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山哈哈大笑。

    他端起江婉君泡好的茶，說：“爸爸也很欣賞小慕，許老夫人那樣的家教，外孫能差到哪去？”

    許枝枝咬了咬唇。

    江婉君把一捧堅果塞到她手裏：“枝枝，媽媽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太小了。”

    “我之前還跟慕祁說，我有個女兒是他學妹，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孩子氣，讓他幫忙看著你。”

    許枝枝抿起嘴角，有些不高興：“媽媽，你就是這樣跟他介紹我的？”

    她拿懷裏的抱枕撒氣，不服道：“我哪裏孩子氣了。”

    江婉君和許淮山相視一笑。

    許枝枝受不了，自覺拿著堅果回到房間，躺倒在床上。

    沒關係，她自己一個人傷心難過就好了，不用管她。

    許枝枝在床上打了個滾。

    她掏出手機，給慕祁發了一條語音，刻意用成熟的語氣：

    “學長，已歸，勿念。”

    許枝枝說完，心跳加快，很快她就收到慕祁的回複：

    “學妹，該吃藥了。”

    慕祁的聲音清清冷冷，就像下雨的江南，好聽又傷人。

    許枝枝：“我孩子氣嗎？”

    手機裏傳來慕祁的低笑聲，“許枝枝，你不一直都這樣嗎？”

    稚氣，單純，像個小太陽。

    慕祁反問：“孩子氣不好嗎？”

    許枝枝：“不好。”

    慕祁沉默了幾秒：“可是我很喜歡。”

    許枝枝的臉騰的就熱了起來，她嘴硬道：“盡說些我不愛聽的。”

    話落摁掉手機，傻笑起來。

    -

    三天後，大年夜。

    許枝枝一家三口在家團圓，哥哥許兮就比較忙了，還在參加春晚，許枝枝隻能在電視裏看到他。

    大明星上春晚，穿著喜慶的紅色西裝，就算是央視那樣的死亡鏡頭，許兮也愣是扛住了。

    他那張臉實在優越。

    男妲己，男顏禍水，哼。

    許枝枝心裏說著，眼睛卻沒有離開電視，還要謝天謝地，她哥哥這個最愛演大冤種角色的人沒有在春晚的舞台唱《七友》。

    這種備胎之歌也不符合春晚積極向上的主題。

    許枝枝想著，門鈴聲忽然響起，她從沙發上起來，踢上拖鞋，打開門就看見蘇梨。

    蘇梨是南方姑娘，纖弱蒼白，臉也小小的，五官特秀氣。

    她還穿著t大的冬季校服，藏青色的棉襖襯得她更白了，她抿了抿沒什麽氣色的唇，把手裏的水果遞給許枝枝，笑道：“過年好。”

    江婉君也走了過來：“是蘇梨啊，人來就好了，別帶東西。”

    江婉君認得蘇梨，不僅僅因為她是女兒的室友，作為建築學院的老師，江婉君也給蘇梨答疑解惑過。

    她就是那種特別努力，但天賦可能要差一些的學生。

    江婉君挺心疼這個小姑娘。

    聽其他老師說，蘇梨的家庭條件比較困難，她上學全靠自己，一邊念書一邊兼職，還能保持成績優秀，非常不容易。

    江婉君拉著她進來：“隨便坐，就當自己家一樣。”

    蘇梨笑容靦腆：“江老師，打擾您了。”

    “才沒有，你來了才熱鬧呢。”許枝枝把拖鞋遞給蘇梨，眉眼一彎：“你喜歡吃堅果嗎？”

    蘇梨連忙擺手：“不用。”

    許枝枝帶著她來到客廳，把剝好的核桃鬆子開心果全推到蘇梨麵前，又指了指電視：“邊看邊吃。”

    蘇梨還有些拘謹，許枝枝小聲道：“你別怕，我爸爸隻是看著嚴肅。”

    蘇梨點頭。

    許淮山還在廚房忙年夜飯，根本不知道許枝枝在背後瞎說。

    屋內的暖氣很足，蘇梨臉頰泛紅卻不肯脫下外套。

    許枝枝想了想，把空調關了。

    蘇梨投來感激的目光，她裏麵的毛衣有些舊了，還起球，不好意思露出來。

    許枝枝有點難受，她打開一罐牛奶遞給蘇梨，找著話題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還說一會給楚宜打視頻電話。

    提到楚宜，蘇梨總算話多起來。

    -

    寧城，老宅。

    慕祁家和聞燈家一起過年。

    三個大人和兩個小輩。

    聞燈的父母和葉思言一樣，都是隻要錢不要命的主，大過年的還在外忙應酬。

    兩家人很早就一起過年了，這樣還能熱鬧一點。

    餐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都是寧城地道的特色菜，偏淡偏甜。

    聞燈開了一瓶紅酒，沒敢給老人家倒，隻倒進慕祁的杯子裏。

    劉老夫人一看，趕忙說道：“小聞，悠著點，阿祁他酒量不行，喝醉了不得了。”

    聞燈笑了笑：“我知道。”

    慕少爺哪哪都好，就是酒品不行，喝醉了判若兩人。

    聞燈看了眼在陽台上打電話的青年，外麵飄著小雪，和慕祁一樣清冷。

    電話那頭是慕老爺子。

    也是t大的校長。

    對於孫子每年都在寧城過節，不留容城這件事，慕校長慕笙一點都不意外，隻是他夫人頗有微詞。

    這也很正常。

    當奶奶的自然想孫子陪在身邊，但慕祁一碗水端不平，總留在他外婆這邊。

    慕笙隻好勸自己的夫人，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祁他孝順，比起我們這邊，親家母那邊可冷清多了。”

    “夫人，你還有我，有兒子，但親家母就一個人。”

    何況慕祁小的時候也是在外婆外公身邊長大的，就算慕祁偏心，也是應該的。

    慕祁彎了彎唇角。

    他聽著電話裏爺爺在勸奶奶，奶奶還是那麽傲嬌，多虧有爺爺寵著，奶奶也很快被哄好了。

    她傲嬌歸傲嬌，但不記仇。

    很快又搶過慕笙手裏的電話，顧自和慕祁聊天，問他缺不缺什麽，錢夠不夠花。

    慕祁失笑。

    他和聞燈一樣，可能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人一旦錢夠用，就會想要別的東西，想要親情，要關懷。

    要葉思言和慕忱的愛。

    可他的父母都不相愛，怎麽來愛他。

    -

    許枝枝的嘴沒停過。

    除了和蘇梨說話就是吃東西，她媽媽說的對，她當不了女神。

    最多退而求其次，當個女神經，就連好朋友宋嬌也說，許枝枝不開口是仙女，一開口直接下凡。

    許枝枝不服氣。

    她其實挺安靜的，但在熟人麵前話特別多，如果不是和你關係好，她才懶得廢話。

    牆上的時鍾不停轉動。

    許家的年夜飯也端了上來，別的不說，許淮山做飯一級棒，比江婉君做的還好吃。

    這麽想來，許枝枝會做飯可能也是有點遺傳，她看著豐盛的飯菜，小聲問道：“我能喝酒嗎？”

    “就喝一點，我保證。”

    江婉君拍了拍她的手，“你看蘇梨，她成年了都不喝。”

    蘇梨笑了笑：“枝枝，如果你真的想喝我可以陪你。”

    許枝枝看向許淮山。

    鐵麵無私的父親大人點了點頭：“喝吧，過了今天，虛歲也有十八了。”

    許枝枝歡歡喜喜接過白葡萄酒，看著許淮山給江婉君夾菜，許枝枝也給蘇梨夾了一塊梅菜扣肉。

    “我聽楚宜說，你不喜歡吃肉，但這個例外。”

    蘇梨微愣：“謝謝。”

    許枝枝彎了彎眼睛：“不客氣，如果喜歡以後常來。”

    蘇梨咬唇，心裏酸酸的。

    她想，也隻有江老師和許警官這樣相愛的夫妻，和睦的家庭氛圍，才能養出許枝枝這樣的姑娘吧。

    蘇梨忍著眼眶裏的淚，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年了。

    家裏的父母重男輕女，不滿意她來讀這個大學，還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隻要她走出那個家門就別回來了。

    蘇梨也倔強，沒有再找家裏要一分錢，她不可能放棄學習的機會，按照父母的意圖嫁到縣城裏有錢的人家，給弟弟鋪路。

    這是她的人生。

    憑什麽要淪為弟弟的墊腳石。

    -

    飯後，許枝枝開始挨個打電話。

    分別和楚宜宋嬌視頻後，許枝枝又給趙雅琦發了新年好。

    趙雅琦跟著江漾在寧城，他們一起過的年，也是江漾第一次請趙雅琦吃飯。

    一家小店，但足夠了。

    趙雅琦拍了張照片發給許枝枝，說：他在幫我挑牛肉麵裏的蔥。

    許枝枝：你是不是覺得他連挑蔥都帥氣？

    趙雅琦：那還用說。

    許枝枝：新的一年，祝你守得雲開見月明。

    趙雅琦紅唇微彎，給許枝枝發來一個微信紅包。

    趙雅琦：借你吉言。

    許枝枝：不要給我花錢，你們慢慢吃，下次見。

    趙雅琦：真希望下次是四個人，然後去自駕遊。

    許枝枝：那我們都努努力？

    你拿下江漾，我抓住慕祁，完美實現四個人出行計劃。

    趙雅琦：好主意。

    許枝枝放下手機，看了眼電視，哥哥許兮正好上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許枝枝在一閃而過的鏡頭裏，發現了台下觀眾席中間有張熟悉的麵孔。

    不是許兮的經紀人陳飛。

    而是慕祁的媽媽，葉思言。

    許枝枝歎息一聲，學長的媽媽在看春晚的話，肯定是沒空陪學長過年的。

    許枝枝想打個電話安慰慕祁。

    但許淮山說了，要她矜持一點，許枝枝隻好焦急地等電話。

    手機遲遲沒有響。

    十一點半，終於有人來找她。

    許枝枝滿心歡喜接起電話，結果那頭是地道的京片兒，來自她的表弟夏燃。

    許枝枝：……

    她真的服了這個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