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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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渡口休整一晚,第二日清早,便陸續有大小渡船揚起了船帆,船上的水手也高高低低地吆喝起來招攬客人。
慕從雲挑了艘穩當的大船,付了船費之後驅著馬車駛了上去。
無相海雖然稱作是海,但實則隻是西境中央一個極大的湖泊,東州、蜀州、靈州、雲中州、閬州都臨著無相海,因此西境的船舶往來十分興盛。大船張帆全力航行,速度也快,不過大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對岸。
入了蜀州境內,距離毒門便近了。
慕從雲估摸著入夜便能抵達毒門,便提前給肖觀音傳了訊。
隻是到了夜裏,他們將要抵達毒門,仍沒收到肖觀音的回信。
“我這邊也沒收到回信。”金猊搗鼓著自己的傳訊玉牌,猜測道:“會不會是傳訊玉牌壞了?”
慕從雲搖頭不語,心底實則有些擔憂卻沒有吐露,隻是看著頭頂的明月道:“深夜拜訪不合禮數,我們先在外麵過一夜,等明日一早再去拜訪。也能順便等等小師妹的回信。”
幾人也有了露宿野外的經驗,金猊與江欞擠在馬車的小榻上睡了,慕從雲則在車轅上打坐,順帶守夜。
沈棄不肯進車裏去睡,就黏在慕從雲身邊,靠著他的肩膀頭一點一點,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慕從雲感受到他逐漸平穩綿長的氣息,才睜開眼,拿出傳訊玉牌又看了一眼,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肖觀音這次回毒門的時間已超了三月之期,中間她倒是有傳訊回來,但從他去了南槐鎮回來後,就沒有再收到過肖觀音的傳訊。
這多少有些不尋常。
雖然也不排除是出了意外傳訊未能送到肖觀音處,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慕從雲凝眉思索片刻,自儲物袋裏拿出一隻傀儡鳥來。
這傀儡鳥產自靈州偃都,是公輸家研製出的一種通訊傀儡,名為“鴻雁”,形似大雁,擅隱匿,隻有銅板大小,隻需要小小一顆靈石,便能飛行許久。此傀儡鳥是玄陵請公輸家特製,是為危急時隱蔽傳訊所用。隻要對方身上帶著玄陵的通訊玉牌,靈石中的靈力又未耗盡,不論人在何處,鴻雁都能將消息送到。
此行前往毒門前,慕從雲特意帶上了一隻以備不時之需。
留音之後,慕從雲在傀儡鳥身上留下了特有的暗記,便將之放了出去。
野外露宿一夜,次日清早,四人整裝之後,便前往毒門拜訪。
東疆毒門曆來少與各宗門交往,一是其功法頗邪異,難以為其他宗門接受。二則與其宗門所處位置有關。
毒門位於蜀州開河鎮萬絶穀,四周高山峭壁環繞,而毒門便建在深山穀底,隻有一條鐵索橋可出入。
傀儡馬車晃晃悠悠駛過鐵索橋,便踏入了東疆毒門地界。
如今正值盛夏,山穀之中林木旺盛,筆直通天的樹連成片,樹冠遮天蔽日,雖擋住了頭頂烈日,但也使得空氣逼窒,炎氣難散。暑氣蒸騰成白霧,繚繞在山野林間。
“好熱。”
馬車裏的金猊悶得忍不住將馬車簾子都打起來,一個勁兒地用手扇風。
直到馬車加快速度駛過了這片密林,濕熱的空氣才終於散開些許。雖然依舊是炎熱的,卻能感覺到風的清涼。
慕從雲遠目眺去,已能看到不遠處連片的建築。
待馬車走近,就見毒門的山門張燈結彩,掛了火紅的綢緞紮花,還有穿著短衣短褲皮膚黝黑、帶著銀飾的弟子們往來,看著十分熱鬧。
“毒門有喜事?”金猊擠到車轅上伸著腦袋直瞧:“我去打探一下。”
說著人已經跳下了馬車,笑吟吟地去尋毒門弟子探問消息了。
片刻之後他折返回來,還帶了另一名看著年長沉穩些的弟子:“大師兄,這是毒門的師兄章青,百裏掌門不日將要娶親,如今各處都在忙碌,章師兄先帶我們進去。”
章青穿著短褂長褲,約莫三四十歲模樣,麵容看著十分憨厚沉穩。金猊介紹完之後,他便拱手行了個禮:“最近忙於準備掌門婚事,弟子們忙碌,有失遠迎,還貴客們請多多包涵。”
慕從雲還了一禮,下了馬車之後便隨他入內。
果然如章青所說,百裏鴆將要娶親,毒門內外已經灑掃一新,連庭院中的樹都掛上了紅綢禮花。
入了內門,慕從雲一行便被引往待客的正廳,但出來待客卻不是百裏鴆,而是個妖嬈嫵媚的女子,穿一襲絳紅色蝶戲水仙紗裙,黑發鬆鬆挽了個髻,斜斜插著一支蝴蝶金步搖。行走間步搖微晃,身姿婀娜飄逸,氣質不俗,反倒叫人忽略了嫵媚相貌。
“這是掌門將要過門的夫人。”章青介紹道。
“妾身鄙姓柳,掌門一早出門辦事未歸,不知幾位小友是哪一宗高徒?尋掌門有何事?若是不急,可在門中稍作歇息,傍晚時分掌門便該回了。”
柳夫人性子意外的溫和,十分和氣地讓人上了茶水,又邀幾人入座。
慕從雲作為大師兄,在外自然要出麵回話。他拱手一揖,眼睛垂下看向地麵道:“叨擾柳夫人了,我們是玄陵弟子,此次拜訪一是遵師命接小師妹肖觀音回宗,二則是有事相求百裏掌門。沒想到正逢百裏掌門與夫人成親,多有打擾,還望恕罪。”
“原來是玄陵的小友,掌門同我說過的。不過你們來得不巧,前兩日小觀音被她義父派出去給門中的老祖宗們送喜帖去了。老祖宗們隱居避世,居所遙遠,估計還得兩日才能回來。各位不如先在門內住下,正好也能喝一杯薄酒。”
慕從雲自然不會拒絕,客氣道:“那便打擾了。”
柳夫人喚來了侍女,囑咐道:“引客人去紅薔院安置。”
紅薔院不大,但布置得清幽雅致,院牆上還攀著薔薇枝蔓,盛開的紅薔薇沉甸甸綴在枝頭,清雅得都有些不符合眾人對毒門的印象了。
待侍女離開之後,金猊好奇地四處亂逛,嘀咕道:“聽說百裏鴆癡迷蠱毒之術,怎麽忽然就要娶親了?外頭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江欞隨口道:“老房子著火也不是新鮮事。”
慕從雲未參與討論,還在想肖觀音的事:“小師妹還是未回消息。”
“柳夫人不是說她去給那些隱居避世的老祖宗送喜帖去了?可能是忙著未看見傳訊呢。”金猊道。
慕從雲搖頭,正欲說什麽,就見又有一隊侍女端著飯菜依次進來,領頭的侍女福了福身道:“夫人說諸位小仙長舟車勞頓,特意讓廚房準備了宴席,若有不合口味之處,小仙長們隻管告訴我,我叫廚房重新做。”
一列侍女依次將飯菜擺上了桌,熱氣騰騰的菜品將圓桌擺得滿滿當當。
菜上完後侍女又道了一句“慢用”,便十分守禮地退了出去。
金猊看著滿桌的菜吸了吸鼻子,稀奇道:“這毒門倒是比我想象中講究很多。”
他還以為毒門必定如名字一樣死氣沉沉,到處都是毒物橫行呢。
慕從雲卻凝著眉沉思,見金猊拿起筷子就要夾菜,忙按住了他的手,沉聲道:“別吃。”
桌上三人頓時疑惑地望向他。
江欞與金猊是不解,沈棄卻動了動眉梢。
倒是比另外兩個都聰明。
上一世他也曾來過毒門,那時的毒門可不是現在這般光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當年師尊與百裏鴆一戰,我也在場。”慕從雲回憶著那時的情形緩緩道:“百裏鴆此人,癡迷蠱毒,視人命如草芥,他能將小師妹練成‘人蠱’,就絕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剛將肖觀音帶回玄陵時,她渾身是毒難以靠近,不會動也不會說話,餓了不會要吃,困了也不會閉眼。就像一隻真正受人操縱的“蠱”,失去了主人的控製,她便也沒了生機。
十三歲已經可以算是少女,但肖觀音卻瘦小如同七八歲稚童。
師尊說她是自小被百裏鴆當做“蠱”馴養,已失了人類的本能。後來還是從妙法門請了醫修過來,醫治了半年,才叫她終於能同人交流。
“我們對毒門知之甚少,雖然柳夫人看著和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慕從雲將桌上的飯菜隨意挑走了一部分埋在了盆景之中做出吃過的假象,又自儲物袋裏拿出三瓶辟穀丹一人發了一瓶:“在小師妹回來之前,這裏的食水都不動為好。”
沈棄立即舉一反三,眼巴巴望著慕從雲一副邀功的神情:“那我們是不是最好兩人住一間廂房,以便有事隨時照應?”
他不說慕從雲本也想這麽安排,但沈棄這麽迫不及待地提出來,總叫他覺得對方心裏打著什麽小算盤。他想起出發前一夜被對方手腳並用抱住動彈不得的經曆,壓下了歎氣的衝動,微微頷首:“金猊和江欞一間房,沈棄隨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