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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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隻餘皇上和他,他聽見侯爺離開的聲音才又埋頭彎腰跪了下去,額頭叩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皇伯可還記得仲俞?”他難得喚他一聲皇伯,複抬起頭來,一抬頭就看見了天子臉上掠過的一抹沉痛之色。
皇上的拳頭驀地攥緊,緊鎖著眉打量著他,似乎害怕他說什麽,卻又期待他說什麽,最後隻是不著聲色地歎了一聲。
而方才的怒意已一掃而盡,唯有難掩之悲傷淡淡隱現。
閔成煊解釋道:“他曾對那藺姑娘有意,我曾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可她至始至終什麽都不知道,所以為他鳴不平,將所有不甘與怨憤都發泄在了她身上。”
“這就是臣拒絕婚事的理由,皇上金口玉言,既開口,臣也不可抗旨,隻是能否容後再議?”
他剛一說完就見皇上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他這才神色悲痛地退了出去,默默為皇上關上了門。
他知道,皇上定是鬆了口。
他也知道,仲俞是皇上一生的痛,他絕不會忘,隻要有關他的事,皇上總會三思再三思。
他已經許久沒有提過這名字了,一說來心口就悶得慌,便逃也一般地逃離了此處,怎知一出門就看見了那遠梁郡主戲謔一笑,似在馬車上專門等他。
“成煊哥哥也不必謝我,方才見侯爺出來時臉色不好,就知此事定是成了!”
閔瑎直接飛身而去,身子飄上了馬車,手掐在了郡主的脖子上,眼睛一瞬就紅了,啞聲質問道:“是你?”
他的力越來越重,掐得她一陣麵部充紅,忙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打了幾下,這才被他饒過一命。
郡主連咳了好幾聲,揉了揉脖子以幾不可聞的聲音怒道:“你想殺了我嗎?”
他默默低下了頭,眉宇間的憂鬱之色並未散去,目光渙散地看著她,聲音立刻就溫柔了下來,“下次別多事了。”
郡主繼續辯駁道:“可你的所作所為究竟是想做什麽?何況你分明是有意讓人傳你與她之間的傳言。”
閔瑎自嘲一笑,麵露苦色,“原是如此想的,可直到事情真正發生就不想了。”他原是想壞了她的名聲,好讓她嫁不出去,日後當個人人嘲笑的老女人,甚至也想過要將她娶回來,日日折磨,可到了真要將她娶回來時他才覺得不對,這種感覺並非他所想。
“送我回去!”他也不再解釋,身子一鑽就進了她的馬車,在她馬車上的軟墊躺了下來。
石深被他留在山裏待了多日,先回去替他帶兩身衣裳再去管教管教那些小紈絝。
遠梁的裙角浮現一道黑印,這是從他那鞋底沾上的,便嗔怒地瞪了一眼他的大長腿,這都踢到自己身上了,恨不得將他的腿給鋸了,看他以後怎麽作威作福。
可也隻是想想。
畢竟她才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此刻實在沒有心力再招惹他,拿著手裏的扇子就在他腿上捶打了幾下就也鑽進了馬車手中,既然他要睡覺,那她就在一旁哼著稀世神歌,吵他一番。
閔成煊猛然起身,將手裏攥著的一塊隨手在裏頭撿的手帕就塞到了這聒噪的女子嘴裏,又從她的裙下扯了一塊布條,將她的嘴係住,這才轉身背過她去閉目養神,聽著她嘰嘰呀呀的聲音也沒那麽刺耳了。
“還說我紈絝,你這妹妹比起我來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剛說完一句話就感到了背上有東西一陣亂竄,隻好耐著性子再轉身回來,從她裙擺上再撕下兩條布條,將她的腿和手背都係得緊緊的,讓她動彈不得,隻能當個什麽都不能做的木頭人。
若是木頭人也就罷了,至少心裏是不受氣的,可郡主就不同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罪魁禍首在她麵前肆無忌憚,氣得七孔生煙還拿此人無半點辦法。
閔瑎到了府門前時還將郡主一同丟了下來,隨後率然轉身離去,步子一重一輕,背上寫滿了得意張揚幾個字。
“閔成煊!”
郡主好不容易被隨從鬆開了嘴裏的布條,當即就大罵了起來,又不敢再上前造次,隻能在原地跺腳,跺得鞋子都快爛了。
閔成煊進去還能聽見她在外破口大罵的聲音,又故意哼起了小曲,悠閑走了回去。
一回去就先睡了一覺,等出門時已是天黑,上了雲頂山就接近子時了,如此月明星稀,眾人酣睡時分,最是適合——欺負人了。
他剛到就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躡手躡腳地鑽進了營帳,他也就停了下來抱著雙手窺視著這一幕,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看來是有人比他還早一步,可惜了,他們估計無福感受到他的“一腔赤忱”。
畢竟,被這瘦弱的女人搶了先。
他興趣盎然地注視裏頭的這一幕,想看看那些人究竟有何反應,等了不大會兒他見他們還沒被驚醒,也就打算去幫襯這姑娘一把,可前腳還未邁出去就聽見了庾天飛那殺豬一般的叫聲,笑得他前俯後仰。
而後裏頭才騷動了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鬼精靈是放什麽東西在營裏,竟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他還未想明白眼前就浮現了好幾隻大的蜘蛛,未等他反應喉嚨就先替他表達了恐懼。
他啊地一聲就叫了出來,步子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滑落在地,可他隻見到那東西複摔了過來,離他的視線越來越近,幾乎要爬到他臉上,隨後又消失在他眼前。
接著就聽到一陣少女嘲諷的笑聲,她的臉就湊到了他眼前,可少女的臉馬上又被那蜘蛛擋住,嚇得他渾身發軟,嘴唇都白了。
“你這貴公子倒是稱職,從未見過蟲子是吧。這山裏的稀奇物種可不少,你還是多練練膽子吧,我看你,比裏頭的人還不如。”她隨手一丟,就真的將那幾隻蜘蛛丟在了他身上,轉身快步離去,“偷著看笑話有什麽好玩的,倒不如跟大家一起玩。”
閔瑎冒了一陣冷汗,強忍著恐懼將那幾隻蜘蛛抓了出去丟在腳下,這幾隻小玩意兒就在靴子和砂石之間被蹂/躪成了碎末。
他驚魂未定複跟了上去,他倒是要看看到底哪兒他比不上這裏頭的人了。
一進門卻看見那幾隻小狼崽,心鬆了下來,正欲開口諷刺就見那女子一臉慌慌張張,一副柔弱的樣子,連連道歉,說她也不知那幾隻下崽子是怎麽跑到這兒來的,求大家看在這些小狼崽還小的份上就放過它們。
裴揚默默挑眉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抬眼又看見那小郡王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心想果然這營裏有這兩人就是熱鬧,隻是不知他們二人竟一齊回來,毫無征兆,而且一回來就送了一份厚禮。
“這可是狼啊,你女兒家家的,養它們做什麽?”
“你就是故意的,神出鬼沒地回來,一回來就鬧出這幺蛾子,誰知道你是存心還是有意。”
眾人對她毫不客氣,她倒也不惱,反倒是笑得一臉春風,柔聲道:“各位哥哥可不知,我與你們雖相處不久,可自離開後日日掛念,又得知大家半夜提燈巡山找我,這份恩情小女子沒齒難忘,所以當日我的馬車被一搶而空也就不與大家計較了。”說著她又故意叫喚了幾聲那小狼崽們的名字,可它們都毫無反應,就像是賴在了此地。
可這些貴公子們訓練也沒幾天,哪能那麽快改了這習氣,何況這雖幼崽,卻也是會吃人的狼。
日後長大了可不得了。
她見這些小狼崽們都不願離開,便伸手捂了捂嘴,連打了幾個哈欠,托辭說她困了,要回去休息,這群小狼崽們就被她撂在了此處。
閔瑎見她出來也就給她讓了一條道,別有深意地打量這女子,倒是不知她還有這睜眼說瞎話的技能,這一通戲演下來,不費吹灰之力,還說得眾人不好意思再多言。
此時大家才順著她離開的方向看到了閔瑎,紛紛噤了聲,嘈雜聲立刻就下來了。
他笑而不語地看了看大家,把他們看得一動不敢動,倒是裴揚走了過來將那分散四處的小崽子抓了回來,抱到了他的榻下睡覺,絲毫沒有在意那站在門口的閔瑎,直接同大家說睡覺去,可他剛躺下又兀自起身走了過去將門帶上,毫不客氣就把他隔在門外。
閔瑎則鬆開了雙手轉身離去,橫豎還有明日相見。
至於那藺從菡為什麽沒和大家睡一塊,又是睡了何處他現也無暇理會。
畢竟他得養精蓄銳明日好好對他們。
可他沒想到的是,第二日他一醒來,這成機營就不再是他的天下。
袁景對他喝了一聲,讓遲到的他站在前麵來受罰。
此情此景,為何如此不對勁,閔瑎一頭霧水走了過來,滿是疑惑,如何他也能指使他,何況他什麽時候冒出來的,為何他全然不知情?
他半信半疑走了過來,仍不肯做小伏低,冷漠道:“你怎麽在這兒。”
袁景對著另一旁抱拳解釋道:“天子有令,我已擢升為郎將,閔瑎則為軍中一員,受郎將調遣指派。”
他氣得聞聲就要離開,身後卻冷不丁飄來一句,“逃兵則以砍頭之罪處之!”
這女子倒是記仇。
他的腳步卻還是十分聽話地一停,轉身走了回來,非要他拿出手諭,畢竟他當初隻有口諭,而今日若他拿不出手諭,那他絕不相信,這袁家與侯府向來交好,若是侯爺派來誆他也不是不可能。
怎知這袁景直接掏出了蓋著大印的聖旨,大家都依聲而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