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可可看著這一個個進去又出來的自家藝人，深感影視行業估計是要變天了。走進去的人一個個都麵含憂慮，走出來的人一個個都麵如土色。這些嬌嫩的小花小生也是人生第一次認識到什麽叫作行業寒冬，什麽叫作經濟形勢萎靡。

    陳易和向淩威已經在會議室坐了一個上午了，本來這是讓向淩威自己解決的問題，但陳易擔心向淩威整一些幺蛾子，就又活活跟進來半天。

    下一場還是讓任悅民來吧，陳易心想，他一上午談完的這五個人，要麽是梨花帶雨要麽是黯然神傷。這些小演員麵皮都出挑的很，看得陳易冷如磐石的心也有點於心不忍。

    這起碼說明我還有點人情味，陳易心道，任悅民那個木頭可沒有心。

    正如尚晚真期初計劃的那樣，這一天下來，奇跡影視經過人員裁撤，年輕的藝人現在隻剩下寧越、林舒舒、安霜、單隨風還有梁栩意。盡管如此，陳易這裏也和經紀約快到期的藝人友善地交流了一下，委婉地表示如果每年的劇目參演數量和劇作熱度不足，可能，也許不會續約。由於向淩威之前對藝人的管理是相當寬鬆的，每年底薪數額也比較可觀，喜歡劃水的林舒舒也露出了嫌棄之色。

    “尚總才不會這麽說，你這個大豬蹄子！”林舒舒這一年以來一直將尚晚真視為偶像，才不相信尚晚真竟會這麽嚴厲。

    陳易麵露菜色，心想，正是你那個倒黴的尚老板這麽交代的。

    但他又不能直說，隻好拿著合同一點點指出來，耐心地解釋給孩子聽。

    “哼！”無力反駁的林舒舒奪門而去。

    路可可看著衝出來的林舒舒，心道這麽生氣的還是少見。其實第一年尚總入主奇跡影視的時候，已經裁撤過一波人了，幾個部門也重新規劃分配了，不過沒對藝人下手。看來這兩年行業真是不景氣。

    自己要不要也跳槽呢？

    倒也不至於這麽不景氣，尚晚真這邊剛安排啟動了一個新項目，民國正劇《永不磨滅的信號》，是這一年奇跡影視的衛視預購力作，主演是新招募來的實力中生王瀝新。同時尚晚真還給梁栩意安排了一個男三號的角色，是劇中王瀝新的兒子，剛好也蹭一波《神武門》的熱度。

    梁栩意今天倒是沒被陳易約談，畢竟從合同上來看，他和奇跡的合作還有八年多。他也接到尚晚真的通知了。《永不磨滅的信號》講的是民國時期，地【和諧】下黨員林肅平潛藏敵占區偽裝成走街串巷的小販林三，通過一台電報機為我【和諧】黨傳遞情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長達二十年的故事。梁栩意的角色是林三的兒子林四，這個角色在劇中非常有成長性，期初隻是一個遛雞逗狗的混混，後來走上革命之路，跟隨地【和諧】下黨員去南方建立聯絡站。

    無論是製作、劇本、合作演員，還是日後的播出，都是一塊大餅，池安拿到劇本的時候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就是缺點是立刻就要進組拍攝。

    自己甚至不能在節後再見尚晚真一麵，梁栩意遺憾的想。

    比起梁栩意的遺憾，王鶴城從來不受這份委屈。

    小王從來想要什麽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比如他已經在微信上吵了一周要尚晚真來看他。

    “今天你還沒有來。”然後是一張帥臉照片。

    尚晚真每天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條信息，她好頭疼，又不能刪掉他，畢竟這是合作方的少爺。

    王鶴城你起這麽早幹嘛？不是說連著幾場大夜戲麽！

    無奈之下，尚晚真還是啟程去了《竟然是養成係》的拍攝地，就當是看望辛勤工作的奇跡員工了。

    《竟然是養成係》的大致內容是王鶴城扮演的暴躁青年李淩為了追求暗戀多年的認識的姐姐安然，在和姐姐相處的時候偽裝成開朗懂事的陽光青年，人後又迅速變臉為冷漠挑剔的冰山。

    尚晚真來到片場時，王鶴城正在拍一場“偽裝乖巧”的戲。

    片場上，隻見王鶴城穿著一身休閑的短袖長褲和一個身著長裙，形貌溫柔的女子圍繞導演身邊聽戲。

    尚晚真感概，估計王鶴城隨便穿件短袖褲衩也是帥的驚為天人。

    帥哥貴也是有點道理的。

    王鶴城抬頭看見尚晚真，兩眼放光，立刻就想衝過來，被身邊講戲的導演一把扯住。

    尚晚真抬手製止：你先把戲演完。

    王鶴城果然從善如流地繼續聽下去了，並且把這場戲拍了下去。

    開始拍攝。

    安然正在超市裏挑選著這兩天的蔬菜水果。李淩推著購物車乖巧地跟在安然身後，一臉微笑的聽著安然說話，還時不時地點頭回應。

    “胡蘿卜可以嗎？”安然舉起手中的胡蘿卜。

    “嗯嗯，我可以的。”李淩笑著答應。

    胡蘿卜是我一生之敵，李淩心想。

    “韭菜呢？今天的韭菜看上去不錯呢。”安然又挑了把小韭菜，上麵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是的呢。”李淩微笑。

    它看上去就不太好吃的樣子。

    看著身前認真挑選著蔬菜的女人，李淩笑意漸深，身上溫順禮貌的氣質漸漸變得深沉。這是闊別十年的溫暖，他心儀已久的女人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她和他說著話，一起逛著街，就像是一對普通又幸福的夫婦，這一切都是李淩夢想中的模樣。

    姐姐喜歡懂事乖巧的，他絕對不能把這一切給搞砸了，李淩暗中下定決心。

    哪怕演也要演下去！

    “淩哥？”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李淩淩厲的一眼壓過去，凶惡的眸光中滿是警告。

    你小子說話注意點。

    來人瞬間變得小心翼翼，滿麵堆笑，連忙點頭。

    懂得懂得。

    此時，安然也選完了菜，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溫和的笑道：“小淩，這是你的朋友麽？”

    “嗯，”李淩一臉溫順，像是一隻被馴服的大型犬，“不太熟。”

    來人沉默。

    我連你喝兩瓶酒吐多少都知道，你說我不太熟？

    “你好啊，”安然友好地打招呼。

    “嫂……姐姐好！”

    “是一個人嗎？我們正準備回家做火鍋，要一起來嗎？”安然有一雙笑眼，一笑起來，雙眼彎彎，不由讓人心生好感。

    李淩在背後挑挑眉，冰霜覆麵全是威脅。

    說你不想。

    來人連忙擺手，說道：“這樣啊，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有個飯局，就先走了。”

    “姐姐，你和李淩好好吃啊。”說完頭也不回的溜了，仿佛背後有惡鬼。

    安然一臉奇怪的看著這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總覺得這人的表現有點違和。她回頭看看李淩。李淩還是一臉溫和的笑意。

    安然心想，罷了，可能年輕人都是這樣奇奇怪怪吧。

    “cut！”導演喊停。“安然”和王鶴城兩人同時出鏡，王鶴城徑自走向了尚晚真。

    拍攝時，尚晚真在導演這裏看監視器。

    “尚總，你看這兩人表演的還不錯吧，”導演想著雖然王鶴城這個狗東西天天一副日天日地的樣子，但在老板麵前還是給他留點麵子，“尤其是王鶴城，進步非常大。”

    演技還是那德行，看心情，就是人設太貼臉了，導演心想。

    像今天，王鶴城心情很好，一條就過。

    尚晚真點點頭，這兩人在鏡頭裏形象非常協調，氛圍也好。

    沒想到王鶴城這次竟然表現的這麽好啊。之前看著王鶴城這一臉溫順的模樣，她大為吃驚，甚至想洗洗眼睛。

    果然是專業演員。

    “他到現在一直像今天這麽配合嗎？”尚晚真問道，顯然她深知很難有人能讓王鶴城乖乖聽話。

    “看情況。”導演一臉複雜的說。

    咱這部劇小成本，這狗東西這又是投資方親侄子，誰能管得住他。

    尚晚真看著導演的臉色便知曉了。

    該敲打一下王鶴城了。

    王鶴城興奮地大步走了過來，一臉欣喜地看著尚晚真，說道：“你果然來了。”

    一旁的導演探頭。

    啥，這兩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嗎？

    尚晚真餘光看見身邊的人對男演員的緋聞都有點躍躍欲試，於是轉身走向王鶴城的房車。

    對，這房車也是王鶴城要求的。

    王鶴城在身後亦步亦趨，“慢點走，別摔了。”

    聲音還有點委屈。

    王鶴城是有點委屈，他求了這麽多天這人才來。來了之後也沒對他笑一下，他一條過也沒表揚他，就冷著臉往外走。

    王鶴城覺得自己原本雀躍的心像是一個蹦蹦跳跳的皮球被針紮了一樣，往外漏氣。

    尚晚真一把將王鶴城拉了進來。

    拉的時候感覺有點輕，她想，看來也是用功減肥了。

    於是力道又溫柔了一點。

    王鶴城乖巧地坐到尚晚真對麵，觀察她是不是生氣了。

    尚晚真倒是沒生氣。

    隻不過不對王鶴城嚴厲一點，他壓根不聽話。就比如之前他貿然來公司找她，又像是這一周的騷擾短信。

    她刻意冷下臉，看著王鶴城的眼睛說：“你最近有沒有偷跑出去？”

    “沒有啊。”王鶴城更委屈了。

    他心想，要跑出去也是找你啊。

    “有沒有和導演鬧矛盾？”

    這個倒有，王鶴城一哂，決定微笑著忽略過去。

    “李威導演是我非常重要的合作夥伴，這部劇也是你的轉型之作，對你也很重要，你得好好聽他的話。”尚晚真嚴肅的對他說。

    王鶴城隻聽得到後半句話，看到尚晚真的眼裏全是自己，心下美的冒泡泡。

    看吧，她還是關心我。

    “好的，我會的。”他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尚晚真看他態度這麽好，也不再冷著臉。她笑了一下，恍如冰雪消融。

    “你今天演的很好，我都看見了。”

    孩子也是要適當鼓勵的。

    王鶴城的耳朵一紅，心中激動的吹起了喇叭。

    她表揚我了，表揚我了！

    “我也這麽……”他收住話頭，“謝謝。”

    我也這麽覺得，在你麵前我一定是最好的。

    尚晚真隨即和王鶴城聊了聊片場的生活，也以一個老板的身份適當的鼓勵了一下年輕人再接再厲。

    王鶴城一臉開心，他好久沒和她說這麽久的話了。

    見時間不早了，尚晚真便催促王鶴城快去片場。她也準備走了。

    這麽快？不能多留一會。

    王鶴城心下一慌，一句真心話泄露了出來。

    “我都這麽乖了，你怎麽還不喜歡我呢？”

    靜默片刻。

    在這片刻間，王鶴城的心過度運轉地差點炸掉了。

    我還沒做好準備，這不是最好的時刻。

    她怎麽想，會不會拒絕我。

    我這麽帥，她還拒絕我，那就真是眼睛有問題。

    然而這片刻間尚晚真想了想，挑眉說道，“你別以為我沒看過劇本。”

    這是劇本裏的一句話，大概是本劇的名台詞。

    “幫對劇本按時收費。”尚晚真冷漠地說。

    王鶴城咬牙，心裏的小人委頓在地緊緊咬著帕子，這個女人究竟是真的還是裝的？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遲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