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走散

    第二天同學都如約而至，兩天兩夜說是爬山其實就是野外生存訓練。

    不少同學已經對學校心存不滿，畢竟沒什麽人熱愛運動，尤其是還要接受老師的管控。

    程度跟在後麵慢慢悠悠的走著，想著待會兒找個什麽理由自己走散了，她一向獨處，自然不會乖乖跟著班級。

    一路上，大家也沒太認真，走走停停，看看花草拍個照，有的邊打遊戲邊走。

    老師回頭看了一眼，“大家走快點。”

    老師一直在不停的催促，大家還是不緊不慢的，爬山累，老師索性也就隨他們去了。

    就算是登山，程度依然穿的英姿颯爽，黑t和黑色鴨舌帽，黑色的工裝褲，灰色高幫鞋，雙手插兜，沉默而又穩重的目光，鴨舌帽蓋住了她的眼睛，卻依然從她的背影看得出，這是一個人有著幽深沉痛故事的人。

    她的眉眼裏藏著執念。

    淺淺的熱烈不足以磨滅。

    小少爺牛仔褲穿了一個白t搭個襯衫外套，他們倆穿衣風格都一樣的。小少爺一向安靜，唯獨對程度，他似乎從未寡言少語過。

    許妄一生算不得坎坷，他的父親雖然虧欠他母親，也甚少回家，卻對他們也算疼愛，隻不過許之昂的愛太淺淡了。

    很難要說他是什麽樣的人，在他陽光熱烈的背後有著不曾見光的過往。

    許妄抬頭看去程度，

    幾乎是一瞬間，那種複雜的感受席卷而來。

    但程度身上的故事感又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灑脫。

    不得不說程度把自己藏的太好了。

    走了又一會兒，大概中午的時候，看到旁邊有個農家樂，大家就提議修整，老師也同意了，大家大包小包的爬山，肯定累的慌。不過抓緊時間的話，到了山頭，可以看到夜景，夏天的山景，當真是不錯的。

    許妄一向不喜在外用食，他和程度給人的感覺大概就是要升仙。飯隨心情吃，渾身輕飄飄的，和神仙也沒什麽區別。

    大概是今天走的太累了，程度多少吃了兩口，隻是她很少吃雞肉，這老板該說不說，確實有些手藝。

    她回頭，看見許妄和陳朝他們在聊天。

    除了聽見他們聊遊戲，就是在開玩笑，她保證不是故意聽的，隻不過最近關於許妄的事情，她總是上心了些。

    許妄問，“陳朝，真不喜歡晏……”

    沒等他說完，陳朝的神色冷了下來，隨後斬釘截鐵道，“不喜歡。”

    這性格也符合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說起來還真像是陌生人。看不出來他的情緒起伏，陳朝長的本來就帥，雖然知道他喜歡晏弦思，依然有些女生偷偷喜歡他。高中時代，帥氣而又高傲的男生，永遠具有吸引力，在這青春裏，沒有人會不對少年心動的。

    錢子悠開玩笑道，“那我痛失小嫂子。”

    “她不是你嫂子，說話注意些。”陳朝有些別扭的看向別處。

    周立澤連忙換了個話題，“許神，你最近和那誰走的很近啊。”

    許妄暗罵一句，話題朝著他來了，他們說的是誰，許妄自己心裏有數。“關你屁事。”

    陳朝說，“這是看上了。”

    不帶疑問的語氣讓許妄覺得心虛，“看不看得上，這是我的事兒。”

    “不先下手為強，人就要被搶走嘍。”說完特意看了一眼和林燁聊的也正開心的程度。程度這個人說冷也冷，說熱也熱，莫名其妙的。

    許妄有些不耐煩，“滾滾滾。”

    班裏又浩浩湯湯的啟程了，慢慢悠悠的跟著。

    隊伍稀稀拉拉的，程度裝作休息，蹲在原地係鞋帶，看著隊伍的聲音愈來愈遠。她鬆了一口氣，應該是甩掉他們了，她拿出來一根煙和打火機，坐在石頭上吞雲吐霧。

    隻是她沒想過，下一秒看到了小少爺的身影，兩個人四目相對，程度冷言道，“回去。”

    許妄語氣堅定，“那你為什麽掉隊。”

    “不合群。”

    他開口道，“一起走吧。”好像是怕程度自作多情又補充了一句，“沒別的意思，我也不喜歡熱鬧。在山上，我比你熟，跟我走吧。”

    繞來繞去，還是擔心她罷了。

    程度嫣然一笑，“小少爺，我們倆就這麽脫離組織了嗎？”

    他試圖讓自己更心安理得，“等會兒，他們也是要分組走的。”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

    程度後來才知道，她同意隻不過是因為眼前人是許妄，但凡換個人她都選擇跟上班級。她對許妄的例外，從一開始就有，她一個一向孤僻的人，接受許妄的所有示好，接受他的靠近。隻不過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開始不一樣了。

    他們倆慢慢走，程度沒看路，扭倒了，回頭委屈巴巴的看著許妄，索性就直接和他說，“許妄，上次你說，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

    他忍不住點個頭，意識到的時候，看見她一個彎唇，“那，你背我走一段吧，我累了。”

    媽的，他又忍不住妥協了。

    少女在他的背上。

    這種全世界在背上的感覺，是少年窮極一生心動的開始。

    她有的時候會蕩腿，她的手圈在許妄的脖子上，甜甜的問，“許妄，你為什麽背我啊。”

    “明知故問。”

    “……”“我不，我要你說給我聽。”

    他說，“你強迫我。”才不是呢，是因為我喜歡你，很喜歡，程度點點頭。“不過程度啊，你體能真差才走幾步路，就要人背。”

    她聲音冷下來，“走了一上午。”然後使勁掐了一下他的肉。

    疼的許妄滋哇亂叫，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謀殺親夫啊。”尷尬了，他又把話圓了回來，“開個玩笑而已千萬別當真。”他說的自己都不太信，他許妄從來不和別人開這樣的玩笑。

    程度在他背上，一時間的羞赧他也看不到。

    她沒有應聲，許妄一時間也有些尷尬。她語氣執拗，聽得出來她的不高興，“不喜歡就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許妄我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

    許妄沉默了，他怎麽就惹她不開心了呢。

    “程度，讓你不高興了，我很抱歉。”他總是對誰都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程度更不高興了。

    少女打算欺負他到底，“那你叫我聲爸爸，我就原諒你。”

    他逗了逗程度，“如果我不叫呢。”

    “那我打到你叫唄。”

    他得意洋洋的威脅著，“我親愛的前桌，你現在可是在我背上。”

    “滾。”她心裏不爽，這一架又吵輸了。

    許妄他到底清不清楚，他對程度真的快要寵上天了好嗎。他心裏清楚，因為他啊，故意的，故意說錯話，就是想哄她。

    他淡淡的問，“程度，下周又是月考，文科學了嗎。”才突然發覺他一直看不到程度的正臉，這樣也好，她也看不到自己害羞的樣子。

    “嗯。”

    少年的背上穩穩的。

    走著走著，程度居然開始迷迷糊糊的，她一向警惕性很強，卻對許妄格外粘。許妄背了她不知道有多久，他們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許妄，你真的不累嗎。”

    見她難得關心自己，“累啊。”

    乖乖，但我背的是你，累也挺著啊。

    許妄這個人，極少能用語言準確的說表達出來自己的意思，程度也是，“那你就累著吧。”

    他倒也不生氣，“好。”

    我背上是你，我的全世界，我怎麽會說累，怎麽會，尤其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告白了。

    自從她運動會跳了舞以後，許妄的感情升溫很快，心血來潮，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臨時起意還是一往情深。他知道，自己想對她好，所以不那麽主動也不那麽冷淡。

    那天陳朝問他，他說，“妄哥，喜歡為什麽不去追呢。”

    “如果我隻是一時興起，何必耽誤人家，感情這事要負責，怎麽能是一時衝動。”許妄的價值觀就是這樣的，他是個認真的人，對待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但程度不是，她太吊兒郎當了。

    他又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突然間就靜如止水了。

    但他耐不住，他太心動了，他能怎麽辦啊，他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巴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給她摘星星，她要什麽，他就想給什麽。

    程度感覺到身下的少年步伐有些緩慢，“我會不會太重了。”

    他點點頭，“嗯。”

    程度一巴掌輕輕拍在他的腦門上，“你會不會說話。”

    “不會。”

    “許妄，你背我的腿都麻了。”

    許妄腳步一頓，不禁嫣然一笑，他搖了搖頭，然後才接話，“你啊。”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過一會兒才接著說，“我背你，不是更累嗎。”

    “嗯，那我下去了。”

    他反問，“你腳不疼了嗎。”

    “不疼。”

    程度麻利的從他身上下來，抖了抖衣服。

    他剛才開自己玩笑，程度總想著開回來，她知道許妄麵薄，很容易害羞，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臉，然後說，“那謝謝我的親夫？”

    她話一出，許妄打了一個趔趄，“靠，能不能不亂說話。”

    一報還一報，要是程度知道自己喜歡她，估計得嚇得退避三舍吧。

    他眼裏的錯愕轉為害羞

    。

    程度在一旁開懷大笑，把手搭在他肩上，“我說堂堂許神，居然這麽害羞，真沒談過戀愛啊？”

    他甩開程度的手，“流氓。”

    程度無奈，這要是她對象，她會更流氓好嗎。

    程度又說了好幾句話，許妄都沒回答，許妄現在隻想鑽地縫，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被女生調戲。程度覺得他爸翻了三天字典，想出來的這個妄字想錯了，許妄跟妄這個字不沾邊，頂多是一無限風姿的紈絝子弟。

    “許妄，行不行啊，臉皮這麽薄。”

    “……”“你有沒有想過，是你臉皮太厚？嗯？”

    程度想了想，“不覺得，”看了許妄一眼，“因為我全靠同行襯托啊。”

    她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許妄沒搭理她，就往前走了。

    她跟上去拍了拍他的肩，然後繞到了他的前麵，“我說，生氣了？”

    許妄繞開程度，“沒有。”

    程度又哄了哄他，“那我說個對不起，嗯？”

    許妄喜笑顏開，順勢就說，“那本少爺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程度似乎從未過多注意過他的臉，這一看還真是不得了，他確實帥，說驚為天人也不為過，怕是隻有一句話合適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一眼萬年小許神。」

    她很久很久，沒有把目光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了。

    她隻是靜默的看著。許妄在旁邊波瀾不驚，卻是心中得意，讓浪子回頭雖然難，但看程度，她絕對也是對他有些歡喜的。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走了。”

    “嗯。”她的冷淡倒是一如既往。

    但其實，許妄的態度也算不上熱烈，兩個人都挺別扭的。

    許妄側頭，想了一下程度，從一開始的欺負程度，到後來察覺到心動，才不過一個月，也是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真的很美好。

    —

    在盛夏的教室裏裏，程度在他的前麵，突然回頭說，“喂，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他看著萬物美好散落在她的身上。

    他星星點點的眼睛裏開始有了一往情深，這是少年心動的伊始。她的一個問題，卻讓許妄用了一生來回答：

    他叫許妄，這個世界最愛你的人，沒有之一。

    —

    “程度，你有弟弟妹妹嗎？”

    她搖搖頭，這輩子她就自己一個人，倒也不覺得孤單，她這樣的家庭，何必多一個人跟她一樣的受罪，無論是哥哥姐姐或者弟妹，都總要有一個人扛著的，而扛著的那個人有苦不能言，這樣的痛苦她自己體會就好。

    世界上最心酸的事就是，有一天自己真的扛不住了，卻沒有人可以頂上去，時間久了，反而麻木了。

    他笑著回答，“我有一個妹妹，從小嬌生慣養，性格不大溫柔，調皮搗蛋，有的還真是羨慕你們獨生子。”

    她反問，“那，下輩子還想要妹妹嗎。”

    他回答的毫不猶豫，“要啊，下輩子她繼續上房揭瓦，我繼續給她收拾爛攤子。”說完還無奈的攤手，但到底還是滿心滿眼的歡喜溫馨和寵溺，程度看的出來，許妄和她妹妹都一定是個溫暖的人。

    “真好。”她說的時候帶著羨慕。

    聽著許妄一怔，突然發覺，自己對程度一點都不了解，除了知道她家和她叫什麽，她有意無意為多少了解自己一些。“程度，你要是想叫哥哥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出來他在調侃自己，她白了他一眼，“誰要喊啊。”

    “程度，你除了會說滾，你媽的，無聊，然後白我一眼以外，你貌似什麽都不會啊。”他忘了，程度還會沉默，然後等他來哄，就比如現在。

    許妄後悔了。

    他戳了一下她，程度沒有反應。

    冷冰冰的，他開口，“怎麽，生氣了嗎。”

    “沒有。”

    程度隻是單純的，突然不太想說話，在聽到他提起妹妹的時候，她是真的不舒服，羨慕嫉妒撲麵而來，她從小就不被寵。這種感覺，太不舒服了，所以她突然就冷了。

    為什麽，全世界的人都好像不太喜歡她。

    許妄哪兒知道，他就覺得她現在很難過，然後應該是自己說錯話了。“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聽到了她就更煩了，她沉默的時候，最喜歡別人閉嘴，她脆弱的瞬間，是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她依然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她說，“沒有不高興。”

    “信你個鬼。”

    不過程度不高興，許妄也不高興。

    “你帶水了嗎。”

    許妄搖搖頭，“但是我知道哪兒有賣的，往上再爬爬吧，再往上應該就能和同學碰上了。”

    “行吧，那走吧。”出來浪蕩這一個小時也夠了，再說待會兒也是要分組行動的。

    本來就落的不太遠，走了二十分鍾就跟上了。

    顯然大家一直都在等他們，所以他們倆都異口同聲的說了聲對不起，還挺內疚的。然後許妄主動開口解釋道，“她腳扭了所以走的慢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不用您擔心。”

    老師回到，“下次不得擅自離隊，就算有事也要和老師說，我們大家一直在等你們，一個半小時了還沒追上來，你們要是出了事兒怎麽辦。”

    程度開口道歉，“老師，對不起。”

    “行了行了，歸隊吧，都多大了，別讓老師還跟看一年級小孩一樣。”班裏同學聽到這話，都在捂著嘴偷笑。

    老師看都分好組了，就剩他們倆了，反正也是四個人一組，他們倆一組就他們倆好了，“都分好組了，就你們倆吧，給你張地圖，有事電話聯係，走丟了報警。”

    不過是小組行動老師也不太擔心，還有一個三個小女孩在一組的，老師左想右想還是去了那組，畢竟這組還有個男的，其他組也都保證必須有個男生，這樣才安全。

    他們倆出於離隊的內疚也就同意了。

    都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老師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