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藥丸後，錦瑟凝神略調息了會兒，氣力恢複了大半後，才覺得身體輕快了些，沒那麽難受了。

    明安果真是醫術高明，那顆藥丸，救了她半條命。

    但，她試了試，發現身體裏無論如何也凝聚不起一絲靈力了，她滿心憤恨，這回是真的被打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了。

    頭頂上一陣疾風馳過，錦瑟與明安一同抬眼望去，隻見月杏沉和霜滿天已經在半空中打起來了。

    兩人鬥法鬥得激烈，不一會兒就打鬥著飛遠了。

    錦瑟滿腹疑竇，問道：“霜滿天為何會突然造訪杏林？”

    略微沉吟，明安道：“算了算日子，今日，是她的忌日。”

    “她？”

    “霜滿天的徒弟，扶薇。”

    “沒聽說過這人，她有何特殊之處嗎？”

    明安看了她一眼：“你該是知道杏林與毒齋，本係出同宗吧？”

    錦瑟頷首：“知道，杏林和毒齋，未分裂之前，同屬溶華教。”

    “我師父和霜滿天……”

    “我也知道，你師父和霜滿天原是師兄妹，隻不過後來決裂了。”

    明安道：“那你知道他們為何決裂麽？”

    錦瑟歪頭：“不是派係爭鬥嗎？”

    明安眸色幽深：“源於派係爭鬥，才致不睦，但並未撕破臉，畢竟是同門師兄妹。最終導致他們決裂，並相繼出走自立門戶的導火索，正是扶薇之死。”

    錦瑟略詫異了會兒，沒想到溶華教的分裂還有這樣一層原因在，她又問道：“為何？”

    明安眸光一凜，沉聲道：“是霜滿天殺了扶薇。”

    錦瑟震驚：“方才霜滿天說這個扶薇是她的徒弟，她竟癲狂到連自己的徒弟都殺嗎？”

    明安搖頭：“不清楚，傳聞是這麽說的。”

    “傳聞？”

    “我入杏林時日不算長，師父與霜滿天的事，都是聽同門講的。”

    思忖了會兒，錦瑟眸中豁然清明：“你之前說你師父有喜歡的姑娘，就是這個扶薇是嗎？”

    明安目光閃了閃，並未回話。

    錦瑟促狹笑道：“我懂了，是不是你師父喜歡扶薇，但霜滿天殺了扶薇，你師父和霜滿天因為溶華教內的派係爭鬥本就不睦已久，扶薇之死導致你師父徹底厭恨上了霜滿天，才與她決裂出走，創立了杏林，多年來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頓了頓，明安才淡淡說道：“傳聞好像都是這麽以為的。”

    錦瑟挑眉：“以為？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明安的眼神諱莫如深，“或許是吧。”

    錦瑟眉頭抽搐，“看月杏沉看見霜滿天的反應，好像很恨她，難道你不這麽覺得嗎？”

    看他對霜滿天凶神惡煞的樣子，什麽君子端方全都拋到了腦後，半點平日裏的溫柔謙和都沒有了，錦瑟想，他一定是很喜歡扶薇吧。

    明安卻道：“我覺得他好像更多的，是生氣。”

    錦瑟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看見自己厭憎的人，生氣，難道不是正常的情緒嗎？”

    明安斜掃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時候，也會生氣。”

    錦瑟不明就裏，一時有些惱怒：“你給我說的這些話，神神叨叨的，我一句都聽不明白，你到底想表達些什麽？”

    明安鎮定自若：“隻是想告訴你，不要胡亂猜測別人的事情，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錦瑟翻了翻白眼，又開始給她講大道理了，她不懂，明安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對別人說教。

    但這回她總算是放下自己以前那些不正經的想法了，她本以為月杏沉對陸清茗的感情有異，但如今看來，真的是她想多了。

    隻是……

    斜眼看了看明安，她想，月杏沉確定是正常了，就是不知道，明安是不是正常。

    這麽俊朗的一個少年郎，要真磕死在月杏沉身上，那可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原本寧靜和諧的杏花島上，此刻已經喧囂嘈雜了起來，月杏沉和霜滿天打鬥的動靜那麽大，吸引了所有杏花島的弟子，錦瑟眼見著眾多杏林弟子從各自的居所魚貫而出，紛紛湧向月杏沉和霜滿天的打鬥之處。

    “我們要過去看看嗎？”她問。

    明安皺眉：“你還能走嗎？”

    他這番問話，是在關心自己的傷勢。

    錦瑟心中突然一暖，莞爾道：“可以呀。”

    雖然月杏沉那一掌威力很大，將她的靈力徹底擊潰了，但錦瑟後知後覺，發現他並未下狠手，這一掌並未把她傷得太重，她還是能支撐自己行走的。

    明安仍是不放心她，伸手攙扶住她，才道：“我扶著你走。”

    錦瑟怔了怔，被他攙扶著不自覺往前走，眸光一直凝聚在他臉上，眸中光澤漸漸柔和下來。

    她篤定了，明安就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她心裏暖洋洋的，打趣道：“我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個人間老神自在的太後娘娘，被你舒舒服服地伺候著。”

    “那你就把自己當成太後娘娘，安心享受吧。”

    錦瑟故意揶揄他：“那你是把自己當成太後娘娘身邊任勞任怨的公公嗎？”

    明安輕嗤一聲：“你想得美。”

    錦瑟癡癡一笑，他說話還是這麽不討人喜歡，但她就是覺得心裏洋溢著說不出的高興，眸中光澤也愈加熾熱，隻覺得他渾身都鍍了一層銀光，怎麽看怎麽令她心生愉悅，怎麽看怎麽都看不夠。

    月杏沉和霜滿天在一處水澤邊鬥法，霜滿天吹奏著一支翠綠短笛，周身黑蝶翻湧，黑氣繚繞，黑蝶被她的笛聲所控，翻飛著撲向月杏沉。

    月杏沉揮動儼塵扇，一陣銀光劈下，將那些黑色毒蝶盡數灼成了飛灰。

    霜滿天放下笛子，陰冷笑道：“師兄，你也知道人家不是你的對手，還下手這麽狠做什麽？我這些靈蝶，也是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你這就把它們都打死了，真是讓人家好生心疼。”

    月杏沉麵色森寒，“你既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敢跑到我杏花島來挑釁？”

    霜滿天咯咯哂笑：“哪裏是挑釁了？我都說了是來奔喪的。我怎知你並未替她辦祭奠儀式？雖說我出現得是突兀了點兒，但我的心意是好的呀。”

    月杏沉咬牙切齒，好半天才罵道：“你真無恥。”

    錦瑟和明安站在擁擠的人群裏，聽得眉頭一挑，不自覺看了眼明安：“你師父罵霜滿天的話，和你罵我的話好像啊。”

    明安眼神冷冷的：“這麽像你的人，這世上可真是不多。能討此番肺腑之罵的人，也就你和她了。”

    他這意思，是覺著他自己沒罵錯？還覺著他和他師父都罵得好？

    錦瑟心中火起，但並不生氣，隻高傲昂首：“哪裏像了？她才沒我漂亮！”

    明安頓時黑了臉，半晌才抽搐道：“你真是我見過，最有自信的人。”

    錦瑟得意笑著，不理睬他的譏諷。

    明安突地又說了一句：“不過，是比她漂亮。”

    錦瑟倏地喜上眉梢，滿是期待地望向他：“你也覺得我很漂亮對吧？”

    “看得過眼。”

    雖然他的語氣很平淡，但錦瑟卻滿心歡喜。

    這就代表，他還是認可她的。

    水澤邊，月杏沉又說道：“我這裏無喪可奔，你快滾吧。”

    “不急。”霜滿天老神自在娓娓笑著，“我那火炎獸似乎是朝著你這杏花島的方向來了，我得找找它在不在這裏，找到那孽畜了，我再走。”

    月杏沉冷笑道：“可惜你永遠也找不到那孽畜了。”

    霜滿天眯眼：“此話何意？”

    圍觀的人群中傳出一聲輕蔑的回話：“火炎獸那孽畜早就死了，屍體都被抽筋扒皮用來入藥了，你是找不回去了！”

    霜滿天神色立時不善：“那孽畜當真來了杏花島？”

    月杏沉道：“你既說要找它，竟不知它到底來沒來杏花島麽？”

    “似乎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隻是不確定到底來沒來。那孽畜離了本君私自走開，到如今也沒個下落，竟是把命丟在你這杏花島了嗎？”

    月杏沉麵色極為黑沉：“難道不是你故意放你那孽畜來我杏花島撒野，殺死我杏林聖鳥重瞳白羽雉萋鳥的嗎？”

    霜滿天驚了驚，倏忽一笑：“那孽畜長能耐了呀，居然殺死了你的杏林聖鳥，哈哈哈哈哈……如此看來，它也死得不冤了。”

    私自跑到杏花島，還殺了人家的聖鳥，被殺死也不奇怪。霜滿天半分也不惱，反而覺得出氣，很是欣喜。

    眼見她死了靈寵還笑得這麽得意，錦瑟一陣愕然，無法理解。

    不過，她也算是明白為什麽火炎獸會突然出現在杏花島了，看來是霜滿天算好了扶薇的忌日，騎著它準備來杏花島挑釁，但火炎獸半途自己走開了，比霜滿天先一步到了杏花島。

    笑罷，霜滿天眉頭一挑，又道：“不過，是誰這麽能耐殺了本君的火炎獸，還把它給抽筋扒皮了？嘖嘖嘖，你們杏林不是仁慈得很的嗎，怎麽對這孽畜又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