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墜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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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衛就知道,這話不說是欺君,說出口駟王肯定會不高興,畢竟這戰績太拂他的麵子了。

    也確實如他所料,駟王的笑意當即就凝固在臉上了,不過好在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好發作,便幹笑了兩聲,衝徐奕道:“公子泓的箭法還真是上佳。”

    這會徐奕可不敢再謙虛了,若是再說李泓還年輕什麽的,那就是照著高鳴和駟王的臉猛打了。他一拱手,說道:“泓兒最擅長的就是騎射了,是武王當年專門請了人教的,若是比其他的,那肯定不是大皇子的對手。”

    至於請的人是誰,那自然就是徐奕本人了。

    駟王這才找回些麵子,慢慢飲下一杯酒,準備擺手讓侍衛退下。

    徐奕覺得李泓真是給他拋了個燙手山芋,李泓是讓他有麵子了,可駟王快記恨上他了。於是忙趁駟王擺手前說道:“這樣比試有失公平,不如就把比試撤了吧。”

    駟王其實想撤了的,畢竟知道李泓的實力之後,再比下去丟得是他的臉,但是比試是他當著眾人的麵親口說的,即便現在是由韶文君提出,撤了比試也不太合適。

    就在駟王左右為難時,突然策馬飛奔來一個人,來者是景瑜,他不待下馬,就先說道:“駟王容稟,公子泓不慎中箭,連人帶馬墜下那邊的山穀了。”

    “中箭?”徐奕忙起身,情急之下他的聲音都有些沙啞,“獵場中持箭者都是各家公子,他怎麽會中箭?”

    熙國質子在駟國圍獵,竟然中箭受傷,傳出去成什麽樣了?駟王怒道:“怎麽回事?”

    景瑜道:“暫時不知,公子泓追趕一隻銀狐,進了山穀深處,等我趕到時,隻撿到幾隻亂箭和一支染血的箭,山穀邊上有那匹翻落的痕跡,應是掉下去了。”

    他接著又補充道:“子奕你先別急,已經派侍衛下去尋找了。”

    正是已經有人下去找了他才更急。

    聽景瑜的話,李泓若是中箭掉落山穀,那怎麽會有支帶血的箭在山穀上邊,絕對不可能是某個獵物身上的,那就很有可能是李泓中箭後,自己從身上拔下來的。

    正常情況下,中了箭之後最忌諱直接拔,箭頭在體內堵著才能不讓血迸出,否則一旦拔|出來,很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那李泓為什麽還要拔,一定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原因。

    幾乎是瞬間,徐奕想到了唯一一種可能性:箭上有毒!

    為了不讓毒性蔓延,李泓當即決定拔箭,而後又因為一手受傷,一手止血,沒法防禦再次進攻的利箭,無奈之下,稚嫩選擇落下山穀避難。

    而獵場裏跟李泓有仇的人,除了高鳴還有誰?如果下去尋找的是高鳴的人,那就不會是救人,而是去斬草除根了。

    徐奕沉聲對景瑜道:“保存血箭,找醫者查看上麵的毒,找到對應解藥後立刻給我,另外景瑜,阻止高鳴的人下山穀,我去找泓兒。”

    景瑜拉住他,低聲說:“高鳴的人既然連公子泓都敢殺,肯定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這樣下去很危險。”

    徐奕一句“顧不上那麽多了”就要脫口而出,看到景瑜的神色瞬間反應過來,他太情急了,於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泓兒自行墜下山穀就是為了暫時保命,他為我贏得搭救時間,我不能讓他空等。你放心,我有分寸。”

    “馬借我下。”說完,他推開景瑜的手,縱身上馬,朝獵場的方向而去。

    景瑜回身對駟王拱手道:“大王,子奕分析公子泓中毒箭不無道理,獵場內的安全有專門的人負責,各位公子所用弓箭也是經過查驗的,怎麽就會有毒箭混入其中。此人在大王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是法紀於無物,還請大王盡快徹查。”

    駟王似乎有些羞惱,也顧不上思考到底是何人所為,嚴聲道:“查!”

    穀中,李泓倚在一處足夠隱藏身形的樹下給傷口止血,正如徐奕分析的那樣中了毒箭,傷口在後背左肩處,有人從他背後放冷箭。

    當時情況確實如同景瑜所說,他追著一隻銀狐到了密林深處,想著徐奕中了寒骨之後就一直畏寒,便想打了那隻銀狐給徐奕做件大禦寒。

    又舍不得放箭損壞了銀狐的皮毛,就打算靠近點把箭射在爪子處。

    沒想到剛進了密林深處,就從背後咻咻地飛來幾隻利箭,他側身躲開了幾支,但其中一支離得太近他躲閃不及,硬生生地紮進左後肩裏。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衣,血跡滲透衣料隻能看出像是濕了一片,連流出的是黑血都看不出來,而且傷處在身後,更加不容易發現端倪。

    李泓一開始沒有發現自己中的是毒箭,隻想盡快策馬離開這是非之地,直到傷口處疼得厲害,頭也有些發昏,這才意識到箭上有毒。

    也不愧徐奕誇他果決,李泓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決定拔箭。他左手勒住韁繩,防備著身後的鬼魅般冒出來的冷箭,右手繞過左肩,手指抵上箭尖,一用力,毒箭和冷汗一同拔|出,在鮮血濺出來之前,拿手死死按壓住。

    他死咬住嘴唇,連聲悶哼都沒發出來,隻是鼻息粗重急促了些,而身後的利箭再次悄無聲息地朝他逼來,他根本沒精力再去敏捷閃躲。

    但前麵正好是一處斷岩,他想到在殷林時和徐奕躲避亂箭毅然跳下山崖的情形,決定再次兵行險招。

    身下所騎的這匹馬的膽量不如當初在殷林那匹,在崖邊躊躇了好幾圈才敢後退了些距離準備躍下,李泓操控著韁繩,盡量安撫著戰馬,而後在人和馬都做好準備之後,縱身躍下。

    要說李泓也是倒黴呢,這個地方雜草叢生,他本想找些止血傷藥,紫珠嘛,徐奕教過他。但是沒有,連血沒法凝。

    說不疼那是假的,李泓半靠在樹幹旁邊,額頭上浸出一層汗珠,他右手按住傷口不能動,隻能用左手配合牙齒撕下一條衣襟,堪堪纏在傷處。

    樹下也不是個安全的地方,李泓不知道那是什麽毒,就覺得傷處疼得厲害,頭發暈。他本想找個隱秘點的地方藏身,又怕徐奕來了也找不到,才選了樹下這個相對顯眼的地方

    但他實在有些支撐不住了,若是清醒的時候還好,要殺他的人來了他還有反抗的機會,可一旦他暈倒失去意識,那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還是要找個更安全的地方。

    於是李泓強撐著起身,在四處都找了找,終於在山岩後發現了一排新抽芽的藤蔓,藤蔓上麵貼著山岩,根部與岩石有一定的距離,剛好容納一個成年人藏身。

    他鑽進去的時候莫名想到小時候鑽角落的情形,那時候總有徐奕來哄他,守著來等他出來。藤蔓後麵的麵積也不大,李泓蜷腿坐著,背後虛虛靠著山岩。連姿勢都和小時候的那會一模一樣。

    硬撐著找到這個地方已經讓他精疲力盡,眼皮越來越沉,他實在有點撐不住了,慢慢閉上了眼。

    徐奕在獵場找到了那幾支散落的箭,以及馬匹在斷岩邊上躊躇的馬蹄印,還有些散亂的人的腳印,應該是下來尋找李泓的侍衛。

    他沿著斷岩而下,在崖底看到了那匹馬的屍體,卻沒有李泓的身影。

    斷岩下麵已經不屬於獵場的範圍了,因此地勢錯綜複雜,連侍衛都有些搞不清地形,這讓徐奕稍稍放心些,起碼他們沒那麽容易找到李泓。

    隻是他自己的尋找難度也會大上許多。

    李泓會去哪?

    他其實跟李泓的思路一樣,第一反應也是尋找有凝血草的地方,可這個地方似乎沒有任何凝血草生長。那他怎麽止血?拔箭後又沒法止血,還是毒箭,徐奕腳步有些慌亂,加快了尋找的步伐。

    李泓應該會找個即隱秘又能讓他發現的地方,徐奕按照這個標準找了好幾個地方,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血跡,也僅僅是血跡而已。

    那血泛著隱隱的黑,徐奕推測那是李泓故意放的,毒血不能在體內,必須放出來,否則毒素擴散,性命不保。

    然後他是怎麽止血的?徐奕看著那片泛黑的血跡莫名心驚膽戰。也不是沒見過血流成河的場景,可一想到李泓中了箭勉強給自己處理傷口的情形,他就心疼得厲害,像那支毒箭射進的是他心裏最柔弱的地方。

    他千辛萬苦保護的小皇子,被人一次次傷害,全然沒人在意他的感受。

    他隱隱覺得體內泛寒,骨子裏刺痛,竟然是寒骨想要發作的前兆。

    “拜托等會再發作,先……讓我把人找到。”

    徐奕撐著旁邊的樹穩了穩心神,然後舉目望向四周,略有些無助地輕喊了聲:“泓兒。”

    沒人回應,連聲回音都沒有。就在徐奕打算繼續找下去時,突然聽見了回應:“汪汪嗷——”

    徐奕:“……”

    他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是李泓那隻西北狼犬,狼犬熟悉李泓的氣味,找起來應該比他快多了。

    徐奕麵露喜色,朝叫聲的方向剛走沒幾步,就見一隻黑白毛色的狗子,伸著小粉舌頭衝了過來,跑的太快,耳朵都被甩在腦袋後麵了。它個頭還太矮,在草叢裏蹦一下才能露出一下腦袋。

    身後跟著景瑜。

    景瑜把一堆上藥交給他,略帶歉意地說:“抱歉,沒找到對症解藥,這裏有些止血的,延緩毒性發作的,能用上……另外我把它帶來了,會好找些。”

    徐奕接過藥道了謝,景瑜做得已經很不錯了。

    然後他拍了拍西北狼犬的頭,“去吧,找到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