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苗暗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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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本書是《末代公主》係列第八部,女主角是北宋末代的柔嘉公主。連載期間定於中國的每周五,亦即美國的每周四更新。歡迎讀者們按時來追蹤情節發展!

    南宋紹興二年陰曆九月二十四日(西元1132年陽曆十一月三日),名將韓世忠奉旨升任為江南東、西路宣撫使,在建康府置司。韓將軍府闔家亦隨之從鎮江遷往臨時首都建康。這時候,韓世忠愛妾茆芮所生的兒子韓彥直已在不到三個月以前滿了周歲。韓亮不再是韓世忠唯一的兒子了,不過還是唯一的嫡子。

    韓將軍府搬到了建康以後,韓世忠讬人為妻子的堂兄梁大成在儲存皇帝出巡或祭祀所用服飾的尚衣庫找到了一份閑差。梁大成有了收入,就帶著義女雪兒搬出了韓將軍府,租了附近一戶民宅居住。

    既然梁大成有了自己的住所,梁紅玉就有意為堂兄讬媒續弦。然而,梁大成卻予以婉拒。梁大成一方麵難忘慘遭戰火波及的亡妻,另一方麵也顧念實為亡國之君趙桓嫡女的義女。他唯恐萬一娶來一個悍婦,虐待雪兒,那怎麽對得起雪兒的父皇?

    至於鰥夫生活,梁大成倒自覺還能夠忍受。尤其打從在建康自立門戶以來,他常在傍晚跟尚衣庫同僚一起去青樓喝酒作樂,得以解決生理需要,就更不想再娶了。

    當義父晚歸時,乳名雪兒的柔嘉並不會孤單,因為住處離韓將軍府很近,每天下午韓亮都會跑來請雪姐姐指導做作業。如果到了黃昏,韓亮還沒看到堂舅回來,就一定要拉雪姐姐一道回家吃晚餐。柔嘉從來拗不過韓亮。

    雖然,韓亮這一年虛歲七歲,該要遵守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傳統規矩了,但是他堅稱單獨寫作業會寫不好,非要雪姐姐輔導不可。他母親梁紅玉也就幹脆隨他。

    在梁紅玉看來,儒家那套禮法規定的七歲未免太早了!七歲的亮兒距離發育期還遠得很,真沒必要不準他接近女孩子。況且,雪兒虛歲固然已有十二,但看樣子尚未進入發育期。他們兩個基本上都還是孩童,實在不需要隔離。

    梁紅玉明察秋毫,果然看得很準———盡管柔嘉心理早熟,身體卻很晚熟。這主要是由於柔嘉曾經身為趙宋皇室俘虜之一,被金兵押送北上,數度長途遷徙,後來又跟隨義父南下,這些年來奔波的日子太多,在路上經常吃不飽,難免營養不良,也慢慢養成了少吃的習慣,安定下來之後就照樣胃口很小,養不胖,以致缺乏女性特征發育所需的脂肪。

    一般女孩的胸部通常會在虛歲十歲到十一歲之間開始萌芽,但柔嘉初次感到胸部脹痛時,卻已過了虛歲十二歲生日。她銘記著離開五國城之前,庶母兼堂姨所講解過的女性生理,就泰然處之。

    柔嘉憶起了四年前,自己曾在金國牽羊禮進行時,祈禱胸部永不變大。她不禁啞然失笑!這時候,她自知發育比較晚,反而希望急起直追,免得在嶽雲哥麵前一直仍是小孩…

    嶽雲每隔兩三個月就會到韓將軍府來一次,一方麵向韓大伯悄聲匯報江北近況,另一方麵也接受他稱為韓大娘的梁紅玉殷勤款待。每次嶽雲留在韓將軍府用餐,梁紅玉都會派下人去請梁大成帶女兒過來參加。

    因為韓世忠與梁紅玉夫婦將嶽雲視為家人,請他吃飯從不隔開女眷,所以,柔嘉打從認識嶽雲以來,已在韓將軍府的飯廳內再見過嶽雲好幾次。每一次,柔嘉都發覺嶽雲又長高了。

    顯然,嶽雲正要逐漸從男孩長成男人。因此,柔嘉暗中盼望自己也趕快長大…

    由於柔嘉外表依然是女童模樣,她周遭的長輩們都沒察覺她對嶽雲已滋生了少女情懷。唯有小弟弟韓亮在雪姐姐指點課業之際,動不動想起來嘀咕:“你喜歡嶽雲!我不許你喜歡嶽雲!”

    每當韓亮如此耍賴,柔嘉都得要先提醒韓亮,提到嶽雲必須敬稱嶽大哥,接著警告韓亮不準亂講,並且出言威脅道:“再這樣胡說,姐姐就不理你了!”韓亮這才會悻悻然閉嘴。

    有一次,韓亮剛剛才被柔嘉教訓得住了嘴,突然重新開口說道:“雪姐姐,我將來個子會比你高。”

    柔嘉聽了這句趣味盎然的童言,不禁莞爾笑道:“那當然啦!大多數男人都比女人高,何況,你父母都相當高,你有良好的遺傳,又每天都吃得很營養,將來一定會長得很高。”

    “那我也會比嶽雲,我是說嶽大哥,我也會比他高。”韓亮接口笑道,神色頗為得意。

    “大概會吧!”柔嘉依據所知,推測道:“嶽大哥的個子應該還沒長完,還會長,不知會長到多高?不過聽說,嶽大哥的父親嶽飛將軍個子中等,並不是很高。”

    “那麽,將來我比嶽大哥高,你會不會比較喜歡我?”韓亮雙眼圓睜,凝神望向柔嘉,認真問道。

    “什麽?”柔嘉很意外,蹙眉回道:“才叫你不要胡言亂語,你怎麽又胡說了?”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是真心話。”韓亮模仿大人的口氣強調“真心話”這三個字,又鄭重表示:“我想要長得很高,讓你仰起頭來看我,就像他來做客的時候,你看他的那個樣子。我也想要你對我,像對他那樣笑,而且要笑得更開心。”

    “你還說你沒胡說呢!”柔嘉避重就輕,搖頭啐道:“我又不是從來不對你笑!我常常對你笑啊!”

    “不一樣的笑!”韓亮提高了聲音,辯解道:“你對我笑,都是把我當小孩的笑。我要的是你對他那種笑。”

    柔嘉真沒想到,虛歲才七歲的韓亮竟會有這種心思!難道,這就是為何儒家提倡男女七歲不同席?

    麵對韓亮稚氣卻又含有超齡意味的直言表白,柔嘉難以回應,隻能擺出大姐姐的姿態,沉聲說道:“好了!別再講這些跟課業無關的題外話了。趕快寫作業!你作業要是寫不完,你娘就會發現,你來找雪姐姐都是來聊天,不是來溫習功課,以後就不讓你來了。”

    韓亮聽雪姐姐說得有道理,隻好乖乖收心,拿起毛筆來沾墨寫字。柔嘉則在旁瞧見硯台上磨好的墨已經差不多幹了,就伸右手拿起了墨條去沾水,再度動手為韓亮磨墨。

    從此,柔嘉才總算理解,韓亮為何憤然毀掉了嶽雲送的貝殼風鈴。不過,柔嘉依舊把韓亮當作小弟弟,並且認為,韓亮年紀太小,還不懂事,隻是目前依戀天天見麵的雪姐姐,未來必會隨著成長而改變…

    柔嘉並不太把韓亮孩子氣的情意放在心上,倒是一直心痛那串被韓亮摔壞又踩碎的貝殼風鈴。自從柔嘉為韓亮的劣行大怒,故意一連幾天對名義上的堂姑讬辭生病,而暫停輔導韓亮習字,韓亮就記住了,再也不敢破壞嶽雲送給雪姐姐的禮物。然而,嶽雲再也沒送過柔嘉風鈴…

    嶽雲後來送柔嘉的小禮物都是一些吃得完的糖果、零食,或者用得完的蘭膏(含有蘭花香水的潤發油),沒有一樣能讓柔嘉長久保存。柔嘉為此深感遺憾…

    同時,嶽雲並不曉得他送柔嘉的貝殼風鈴已被韓亮毀壞。柔嘉當然不想告訴嶽雲,而且也根本很難有機會和嶽雲單獨談話。

    柔嘉與嶽雲隻有過一小段獨處時光,是在紹興三年陰曆二月初一中和節(西元1133年陽曆三月九日)。當天嶽雲造訪韓將軍府,梁紅玉留他吃晚飯,但梁大成跟朋友去酒樓了,柔嘉就在傍晚獨自前往韓將軍府作陪客,而餐後天色已黑,梁紅玉就叫嶽雲送雪兒回去。

    這是柔嘉初次和嶽雲在韓將軍府後門外的小巷子中相偕散步,邊走邊談。柔嘉一顆心簡直跳到了喉嚨口,頭腦有點發暈,幾乎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細聽嶽雲在說些什麽,隻顧不時點點頭,傻兮兮笑一笑…

    嶽雲送柔嘉到了住宅門口,忽然溫存笑道:“雪兒你最近好像長高長得特別快。”

    他說著,就伸右手到空中劃了一條橫線,從柔嘉的頭頂劃到他自己短圓的鼻頭上,隨即朗聲笑道:“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個子大概才到我的下巴而已,可現在隻差我半個頭了。不知將來,我們成年的高度會相差多少?”

    “那要到時候才知道。”柔嘉細聲回道。

    “可不是!到時候就知道了。”嶽雲粲然笑道:“後會有期!”

    嶽雲拱手向柔嘉道別,動作明快而帥氣。雖然,嶽雲圓臉上五官長得相當平凡,但在柔嘉眼中,卻是無與倫比的氣宇軒昂!

    柔嘉期待下次見麵的日子盡快來臨。不料,不到一個月之後,韓世忠於陰曆二月二十六日(陽曆四月三日)奉旨調任淮南東路宣撫使,舉家遷居泗州(在後世的安徽省)。梁大成則選擇留在尚衣庫任職。

    由於皇帝多半住在臨安,很少來掛名為臨時首都的建康,尚衣庫將要遷往臨安,梁大成也就要調往臨安。這樣一來,往後嶽雲再赴韓將軍府,那會是在泗州,可見不到移居臨安的柔嘉了,而他也沒有理由專程到臨安去探望柔嘉…

    暗忖至此,柔嘉不由得黯然神傷

    當柔嘉伴隨義父去為韓家人送行時,她滿腦子思念著嶽雲,以致充耳不聞小弟弟韓亮舍不得雪姐姐的啼哭…

    臨行前,韓亮特地送給了雪姐姐一麵小銅鏡,作為紀念品。韓亮含淚表示:希望以後每天雪姐姐照鏡子梳頭,就會想念亮兒!

    然而,後來每當柔嘉照見這麵小銅鏡之中的自己,耳畔廻響的都是嶽雲那句“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