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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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張公公煩悶地走在宮廷中,他今日被罰跪在鸞珠公主前,他明明好好地站著,卻突然踩到了地上的珠子,腳一滑摔碎了金貴的牡丹花。

    他深深地歎息,狼狽地走回去。他百思不得其解,那顆珠子是如何出現的?他摔碎了金貴的牡丹,差點碰到了鸞珠公主,若不是反應及時,恐怕自己如今也不能好好地回去。

    他一拐一拐地走回去,渾然沒察覺到身後的少年。

    鸞珠公主心善,今日並沒有責罰張公公,但摔碎了金貴的牡丹,就隨便罰了他。

    李淮虞見公主心善,知道此舉不能弄死張公公,他便提議道:“不如讓奴給公公送些膏藥去?”

    鸞珠公主同意他前去,張公公走在前,沒發現身後如狼的少年。

    這些天,他走這條宮巷無數次,岔路口可以看到廢棄的宮殿,據說曾經有一位公主住在此處,隻是後來被廢除,貴人嫌棄,便讓它荒廢。

    李淮虞叫住張公公,溫和有禮地說明來意。

    張公公感激地跪下,“多謝公主,感念公主恩賜。”

    李淮虞又將公主賞賜給他的酒釀拿出來,“奴給公公的一點心意。”陰冷的月光落在地板上,銀霜的光讓他的眼眸陰寒,張公公沒注意到李淮虞眼底的殺意,即便他不喝酒,也歡歡喜喜地收下。

    “公公,不知道此處為何荒廢。”李淮虞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與他閑聊起來。

    “哦,此處是……”張公公回憶起,看四周沒人,悄聲說道:“這是安慶公主的宮殿,先帝賜名安雅宮。不過安慶公主被廢除後,新帝登基,無人看管就荒廢了……”

    “安慶公主是何人?不曾聽說過。”李淮虞微微一笑,推開廢舊的宮門,借月光看著空空廢棄的宮殿,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盛景奢華。

    張公公搖頭歎息道:“這可是十五年前的舊事,安慶公主是先帝的幺女,地位如同今日的鸞珠公主,不對,應該比鸞珠公主更尊貴更受寵。隻可惜被人指出是假公主,先帝憤怒之下,把她逐出皇宮,先帝每每到安雅宮都傷心不已,讓人封了它,多年沒人來過,沒想到荒廢成這樣。”

    李淮虞淡淡地笑著,對此事並不感興趣,反倒問起:“公公據說對花房的一位姐姐很喜歡?”

    張公公疑惑地看著李淮虞,不過想到最近幾日公主都派馬奴來拿花,也是聽到一些。

    張公公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想到馬奴並不比自己高貴,高傲的他仰起頭,“這宮廷寂寞,宮女找我們排解寂寞也是常事。看郎君氣質不凡,以後必定飛黃騰達,望郎君莫要忘記我。”他臉上浮現出討好的笑容,絲毫未察覺李淮虞周身的陰鬱和殺意。

    “公公喝酒。”李淮虞笑著說道。那笑意很假,連張公公也看出來幾分詭異。

    “公主賞賜你的,可不能不喝。”

    張公公怕得罪馬奴,硬著頭皮喝了一口,沒想到自己的酒量這麽差,隻喝了一口,竟然看不清路。

    “公公,你打的是阿沁的主意嗎?”李淮虞輕聲詢問他,大抵是他容貌過於絕麗,趁著酒意,張公公笑嗬嗬地拉住他的手。

    張公公想到昭沁的麵容,還有那柔軟的手指和白皙的脖子,醉意壯膽,看著麵前貌美如花的郎君,他失了智,對昭沁也是汙言穢語。

    李淮虞養著偌大的宮殿,宮殿外的花草已經和人一樣高,他看中了那口井,漆黑的夜裏,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淵,毫不猶豫地將張公公推入井中。

    張公公不敢忘記少年冷漠如毒蛇的眼神,冷靜漠然地看著他掉入井中,那陰冷的月光讓少年瘦弱的身影變成了魔鬼,肮髒的井水進入他的鼻腔。

    寂靜的安雅宮前,少年小心翼翼地除去自己所留下的痕跡,想到張公公因喝酒而肆無忌憚地用汙言穢語侮辱姑姑,他心底生出更多惡念,同樣也生出報複的快感。

    李淮虞盯著地上的酒瓶,扔進井內,造成張公公喝酒落井的假象。

    他處理這樣的惡事實在冷靜,這樣偏僻的地方,不知道多久才能發現張公公的屍體,他幻想著姑姑看見張公公屍體後的喜悅。

    那天夜裏,李淮虞平靜地回到鸞珠公主麵前,向她說明自己已經把膏藥送到張公公手中。

    鸞珠公主欣喜地看著李淮虞,溫暖的燈光落在少年的半張臉上,她把少年給她的七星鎖拿出來,“我好像解開了。”

    李淮虞很會誇人,鸞珠公主在他麵前靦腆地笑著,“你明日可以陪著我去見母妃嗎?”

    她凝望著李淮虞恭順的身影,她上次帶著他去見母妃,發現母妃見到淮虞後瘋癲症減弱。

    鸞珠公主李安瑤輕輕歎息,宮內的人都尊敬她為鸞珠公主,父皇疼愛她,可卻總是不允許她靠近母妃,母妃瘋瘋癲癲這麽多年,她隻能得了恩準才去看,這幾日在淮虞的鼓動下,她有更多的勇氣去瞧瞧看母妃。

    李淮虞表麵笑盈盈地答應,心底全想著姑姑知道騷擾她的張公公死後,會有多高興。

    ……

    昭沁知道張公公已死,心底喜悅,麵上淡然,接下來的日子自己可以盡心盡力地去考女官。

    “春獵開始,到時候我們還要搬花去春獵的宴會。”掌事嬤嬤冷聲對眾人說道。她不自覺地瞪了昭沁一眼,眾人也都知道嬤嬤為何不樂意昭沁,最近眾人都知道昭沁要考女官,若是真考上了,她以後就是花房的管事人,嬤嬤也要對昭沁畢恭畢敬。

    昭沁想出宮采辦,不打算參加此次的春獵,幾位宮女遺憾地搖頭。

    “王貴們在獵場是何等風光,我們都巴不得去呢。”

    昭沁勉強地笑了笑,“以前去過。”

    清晨裝扮好,昭沁隨著隊伍走出皇宮,昭沁麵上難以掩飾自己的高興。

    嬤嬤冷冷地說道:“既然這麽喜歡出宮,何必留在宮中做女官?”

    昭沁無奈地搖頭,她心裏還想著長兄。

    昭沁把宮女的信件都整理好,跑去寄信處,許多宮女思念家鄉,都求著出宮采辦的宮女幫她們寄信和寄銀兩,昭沁做事靠譜,許多宮女都來求她,她忙完這一切,已經到了午時。

    她急切地跑去找章刀憲,“章哥。”

    章刀憲在京城做木匠,吹去木屑,恰好看見跑回來的昭沁,“回來了?”他桌上備好了飯菜,招手讓昭沁趕快吃飯。

    昭沁看著空蕩蕩的屋內,知道李淮虞目前在鸞珠公主身旁,她瞥了一眼麵色淡然的章刀憲,他盯著桌上的飯菜,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他進宮了。”

    “嗯。”

    “你多久知道的?”

    “他這幾日都不曾回來過,街坊鄰居知道他飛黃騰達,自然會在我麵前說。”屋內比屋外涼爽,陰暗的屋子隻有門口那束金色陽光明晃晃地射過來,章刀憲放下手中的碗筷,漆黑的眼眸凝視著昭沁,“讓他進宮,也不是壞處。”

    昭沁怒道:“怎麽不是壞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昭沁怕隔牆有耳,話沒有說盡。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想著讓他進宮,也挺好的。”章刀憲輕輕歎息,苦笑著說道。

    “你忘記當年的婆婆如何求著我們嗎?”章刀憲再道。

    昭沁重重地放下碗筷,冷聲說道:“皇宮那麽危險,一步錯就是萬丈深淵!”

    “讓他恢複身份。”章刀憲冷聲說,陽光透著另一扇窗戶照進來,他手背上的刀疤顯露,“這麽多年,我們什麽都沒查到,正是因為身份低賤。”

    昭沁知道他再說什麽,她苦惱地低頭,“我怕……”

    “你入宮這麽多年,如果怕,就該出宮。”章刀憲冷漠地盯著昭沁糾結的麵龐,再次端起飯碗,“公主,我也很怕。”

    那小小低沉的聲音響起,昭沁看著麵前的男人,他護著自己多年,總求著她別再踏進皇宮,他自私地想要讓李淮虞進宮,恢複身份。

    “我已知道公主決心,總不能再耗上幾年,依舊找不出眉目吧。”章刀憲苦笑一番,“不如加碼,讓李淮虞進宮,借他之手,查查當年太子為何弑父篡位,他死在東宮的真相——是不是當今聖上誣陷?”

    “四哥不會的。”昭沁喃喃,她心中萬分糾結,但此刻吹散心底的雲霧,她也有此意。

    “總不能讓淮虞在此處斷送前程吧。”章刀憲想起少年陰鬱的麵孔和眼神,想到他費盡心思地接近公主,“我們就好好看看他能如何飛黃騰達。”

    “這也是緣分。”章刀憲瞥了一眼昭沁,微微一笑,冷冽的麵龐隱約能看見刀疤,“他和鸞珠公主也是一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