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攪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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駟國皇室狩獵,外朝質子無端中箭,墜落山穀,駟王為了麵子和交代不得不查。其實心知肚明的人都清楚,不用查也知道是誰做下的。
隻是高鳴在駟宮的勢力已經遠不如之前,高琰的實力初顯,連負責查案的司寇大人都不敢為高鳴徇私,加上景瑜又第一時間拿到了毒箭,高鳴這出戲唱得可謂是爛。
司寇帶著罪證找上崇安殿時,高鳴請旨領兵的折子剛遞上去。
他不傻,眼下駟宮中兩位皇子的勢力平分秋色,但他得罪了徐奕和李泓,與景瑜也有新仇舊怨,雖然這些都是不是駟宮中的人,但現在看來卻是最動不得的。
而高琰是個病秧子,他能比得過高琰的地方,無非也就是行軍打仗的本領。如今上平的盟軍攻勢越發猛烈,急需一位善戰的主將,他若是能請旨去上平,不僅能躲過中傷熙國質子的罪名,甚至能利用這次機會翻盤,立下軍功,作為爭儲的最終資本。
一切還要看駟王怎麽想。
“父王會同意我去上平,司寇大人不妨耐心多等兩日。”高鳴對帶兵前來的司寇說,“質子罷了,你覺得父皇真的會為了他治我的罪嗎?大人跟隨父王多年,這點為官的道理不用我教給你了吧?”
司寇奉命徹查這樁案件,其實心裏通透得很,也知道高鳴雖勢力遠不如前,說的話卻在理。駟王明著是為熙國質子做主,其實也就是為了維護皇室的麵子,和做給遠在上平的盟軍們看。
但如今駟宮裏的人誰都知道,大皇子高鳴和五皇子高琰有舊仇,勢如水火,是你死我亡的局勢,若萬一……司寇不敢賭。
他一拱手,說道:“微臣奉命查案,還請大皇子不要為難微臣,跟臣走一趟。”
高鳴臉色微變,沉著聲音說道:“大人真的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嗎?”
他這話倒是提醒司寇了,隻留了高琰的後路那不算是後路,聰明人都給自己留兩條。於是司寇思索了一會說道:“微臣知道大皇子處境,但大王那邊也要交差。不如這樣,大皇子把毒箭的解藥交給我,一來我這好交差,二來若能保得住那質子一命,大皇子到時候在想洗脫罪名也容易多了。”
高鳴思索著這話有道理,便按他說的做了。
然而,崇安殿裏這段隱秘的對話很快就傳到了高琰耳中,他想了一會,抬腳去了質子府。
剛進城門,遠遠看見景瑜,高琰便叫住了他。
自從李泓出事,徐奕照顧李泓抽不開身,景瑜便一直幫忙盯著駟宮裏的動靜,這會剛從司寇那裏拿到解藥,正要送去質子府。
兩人便一起去了。
質子府內景色依舊,絲毫不見頹色,牆角的桃花開得越發明豔,徐奕狀態也比那日好多了。
喂李泓吃下解藥,徐奕在正堂招待了兩位來客。
他聽了高琰的話後,思索了一會,緩緩說道:“既然高鳴想去上平,我們就成全他。”
“子奕?”高琰不解,不是應該阻止他去嗎?
顧忌著景瑜在場,他沒有叫“兄長”,叫得還是“子奕”。
“沒錯,高鳴想抓住最後一點機遇,不惜給駟王上折子去領兵,我們何不成全他。”
說話的是景瑜,他聽徐奕這麽一說,已經知道徐奕想要做什麽了,而後繼續說道:“如此的話,很多事宜要提上日程了。除了我也子奕,五皇子也請做好相應的準備。”
高琰本想問“準備什麽”,愣了一會後突然意識到徐奕和景瑜想做什麽了。他試著問道:“你們是想,借機除去高鳴,扶我,登上王位?”
雖然這是高琰一直以來的計劃,但他從未與他們明說,哪怕是對徐奕這個兄長,也沒提過想要稱王的念頭。畢竟徐奕雖是他的表兄,卻從沒見過傅氏姐妹,於親情上實在緣淺,本不該為他籌劃什麽的。
徐奕微微點頭,說道:“於公於私,我與景瑜都不希望高鳴稱王,必定是要助你登上王位的。何況你母妃還等著與你團聚。”
他沒說的太詳細,傅氏的經曆對女子的名聲來說確實算不得光彩,便沒有對景瑜解釋太多。幸而景瑜是個聰明的,聽出來這事涉及到高琰的家事,也沒有多問,隻是跟著點了點頭。
隻是對高琰來說,不錯愕那是假的,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為自己籌劃,小心翼翼在深宮中保命,甚至藏身在行宮中苟且地活著。從來沒想到過有一日,會有人說要幫他登上王位,盡管這裏麵大多是利益驅使,互利互惠,但他還是有種異樣的感覺。
其實在座的三個人都知道,今天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利益,因此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成了盟友;到也會因為利盡,這條將他們綁在一起的線而崩斷,甚至會因為日後的利益相對而兵戈相向。
這種自知之明高琰感受得尤為深刻。他和景瑜都是要各自為王的,而徐奕卻是要為李泓爭取,日後或許還會為了李泓站在他的對立麵。說到底,他跟徐奕才是有血親關係的兄弟啊。
一麵是感激徐奕扶持他登上王位,一麵又為了徐奕給李泓做那麽多而微微妒忌,中間還夾雜著許多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情緒。
若是真的有一天,熙駟兩國要站在對立麵,那他……
若是以前,他不會想這麽多,而現在他突然想把有些話說清楚,他清了清嗓子道:“兩位,我們雖沒立盟約,但高琰在此保證,在熙、梵兩國易新主之前,我絕不會趁你們之危,且定會鼎立相助。”
徐奕和景瑜顯然沒料到高琰會這樣說,三人都是聰明人,心裏想的明白是一回事,這些話說出口又是另一種感覺,說不絲毫動容那是不可能的。
景瑜笑道:“既然五皇子都表態了,那我也想說幾句。背後放冷箭的事我做不出來,合作期間絕不會背信棄義,兩位盡管放心。但是……亂世分合變化莫測,我不能保證以後的事,若是將來當真牽扯到梵國利益,無奈與兩位兵戈相向,還請莫怪。”
“那是自然。”高琰點頭。
徐奕半垂著眸,從他知道自己內心對李泓的感情後神情就一直淡淡的。高琰和景瑜的話不可謂不熱血,像是一場和五國角逐前的豪言誓詞,但他卻沒有動容,反而憂慮起來。
他那天決定等李泓登上王位後就隱世,其實內心一直在掙紮。
隱世,功成身退,是這天下間謀士最高雅的風姿。但對徐奕來說,何嚐不是對李泓的逃避,是以最自私最狼狽的姿態倉皇逃離,留下李泓一個人扛著熙國江山。
他想想都覺得羞愧和心疼。
景瑜和高琰的才能和心性他清楚,他擔心李泓應付不了。盡管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帶出來的皇子會是天下最傲人的存在,絕對不會敗給任何人。可一想到李泓為了熙國殫精竭慮,他的心就抽疼得厲害。
以後的每個夜晚,那人衣著帝王服侍,映著燈火思量各種對策的間隙,有沒有一絲孤獨?應該是有的吧,畢竟自己教了他那麽多年,腦中想到某個計策時,理應會閃過自己曾說過的隻言片語。
或許如果他在的話,長夜就沒那麽孤寂?
徐奕抬起頭,才發現景瑜和高琰都在看他,他扯出一個笑容,問道:“怎麽了?”
“不說點什麽嗎?”景瑜大概知道徐奕在為李泓失神,勸慰道:“其實不說也行,我與五皇子都信得過你。”
高琰有點詫異徐奕的狀態,但還是跟著點點頭。
徐奕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影響到了士氣,坐正了些,笑道:“你們說得對,那我便替泓兒做個保證……”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沒什麽立場替李泓做這個保證,但他又是最相信李泓的,絕對不會做背信棄義事,也隻能繼續道:“我與泓兒皆信守承諾。”
接著,徐奕對高琰道:“高鳴能不能順利離開中都,還要看你的。得了機會便跟駟王分析上平的危機,說服駟王讓高鳴帶兵。”
“高鳴離開中都後,你便在駟宮中放出駟王擬定立儲的消息,我與景瑜在城中散布,到時候還要借助你的人,嚴坤他們是商人的身份,人力遍布整個江州,最適合做這些事。”
高琰:“沒問題。”
“立儲關鍵時期,高鳴即使離開中都,也一定留有眼線。景瑜,多給你的鴿子喂些食,該做正事了。”
景瑜一笑:“好,我的鴿子與中都的鴿子都是舊相識,高鳴眼線送出去的信都能截獲,到時候我會換上準備好的信,把立‘立儲’消息傳給他,就等著他自亂陣腳。”
徐奕點點頭,繼續說:“高鳴會擁有上平調兵遣將的權利,但上平尚有主將,我想駟王不會直接把兵符交給他,即使他帶著部分兵馬回來,駟宮裏的侍衛也能應付。”
“到那時高鳴狗急跳牆,無詔帶兵回城,就能坐實了他的謀反之罪。”高琰眼裏有恨意,他與高鳴多年的恩怨,終於要清算了。
高琰想了想,又道:“隻是各國兵馬尚在上平圍困,高鳴不足為懼,那上平的困境又該如何解?”
景瑜笑了笑:“四國盟軍是一把利劍,還要為我們所用。我當年入駟為質,在梵國留了些可用的人,會說服梵國撤軍,到時候盟軍成了脅迫梵國的利劍。”
“撤軍?”高琰一愣,“光是梵國撤軍,怕是起不到‘利劍’的作用吧,景公子是否還有後手?”
徐奕為他解釋道:“倒也不算後手。梵國撤軍其實就跟去年年末五國會盟時,高鳴給梁國找罪名一樣,要看怎麽說。稍微變化一下說辭,梵國就從‘無意參與紛爭’,變成了‘與駟國同流合汙’。”
“四國盟軍心本就不齊,各懷鬼胎,梵國就算沒有真的把兵撤走,隻要有一點苗頭,盟軍就能潰不成軍,進而把矛頭指向始作俑者的梵國。而梵國亂,景瑜自然就有機會歸國為王。”
“不愧是子奕,這就把我的計謀猜透了。”景瑜笑道:“其後,梵國內憂外患,戰力下降,到時候還請五皇子借兵於我,助我回國。”
高琰:“那是自然。”
徐奕卻沉默了,也不知道再想什麽。
半晌,他才抬起頭,對景瑜說道:“攻梵,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