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和羞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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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徐奕的胳膊攬在腹部的位置,若是再往上一點,就能感受到他砰砰的心跳。
這是徐奕第一次在床上主動抱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腦子很懵,比他偷親徐奕的時候還懵。手上出了一層汗,藏在被子裏,把底下那點被單抓得皺成了一團。
他覺得有道和煦的目光在看他,急促的呼吸很快會暴露他並沒有睡著的事實,他甚至想不到一個可以搪塞過去的理由,腦子早就空白了,他有點快撐不住了。
其實他想裝作被徐奕驚醒,抓住徐奕問問清楚,為什麽要抱他,為什麽要趁他睡著了抱他,是不是……
是不是和他不切實際的期望一樣。
可他不敢問,殘存的理智從無措中扒出一點恐懼,他怕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怕都這麽多年了,徐奕依舊隻是把他當親人,貼著子時說句生辰快樂而已。
就在他快堅持不住時,腰間的手鬆開了,那隻手帶著他身上的體溫,幫他捋了捋額間的發絲,最後在他鼻尖上輕輕刮了下。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身旁的人呼吸清淺均勻,像是真的睡著了。
李泓長長出了一口氣,活動了下僵硬的手指,偏頭看向旁邊。
窗外息風了,月光映在雪上,很是亮堂,隔著窗紙照進來,落在身旁人的臉上,把他的臉趁得格外柔和俊美。
李泓盯著徐奕看了一會,心有些絞痛,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把這個人據為己有,讓他像自己喜歡他一樣也喜歡自己。
同時又有些慶幸,韶文君才情卓絕,算無遺策,多少人想要拉攏,他卻隻守在自己身邊,為他這個落魄質子鞠躬盡瘁。
一時間,“委屈想哭”和“何德何能”兩種情緒蜂擁而至,把三皇子弄得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李泓怎麽都沒想到,徐奕這一抱,竟把自己抱出了千思萬緒出來,也覺得自己過於矯情了。
最終,三皇子決定按原計劃進行,偷偷湊過去,在徐奕嘴角輕啄了下。
翌日清晨,李泓照例早起練劍,躡手躡腳沒驚動徐奕。
這場雪下的不大,到現在已經化得所剩無幾。院中中立著一個黑色戎裝的身影,在殘雪的映襯下尤為精神。
李泓的招式很淩厲,是從徐奕那學來之後自己又融入了自己的風格,劍上的力道掃到青鬆,雪沫簌簌飄落,黑衣旋身而動,竟沒有粘上半片雪花。
等身形站定,收劍時聽到有人叫好,聲音清澈溫和,是徐奕。
“子奕。”李泓轉身叫道,“我吵醒你了嗎?”
徐奕笑著搖頭,晨起的空氣還有些涼,他沒忍住咳了兩聲。
李泓皺了皺眉,回屋取了一件貂領披風,披在徐奕身上,領口圍得嚴嚴實實。
這件披風是李泓的,披在徐奕身上有些長,一直到腳踝。徐奕驚訝於李泓的身高,平時還沒在意,現在穿上他的衣裳才發現,他都已經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了。
眼前的人不僅個頭高,身子骨也長開了,封腰束袖的戎裝穿在身上,顯得越發肩寬腰窄,氣勢十足。
李泓的手還在徐奕幫徐奕打披風領口的結,貼的近了點,徐奕看他都要微微仰起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李泓一條胳膊就能把自己攬住。
徐奕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冒出這麽個念頭,反應過來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耳根子發紅,幾乎是逃一般說道:“我我去做早飯。”
“誒。”李泓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不是說了我做嗎?”
“說了嗎?”
李泓驚奇地看著他,說:“對啊,昨晚不是說我幫你調理身子,膳食調養,從早膳開始。”
徐奕記起來了,昨晚李泓確實說了這事,他快速想了想,又說道:“那我去收拾東廂。”
“嗯……好。”李泓其實想讓他去再休息會兒,不想讓他收拾東廂,巴不得東廂燒了才開心,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讓徐奕住他那。
“不對!”李泓反應過來什麽,又忙拉住徐奕,“那個,東廂一會我來收拾。我昨日寫了一本策論,子奕先幫我看看。”
這兩個人,一個心慌地想逃,一個心虛地想躲,莫名其妙地各自順坡下了。
李泓推著徐奕往正廳去,把人按在書案前,自己溜進了東廂。
東廂壓根就不用收拾,爐子炭火備著現成的,被褥也時常拿出來晾曬,幹淨整潔得很。他昨日為了留住徐奕,找了這麽個借口,現在要是被徐奕看到,那他的心思還不昭然若揭了。
他本想著反正徐奕這幾日都不用去宮中,要不直接讓福子把東廂爐子藏起來,多留徐奕在他床上住幾日得了。一想到徐奕躺在他身邊,清晰的嗓音和溫熱的呼吸落在他耳旁,他就燥得難受,還是一種上癮的燥,難受,卻欲罷不能。
再想想,還是算了,容易擦槍走火不說,萬一徐奕生疑就得不償失了。
人為把東廂弄得亂七八糟,李泓這才離開東廂去了廚房。他沒怎麽做過飯,但在這事上還挺有天分,做出來的東西雖然稱不上一絕,也絕對不能說難吃。
早膳是紅棗羊骨湯,湯汁燉得香濃,乳白的湯汁上飄著清香的蔥花,配上一盤平菇豬肝,連小案上的水果都換成了桂圓。
徐奕進來時,正好看見李泓翻出一盒阿膠,吩咐福子去磨製成粉。
福子戰戰兢兢接過那盒成色上等的阿膠,他以前伺候過宗室裏的貴女,懂得一些養生的門道,小心問道:“公子,咱們府上誰,誰有孕了嗎?”
徐奕腳下一頓,往屏風後側了側身子。
福子說完,就意識到不對勁,質子府裏哪來的女子,連那隻幾個月大的西北狼犬也是公的。
“公子該不是在外麵有喜歡的人了?”福子懵了,脫口而出這麽一句,既然不是府裏的,那就是外麵的了。
福子問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李泓的表情就有些精彩,挑了挑眉,現在又莫名被這句話取悅,心道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喜歡很久了。
他心情不錯,多給福子說了幾句,“什麽外麵不外邊,府裏的,別問那麽多,磨細點,放些紅糖醃著。”
徐奕當真是冤枉死了,李泓記著他愛吃糖,想著紅糖上色更好看,才讓福子用紅糖醃製,誰知這更確認了福子的猜想,心說他家公子一定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福子抱著盒子嘀嘀咕咕出門去,剛好與屏風另一側的徐奕擦肩而過,徐奕聽到他嘴裏念叨的是:“熙國民風可真開放,還沒成親就同床了。”
徐奕:“……”
他莫名心虛,又羞赧得厲害,決定今天如論如何也要把東廂收拾出來,否則就去崇安殿睡。
徐奕進去的時候腳可能站麻了,走路有些僵。李泓看到了屏風後的身影,知道他在那後站了一會,把福子的話都聽見了,就一臉調笑地看著他。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福子自己瞎猜的。”他見徐奕走路都差點同手同腳,起了調侃之心,小聲說道:“怕不是昨天給子奕摸出的是喜脈。”
明明是這人做出的食物讓別人誤會了,不出言澄清就罷了,還在這落井下石,真是要多煩人有多煩人。
徐奕有些羞惱,抿著薄唇,微曲起中指,拿骨節敲在李泓額頭上,“聽聽這是一國皇子該說的話嗎?”
李泓見好就收,嘟囔了句“我錯了”,隨後拉著徐奕坐下,盛了一碗紅棗羊骨湯,“子奕快嚐嚐我做的湯好不好喝,補氣血的。”
確實不錯,若是沒有這些紅棗桂圓就好了。
飯後,徐奕先是給李泓指點了那篇當借口的策論,策論論的是五國形式,徐奕驚訝於李泓對五國形式分析的深入程度,心想,如果給高鳴獻計的是泓兒,怕也不會比他差到哪裏去。
正廳書房下人不得進,這是宮中很多人的規矩,李泓也不例外,一般都是他和徐奕親自動手收拾,說是兩人收拾,其實真正動手的也就徐奕自己。
徐奕這些天不在,沒人收拾,案上的書簡都快把李泓給埋了。
飯前他就整理了一會,這會沒什麽事,就又坐在席子上整理。忽然,他在一堆書簡下發現一張帛書,是李泓慣用的玉筋篆字體,看墨跡和放置位置,應該寫完好些天了。
他以為又是策論,抽出來掃了一眼,才發現上麵是謄寫的是《小戎》中的一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這句詩說的是於家者念及外出行軍的夫君,想起夫君性情溫良,在家時兩人其樂融融的場景。巧的是,詩中“板屋”這個詞,說的是先秦故地,也就是如今中都的位置。
可能是“板屋”先帶入了“中都”,徐奕不自覺把自己想成李泓筆下的“君子”,沒去崇安殿之前,兩人可不就是山靜日長,後來他在崇安殿一直未歸,是亂了李泓的“心曲”了嗎?
這麽想的話,事情突然就變得有意思起來,徐奕饒有興趣地又看了一遍,冰涼的文字頓時有了靈氣,仿佛兩人的神情動作都能躍然紙上。
想著想著,他就意識到了不對,這算一首情詩,他怎麽就往自己和李泓身上帶了呢?但總覺得毫無違和感。也不知怎麽了,突然想到在殷林那晚夢到李泓,和他那些癡纏交融的場景……
徐奕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正好李泓在徐奕前麵整理書簡,轉身就看見徐奕紅撲撲的臉,他都嚇死了,忙道:“子奕!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沒有,屋裏的炭火太足,有點熱。”徐奕忙把帛書塞到袖中,沒讓他看見,他起身那袖袍沾了沾額頭,抬腳往外走,“你先整理著,我去外麵吹吹風。”
他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