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晚真從人群中走來，一眼就看見了梁栩意。

    他的確非常顯眼。

    尚老板眼神一亮。

    隻見梁栩意身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白色內襟紮的有些鬆散，露出雪白的鎖骨和胸口。黑色長發鬆散的在頸後結束，額前發際泄露幾許。眉如遠山，眼如弦月，指若素紉，麵如白玉，真是站在那裏都自帶一股仙氣。

    走近後，尚老板才發現揉著脖子的林舒舒。

    “尚總，你來看我啊。”尚晚真的頭一號腦殘粉林舒舒眼冒星星，滿心歡喜。

    “對啊，還買了你愛吃的小蛋糕，但每天不準吃太多啊。”尚晚真笑著回答。

    轉眼再看梁栩意，卻見他白色的麵皮有些僵硬。

    怎麽我來，他不開心嗎，尚老板疑惑。

    梁栩意怎麽會不開心呢？

    他心中一半是驚喜雀躍，另一半則是尷尬慌亂。

    這個時機真是太不利了，我怎麽才能支走尚晚真呢，梁栩意心想。

    這時的天色倒是幫了梁栩意。

    “現在沒太陽了，那今天收工，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王雄導演拿著大喇叭對工作人員說。

    今天的確也沒有夜戲安排，這不老板也來了，那剛好放個假唄，正好大家薅一下資本家的羊毛。

    製片人王衡也是深得王雄真義，她直接提議。

    “那今天正好尚總來了，不如尚總請大家吃個火鍋唄。”

    尚晚真倒是正有此意。

    “好啊，今天我請大家吃火鍋，大家一起放縱一下。”

    眾位演員喜極而泣。

    要知道仙俠劇最重要的就是瘦，他們已經好多天沒見過油水了。

    林舒舒更是又開心又委屈。

    “太好了，還是尚總好，平常我都沒吃的。”

    氣得她的經紀人在一邊直瞪眼。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吃。

    再吃，再吃你還穿得下戲服麽！

    隻有梁栩意在一邊皺了皺眉。

    那尚晚真今晚估計又有借口不吃東西了，梁栩意心中歎氣。

    眾人浩浩湯湯地包了相鄰的兩家火鍋店，一進店老板和服務員就把他們安排的穩穩當當，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明顯是久經沙場。

    王雄和王衡更是熟門熟路，看來是沒少來，尚晚真心想。

    王衡便是此前《神武門》的總製片，《神武門》拍攝殺青後發現有孕，但還是咬牙跟完後期製作。《神武門》播出後好評如潮，此時她便激流勇退、回家待產，這孩子才滿月、刀口還沒長全就又殺了回來，還嚐試了自己沒試過的新劇種仙俠劇。

    尚老板此次前來也是為了慰問這員大將。自從劉向南走後，奇跡影視仙俠製片的短板便是由王衡自告奮勇給補上了，這讓尚老板更加信賴和看重她。

    “衡姐真是辛苦，最近會不會太累了，一定要多注意身體。”

    尚老板起身向王衡和王雄敬酒，“有衡姐和王導在，《述異記》一定遠超期待，希望二位都能保重身體，繼續努力在各自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王雄此時也向尚晚真敬酒，“瞧尚總說的，那也得是您有眼光啊，咱這劇一定能大賣特賣，所有人都能大紅大紫。”

    王衡則是大笑著附和，顯然是十分受用。

    眾人吃過幾輪後又喝了幾場，各桌都是喧喧嚷嚷，大家彼此吹牛談心，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天色已黑，其他人逐漸三三兩兩的離席而去。

    尚晚真是在場沒喝酒的幾位之一，她組織安排好個人的歸處後，便也準備回酒店。

    這時一隻手拉住了她。

    是梁栩意。

    幾位主演為了保持狀態今日也沒有喝酒，要是明日浮腫那就不好了。

    梁栩意此時亮著一雙眼睛，暗示著尚晚真和他走。

    尚晚真心領神會，還有些好奇。

    這是準備去哪裏呢？

    二人偷摸離開，也沒什麽人發現。

    梁栩意帶著尚晚真出了火鍋店，在小巷子裏走了許久，來到一家小小的館子，暖黃色的迎客燈是這附近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可能也是深夜的緣故，這小館子客人不多，稀稀拉拉幾個。

    “老袁，老袁。”梁栩意招呼正在記賬的老板。

    “我們要兩碗大排麵，澆頭不放辣。”

    尚晚真環顧四周，發現這是家蘇式麵館。

    這影視城還能有這種好地方？

    梁栩意看出尚晚真的驚訝，解釋道：“老袁這家麵館原來是開在附近居民區的，由於之前的店麵被拆了，這才來到影視城這邊開館子。”

    “他們家的麵味道的確是很正，你一定喜歡。”

    梁栩意說著還拆了一雙筷子遞給尚晚真。

    “他們家麵館還能開張到這麽晚呢。”尚晚真驚訝。

    “是啊，老袁說是經常有喜歡吃夜宵的客人尋到這兒，所以麵館就會特意營業到淩晨，反正他就住這後院也方便，早晨他起不來這也不開門。”

    好有個性，尚晚真心歎。

    二人說著，麵就端了上來。

    “好香啊，謝謝您。”尚晚真對老板友善一笑。

    老板看著尚晚真麵上有些誠惶誠恐，但看到梁栩意友善的暗示，也就放鬆了下來。

    “小梁啊，最近又來拍戲啦。”老板和梁栩意親切地打招呼。

    “是啊，這不是又想你這口，所以帶朋友來嚐嚐。”梁栩意似乎和老板熟識已久。

    尚晚真嚐了口麵，真是好吃啊。

    本來她今晚是不準備吃飯了，但是真的好香啊，越吃越餓。

    她稍稍滿足一些後看著滿眼笑意的梁栩意，有些尷尬，便問道：“你和老板很熟啊？”

    梁栩意遞給她一張紙，解釋道：“我以前經常來這個影視城跑劇組，在各個劇組間晃蕩，看看有沒有什麽戲可以演。所以有時間了我就會在附近的居民區找小館子解決一下，這麽巧就找到了老袁，時間長了我們就熟了。”

    “後來老袁搬家的時候在窗戶上寫了新店的地址，我就尋到這裏。”

    “老袁在居民區本來是做早餐點的，但是這裏沒人買早餐，就不賣了加了夜宵點。”

    梁栩意一邊看著尚晚真吃麵，一邊說著自己以前的事。

    這座影視城是離江州最近的一個，這幾年cdd不幫他約戲的時候，他就會去一個個劇組試鏡，也會來演演小配角。剛畢業的時候，他的戲甚至連台詞也沒有，都是從群演做起。像這樣的角色一般都是不固定的，所以劇組一般隻管一頓飯。有時就算是拍了夜戲也是收工就走。

    “那這算是實習生麽？”尚晚真想想問道。

    “算是吧，就是錢少點，也不固定。”梁栩意回答。

    “我本科還沒畢業的時候也去一些金融機構實習。有些還是黑工，就是錢也沒有，連人也見不到幾個。”尚晚真開始訴說自己的經曆。

    “我經常清晨出去，淩晨回來，周六日也要加班。往往上司一個電話，人立刻就要帶著文件飛到另一個城市。”

    “那給很多錢吧？”梁栩意好奇。

    “名氣越大的公司越不給錢。”尚晚真失笑。

    “那是畢業後能繼續留在那裏麽？”

    “一般不能。”

    梁栩意唏噓不已，搞金融的也這麽卷。

    沒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看來即使強如尚晚真也不行。

    二人交流許多經年不易，皆是感慨萬分，哪一行要出頭都不好混。

    “那，晚真，”梁栩意似是不經意的稱呼，低垂的睫毛下眸光流轉，“你是怎麽做到一直做正確的決定呢？”

    尚晚真果然沒注意到稱呼，隻是疑惑地看著他。

    “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決定，縱使這一年拍的劇成績都不錯，但是我也不知道如何選擇。”其實這個問題梁栩意已經問過尚晚真一遍了。

    但他還是想再問問，看高瞻遠矚、從不失手的尚晚真是如何做到的。

    難道隻是保持冷靜麽？

    像拒絕自己那樣，梁栩意心中自嘲。

    “什麽是正確的決定呢？”尚晚真不解的問道。

    她側頭想了想，繼續說：“你是想說符合長久利益的決定麽？”

    梁栩意點頭。

    “我也不知道。”

    梁栩意有些驚訝。

    “這是自謙麽？”

    “當然不是。”尚晚真笑著回答。

    “我哪知道哪個決定是符合長久利益的決定呢，我隻是每次都選擇在當時更好的選項罷了。”

    “人又不是公司，即使是創業公司，前幾年也是不斷變化自己的經營方向，更何況人呢，人就是每天都在變化。你如果總是尊重過去的你的想法，那就是不尊重現在的你的內心。隻要在每次都做出當下更好的選擇就行。”

    “我覺得，沒有走廢了的人生，很多時候人需要的是契機，機會來了，你抓住它就好了。但最重要的是不要為了未來而犧牲現在的生活，每一天都應該活得有意義。

    看著輕鬆坦然的尚晚真，梁栩意不安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屬的地方，像一隻氣球因為尾巴有了重量漸漸從空中降落。

    梁栩意舉起水杯。

    “那就讓我們再向前走走看。”

    尚晚真舉杯同祝。

    “走走看。”

    結賬的時候，尚晚真在門口等著梁栩意。

    老板看著窗外的尚晚真眼裏滿是讚歎。

    “小梁，這女孩氣場好大哩，人也禮貌，吃飯也斯文。”

    “以後估計得是個大人物。”

    老板打趣地拍拍梁栩意的肩膀。

    “這就是你說過的心上人？”

    見梁栩意笑而不語，老板更是肯定。

    “你小子好福氣哩。”

    “老袁，你的澆頭秘方是不是該教給我了？”梁栩意抬頭看一眼尚晚真，她似乎有點冷了。

    “她喜歡吃。”

    “好嘛好嘛，給你給你，下次來找我要。說過你有老婆就教給你，老袁我絕不食言。”老板拍拍胸脯。

    “那就謝謝了。”

    尚晚真此時站在迎客燈下，身上也被染上了暖黃色的燈光，也映入梁栩意的眼中，暈開一片溫暖。

    梁栩意走向尚晚真，就像是走向一束光。

    “走吧。”

    二人並肩前行在深夜裏的小巷中，四處無人，隻有彼此的心跳相應和。

    氛圍太好，梁栩意此時想牽一下尚晚真的手。

    但他試了幾次，每每在伸出時又縮回來。

    或許是夜色不夠黑，才讓他沒有勇氣。

    也可能是尚晚真太過冷靜，讓他不敢造次。

    但這都是借口，梁栩意在心中對自己說。

    “喵喵。”

    “喵喵。”

    二人四下找了一會兒，終於在角落發現一隻小貓。

    “應該是和母貓走散了的小貓。”尚晚真下結論。

    但梁栩意一回頭，卻發現母貓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母貓還在呢，估計是專門給孩子找主人呢。”

    尚晚真顧不得尷尬，因為此時這隻小貓似有靈性一般，一直圍著尚晚真的腳邊打轉。尚晚真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看來你就是它天選的主人。”梁栩意戲稱。

    “可我哪會養貓啊。”

    不靠廚子和保潔員，她連自己都養不活。

    梁栩意越看這隻貓越喜歡。

    小東西，你眼光可真好。

    他彎腰撿起這隻貓。

    竟然還是隻異瞳的小白貓。

    就是太小了，身上毛色也斑駁。

    估計是營養不良，得養養。

    “那我們就合夥養它吧，我出人，你出糧。”說完，他抱著貓走在前麵，根本不給尚晚真拒絕的機會。

    尚晚真無奈。

    這年頭還有綁架養貓的啊。

    但她對這人的耍賴之舉竟然並不討厭。

    真是奇怪。

    “你等等我。”她快步追了上去。

    兩個人影又在地上映成了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