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戲精李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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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奕確實病了,病得挺嚴重。

    高鳴讓人請來了醫者,開了張藥方,抓了幾大封藥,有個小內侍在廊下煎藥,藥爐汩汩沸起來,整個崇安殿都是藥味。

    徐奕就是被這藥味苦醒的。

    他撐著給李泓寫完信,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剛醒來就見人端著藥碗朝他走來,一股子酸苦味瞬間彌散了整個屋子,也不知醫者開的什麽方子。

    徐奕不想喝,在想現在裝睡是否還來得及。

    小內侍眼尖,大老遠看見徐奕醒了,笑逐顏開道:“韶文君,奴伺候你喝藥。”

    “先放著。”徐奕頭昏,聞見這味更暈了,他翻了個身,麵朝牆,扯過被角捂著口鼻,想繼續睡。

    “這……不燙,再放就失藥效了。”

    徐奕渾身乏力,頭昏得厲害,一點都不想起,嗓子還是啞的,幹脆也不答話了,裝睡。

    心裏想的卻是,高鳴可真是能屈能伸,昨日被他罵得氣成那樣,像個要炸的河豚,他都等著今天炸他一身毒了,誰料,河豚竟然自己癟了下去,還想著來拉攏他。

    果然“高位之人必有高明之處”,高鳴的可取之處就在於能用人,隻要有利於他的大業,哪怕是對手,他也要拉攏來。

    但這並不能短了大皇子的身段,這不,到現在也沒來向徐奕要計策,他要臉。

    徐奕不喝藥,急壞了來侍奉的小內侍,小內侍想勸慰兩句,又怕話多惹韶文君煩,一番話在喉嚨裏滾了好幾輪,憋得臉都紅了,也沒吐出一個字。

    還好,仇平來了。

    小內侍苦著臉,看看仇平,又看看徐奕,意思是,我實在搞不定。

    仇平遞了個眼神,小內侍就退下了。

    他說:“韶文君,君子兼濟天下,若是被身體拖累,豈不是遺憾?”

    “兼濟天下?”徐奕的聲音從被子下傳來,悶悶的,“大皇子把我軟禁在此,我怎麽兼濟?”

    仇平很會順杆爬:“那質子府就更不能了。”

    徐奕心想他還挺適合做個說客,把質子府和崇安殿偏殿的床相提並論,暗戳戳的告訴徐奕,與其效忠質子府,不如效忠崇安殿。

    “韶文君有才,又有抱負,我家主子是駟宮裏最有望繼承王位的皇子。”仇平說:“不如韶文君投靠我主,那將來就是明君配賢臣,定能在史書上萬古流芳。”

    徐奕轉過身,咳了兩聲,道:“你既然說了大皇子最有望繼承皇位,那還用我做什麽?我現在改投大皇子,連奉上投名狀的機會都沒有,不如守著質子府的一畝三分地,也算對得起先王了。”

    其實仇平就算不來,徐奕也要設法留下來,他現在就是在敲竹杠,從仇平嘴裏敲出些高鳴的信息,方便他進行下一步。

    仇平見他不為所動,狠了狠心,交了高鳴的一些老底,“韶文君有所不知,大皇子雖已經是準太子人選,但駟王為人謹慎,這些年越發在兩位皇子之間猶豫不決,我主的諸位,還需要一個契機。”

    徐奕“嗯”了一聲,鼻音很重,“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幫大皇子尋個契機,好讓他駟王徹底下定決心,把儲位給他。”

    見徐奕鬆口,仇平心裏一鬆,“正是。”

    徐奕沒接話,高鳴和仇平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在想仇平這到底是幫了誰。

    仇平點到為止,不打算再進行這個話題,又端起藥碗,說道:“所以韶文君還是先養好身子,把藥喝了吧。”

    好的,又繞回來了。

    “先……”徐奕想說先放著,剛開口就被人打斷。

    “先放著病什麽能好?”是李泓的聲音。

    徐奕半閉著的眼睛睜開了,眼神裏也有了神采和笑意,可惜李泓進門就光顧著瞧徐奕的病容,沒注意這點微反應,不然可能夠取悅他一陣。

    徐奕浪費了眼底的笑意,還被李泓數落了,三皇子是這麽說的:“你當崇安殿是什麽豬窩狗窩,比得上質子府安樂自在,他高鳴但凡懂一點待客之道,會讓你病成這樣?瞧你又瘦了些,是這崇安殿的人都是吃豬食的,沒好東西招待人嗎?”

    仇平:“……”

    這質子好厲害的舌頭,明著罵他的屬下,實則把崇安殿貶成了臭狗屎。

    徐奕也沒料到李泓上來就這麽語出驚人,又詫異又想笑,一陣咳嗽裹著壓抑的笑聲從喉嚨裏傳出來,眼看李泓臉色沉了下來,他忙用手背抵住了嘴。

    李泓半真半假地發了通脾氣,不,是真情實意地發了通脾氣,他是真想把高鳴痛罵一頓,看到徐奕這個樣子也是真心疼。

    仇平劈頭蓋臉挨了頓罵,還得先行禮,他恭敬道:“見過公子。”

    “嗯。”算是回禮。

    李泓端起那碗湯藥,冷著臉問道:“這沒毒吧?”

    “怎麽會?”仇平忙答道。

    “怎麽不會。”三皇子擺出自己無敵的人設,譏諷道:“我就應該把狗帶來,搜一搜你們這殿裏藏了多少毒|藥。”

    仇平垂眸,不跟這皇子打嘴仗。

    “不過想你們也沒膽量下毒。”李泓端起碗坐到床榻邊,轉頭對徐奕說:“先喝藥。”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徐奕見了李泓,心情突然愉悅了不少,再加上生了病,有些愛耍小性子的意味,他突然間來了興致,想逗逗李泓,看他還能演出什麽花樣,便賭氣似的嚷了句:“不喝。”

    李泓挑了挑眉,這人生個病這麽可愛的嗎?平時可是不多見。

    徐奕本就瘦,又生了病,躺在被窩裏幾乎看出到身形,眼角紅紅的,發冠有些散亂,落在李泓眼裏,成了楚楚可憐的病美人,看得他想蹂|躪他。

    李泓有些尷尬,看向仇平,仇平給他一攤手,意思是說:看吧,是你的人自己不喝藥,不是我們虐待他。

    “你先出去。”李泓對仇平說:“我灌他。”

    徐奕:“?”

    仇平依言退出去了,該說的他都說了,就看徐奕怎麽選擇了,便留了徐奕跟李泓單獨說話。

    仇平剛走,李泓就無奈地叫了聲:“子奕!”

    然後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坐在徐奕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燙的,想來頭也是暈的,難受得很。

    徐奕輕咳一聲,笑道:“不是要灌我藥嗎?”

    剛才死活不肯喝,現在倒好,主動提醒人家來灌自己了。

    “我是要灌你,你起來。”李泓攬過他的肩,讓他半靠著,然後在背後塞了兩個軟枕,這樣靠起來能舒服些。

    借著往徐奕身後塞軟枕的契機,李泓靠近徐奕耳邊,低聲說:“景瑜打算讓諸國圍困駟國,我們已經向各國都去了信。”

    徐奕一愣,旋即微微點點頭,時機剛好,他這邊也可以行動了。

    “來,先吃藥。”

    李泓的白瓷勺盛了滿滿一勺湯藥,吹涼遞到徐奕嘴邊,等徐奕喝完,他還貼心地拿手背輕輕沾了沾徐奕的嘴角。

    怎麽說呢,這人為了能有點肢體接觸,有些不要臉皮了。

    其實徐奕喝的很幹淨,一點都沒撒出來,嘴角也沒溢出來,也就嘴唇上沾了些汁液,亮晶晶的。

    “那不是有帕子嗎?”徐奕指了指桌案上。

    李泓按下他的手,狡辯道:“不幹淨。”

    徐奕咽下一口藥,說道:“那也別用手啊。”

    李泓盯著徐奕的薄唇,喉結上下滾了一圈,心說,其實我不介意用嘴。

    這麽想著,他仿佛能感受到貼上那片薄唇的觸感,上次觸碰是溫涼的,這次徐奕還在發熱,或許是滾燙的,還會帶著些藥香。

    李泓胡亂應了句什麽,神色慌亂地低下頭,強裝鎮定道:“子奕還要在這邊留多久?”

    “不確定。”徐奕說。

    他要“幫”高鳴上位,要把控駟宮風向,若是諸國真的來圍困駟國了,他或許還要想退敵之計,回府遙遙無期。

    隨後,徐奕想到了什麽,問道:“昨日高琰去府上了?”

    “是。”李泓低聲說:“送往熙國的信是他寫給傅氏的。”

    徐奕點點頭,又笑道:“聽說你跟高琰相談甚歡,還一起觀賞那條西北狼犬?”

    這話是高鳴挑撥徐奕和李泓說的,徐奕自然不會受挑撥,隻是上次他認回高琰,李泓小性子使了大半夜。這小皇子在中都除了他就沒熟識的人,若是能交到一兩個朋友,也能不那麽孤單。

    李泓和高琰有話可聊,徐奕其實是喜聞樂見的,這才問了問他。

    隻是李泓會錯意了,他跟高鳴想到一塊去了,以為徐奕吃味,忙否認道:“不是,沒有,是他單方麵來看狗,除吃之外就說了點正式,就,就沒了。”

    “哦。”徐奕有些失望。

    “你別擔心子奕。”李泓以為他還不太好受,毅然保證道:“我不會跟任何人過多交往的。”

    徐奕:“……”

    等喝完藥,李泓又把整個屋子檢查了一遍,盡管徐奕說高鳴暫時要用到他,不會使什麽絆子,他還是沒放過任一個角落。

    又絮絮叨叨交代了幾句,李泓才離開了。

    崇安殿恢複了平靜,隻是這平靜是風雨欲來的假象,徐奕預感,馬上會有一場席卷五國的大動蕩,首當其衝的就是駟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