,再也沒回去過。

    徐奕原本不知道這段往事,徐修也從未提起過,還是他十多歲的時候,聽梁貴妃身邊的陪嫁丫頭,講起當年梁國的那樁血案,才知道了外祖家的境況和生母慘死的事實。

    還是個少年時期的徐奕第一次聽說生母的事情,他心裏難受,竟也硬生生地誰也沒告訴,依舊每日笑對徐修和李泓,誰也沒看出來他的異常。

    他那時候托人去查過,但梁國早就沒了傅家,唯一幸存的小女兒也不知所蹤,不知死活。

    難道?

    徐奕看向高琰,“難道你竟是……傅二小姐的孩兒。”

    高琰點點頭,“是了,我母妃傅蘊,原本跟著嬤嬤在梁國宮中做事,二十年前,梁國與駟國聯姻,梁國選中的聯姻的公主,是王後的小女,梁王後不舍得幼女遠嫁,與梁王磨了許久,梁王也未能改變心意。”

    他說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梁王後無法,便幹了這偷天換日的事,選她宮中一個美貌的宮女,日日訓練言行舉止,直到婚期將至,宮女便代替公主嫁給了駟王,那宮女,便是我母傅蘊。”

    這麽說來,高琰便是徐奕的親表弟,叫一聲兄長不為過。

    徐奕知道高琰的母妃是去世了的,那也算是他的姨母,當年他母妃拚死保護的妹妹,不禁有些悵然。

    高鳴見他這般神色,勾了勾蒼白的嘴角,“兄長以為我母妃去世了嗎?”

    “難道不是?”徐奕問道:“都說五皇子的生母於十多年前就已經病逝。”

    “嗬。”高鳴冷笑一聲,他的麵色本就慘白,這會竟然隱隱發青,看上去極為陰冷,“那不過是駟王和駟王後對天下的說辭罷了。兄長,你在熙國多年,可曾見過熙宮中的一位遊美人。”

    遊美人?

    徐奕思索著,他對後宮之事關注不多,偶爾進宮,也是去向梁貴妃請安,但那個遊美人,他卻聽說過。

    那是徐奕七歲那年,熙駟兩國交戰,駟國戰敗,除了徐國相要的糧食之外,駟王還額外送來幾位宗室女,其中一位便被封為遊美人。

    徐奕之所以知道這位遊美人,是因為她在宮中做了一件挺出名的事。後宮嬪妃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承寵,生下了一兒半女,自己的將來也有了保證,而那位遊美人卻不喜愛承寵,能避開就避開,即使承寵了,事後也會暗自裏喝上一碗打胎藥。

    徐奕就是那時候聽說的遊美人的,那時候他隻覺得奇怪,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喝打胎藥,有個自己的孩兒不好嗎?

    後來這件事被其他妃嬪揭發,李儲一怒之下要賜死她,幸而那時候有李泓周歲,水神轉世的名頭還正盛,加上熙國正是國泰民安時,李儲心情不差,又有梁貴妃求情,才免了遊美人的死罪。

    再後來,徐奕聽梁貴妃提過一次,說遊美人自願幽居佛寺,再也不踏入紅塵半步,之後便再也沒她的消息了。

    徐奕心中已經有了隱約猜想,“難不成,遊美人就是傅二小姐?”

    高琰點頭,臉上的表情淒淒,“在駟宮時,我母妃年輕貌美,頗得駟王寵愛,王後容不得她,拿我的命逼迫她,你看著宮中的皇子,有幾個保住了性命,我母妃知道王後的手段,迫不得已,同意王後開出的條件,離開駟宮。”

    “誰知,剛好又趕上駟國往熙國送宗室女,王後心生一計,大概覺得讓她離開太便宜,便讓她混進宗室女的名單中,獻給了熙武王。”高琰感慨道:“誰也想不到,一個女子,竟然替別人嫁了兩次。”

    徐奕以前不明白遊美人,現在想來,怕是她不願再有自己的孩子,一個高琰她都沒辦法陪伴,遑論其他。

    這一日,徐奕都留在行宮中聽高琰講往事,傅家的、他自己的、最多還是傅蘊的。

    等徐奕回到質子府,天都麻黑了,天色有些陰沉,風吹得很冷。

    李泓擔心徐奕吃不慣中都的飯菜,囑咐人做了江州小吃,自己等在小案旁,他不經餓,好幾次差點先吃,拿起筷子又擱下,抱著個絨墊兒在桌前打盹。

    直到背上被誰披上一件毛領披風,他才睜開眼,就看見徐奕在他身旁,把領口往他脖子裏圍,他睡眼朦朧地含糊道:“子奕,你回來了。”

    “困了?”徐奕坐下來問道。

    “沒有,等得無聊,就先眯一會。”李泓揉了揉眼睛,“怎麽去了這麽久?”

    “跟他聊了些往事。”徐奕夾了口菜,稱讚道:“江州口味,你擬的菜單?”

    李泓“嗯嗯”兩聲,然後問道:“跟高琰有什麽往事可聊?”

    徐奕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沉默了半晌,說道:“泓兒,我認了個弟弟。”

    “弟弟?”李泓顯然沒反應過來,不是出去見政敵或者盟友嗎?怎麽認了個弟弟回來,“是,高琰?”

    徐奕點點頭。

    李泓顯然沒想到徐奕和高琰會有血緣關係,醋壇子瞬間打翻了,嘟囔道:“子奕才跟他見一麵而已,怎麽就……”

    怎麽就成了人家哥,李泓很委屈,可惜徐奕沒聞見醋味。

    “牽扯一些陳年舊事,他病得很嚴重。”徐奕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又想到李泓今日的大朝會,給他加了塊文思豆腐,問道:“今日在駟宮中怎麽樣,別人可有為難你?”

    文思豆腐外酥裏嫩,因為裏麵的嫩豆腐實在太軟香,想甜蜜蜜的小情人,所以文思豆腐又叫情人豆腐,顯然,李泓對著情人豆腐沒胃口,他覺得那是諷刺。隨口答道:“昂,還行,把高鳴罵了一頓,砸了點東西。”

    “啊?”徐奕夾菜的手一頓。

    李泓隻好耐著性子解釋,“就是他們想試探我,我就給他們試了。”

    徐奕懂了,笑著搖搖頭,“沒受欺負就好。”

    瞧他多會關心人啊,可惜這個人還沒完全屬於自己,李泓心想,不僅沒到手,那什麽景瑜高琰還一個個的來給他添堵。

    煩人!

    小皇子給自己找假想敵的本領是真強,一直到晚間,周身彌漫的醋味也沒散去。

    質子府的正堂後麵沒有寢殿,徐奕和李泓便各自占了東西廂房。用過晚飯,徐奕就回了東廂,他跟高琰談了大半日,很多信息沒來得及整理,高琰所求跟他們的目的並不衝突,要好好理順一下思路。

    晚飯時,李泓其實很想問問高琰的事,但他又怕問出口便是酸不溜秋的語氣,忍住沒打聽,這下倒好,自己在房裏胡思亂想,坐立不安。

    他想去東廂。

    “沒什麽理由啊。”李泓咬著手指自言自語,“他若問我有什麽事,我總不能說邀請他出來賞月吧?”

    “嗯,有什麽不行?”

    “哦,今晚沒月亮。”

    李泓找理由失敗,一個人在門前踱來踱去,腦子裏跑馬,又忽的想到那天在殷林,他被喝醉的徐奕磨得臉紅氣喘的模樣,忍不住罵自己,“什麽出息!”

    小時候臉皮不是挺厚嗎?想去找徐奕就去了啊,還要什麽理由?

    “對,不需要!”

    這麽想著,他便給自己壯好了膽,躡手躡腳地到了東廂門前,語氣故作輕鬆道:“子奕,睡了嗎?”

    “嗯,睡了。”屋裏人答話。

    李泓:“……睡,睡了啊?”

    轉念,李泓又給自己尋了個絕佳的借口:睡了好,睡了我就能蹭床了。

    “那我進來了。”

    徐奕:“?”

    正堂留著一盞油燈,偏房有些微光,不是很亮,足夠李泓看清路,並摸到床榻上。

    “怎麽了?”徐奕撐起半個身子問他,“睡不著嗎?”

    “嗯。”李泓裝得跟自然,像小時候一樣,不需要經過主人同意,就爬上人家的床,趴上去鑽進被窩。

    徐奕也不是沒被他爬過床,隻當是他白日在宮裏裏受委屈了,也沒再問什麽,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這是個很愛憐的動作,像長輩對晚輩,兄長對幼弟。想到“兄長”,李泓也不知道哪來了一股酸氣,直衝心窩。

    高琰能叫,難道他不能叫?

    便撐起半個身子,往徐奕身上湊了湊,把頭垂到徐奕耳邊,輕輕叫了聲:“哥。”

    徐奕身子明顯一顫,從頭發絲顫到腳趾,再顫到心尖,心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撓了一下,氣息有點不穩,連聲音都顫了顫:“你……”

    你叫我什麽?

    李泓不介意再來一句,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貼上徐奕瑩白的耳垂,聲音沙啞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