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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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刀憲讓昭沁趕快回到采辦宮女的隊伍中去,他來收拾殘局。

    昭沁站在門口,陽光灑在她身上,她靜靜望著章刀憲洗碗的身影,揮揮手道:“章哥,我先走了。”

    街坊鄰居瞧見昭沁的身影,不由笑她得了一個有出息的侄子,如今也是為公主效力。

    章刀憲的那番話讓昭沁腦子亂如漿糊,她還沒走幾步,李淮虞就出現在人少的小巷子中,輕聲呼喚她。

    昭沁望見他,先是疑惑:“你怎麽在此處?”

    “姑姑,我知道你今日出來采辦,我也出宮來看看你。”李淮虞走到昭沁跟前,他好像等了許久,麵上的歡喜掩藏不住,眼睛閃著光,滿眼都是昭沁的身影。

    “你快回去,你叔還沒把飯菜收起來,這會兒正好可以回去吃頓飯。”昭沁道。

    李淮虞並不想回去見那冷酷的男人,他今日蹲守在此處,不過就是為了見昭沁一眼。

    “姑姑,你在花房好嗎?”

    “很好。”昭沁見少年如此關心自己,於心不忍他卷入皇宮,章刀憲的那番話讓她心思更亂。

    “聽聞花房的張公公死了。”李淮虞臉上掩不住得意的笑容,“姑姑以後不用憂心。”

    昭沁並未察覺到少年異樣的表現,反倒說起:“我之前交代的事,你對鸞珠公主說了嗎?”

    少年麵色一僵,抿著唇搖頭。

    陽光把他的麵容照得更加蒼白,他不似昭沁那樣白裏透紅。

    “你是不願嗎?”昭沁苦惱地問道。

    李淮虞搖搖頭,他怎麽甘心在這集市潦草地過完此生?怎麽甘心眼睜睜地看著姑姑嫁給他人?

    長兄慘死,她即便沒有親眼所見,每每想到心痛不已,盯著少年的病態蒼白的麵容,她最終歎口氣道:“你留吧。”

    “嗯。”李淮虞猛然抬頭,看著昭沁無奈的神色,輕輕一笑,少年熾熱的目光如同碧藍天上的燦陽。

    昭沁正打算離開,少年冰涼的手拉住她,“姑姑會去春獵嗎?”

    春獵有十日,他可不想十日都無法見到姑姑。

    “我不去。”昭沁甩開他的手,淡淡地說道,她轉過身,並未發現少年暗淡的眸光。

    “姑姑去吧,春獵好玩。”

    昭沁知道鸞珠公主肯定會帶上他,並未答應他的請求,反而囑咐道:“你去春獵照顧好公主,別惹事。”

    李淮虞麵上的笑容僵硬,他默默低頭,知道姑姑確實不打算去,陰鬱的眸子盯著周圍的一切。

    他回想起這幾年,姑姑似乎總怕去見王公貴族,之前夜裏談話,他聽見姑姑與章叔說起霍祁瀲,她麵上並不開心,反而避之不及……

    昭沁與李淮虞告別後,盯著少年緩緩離去的背影,鸞珠公主確實寵愛他,他提什麽要求,公主都會答應。

    李淮虞百無聊賴地走在街上,隨便挑選了女兒家喜歡的裝飾品,又選了幾本故事話本放在懷中。高貴的公主什麽沒見過,他不打算選貴重的東西,宮裏的嬤嬤管教嚴厲,不讓她做的事,他則會為了讓公主開心,放任她的喜歡。

    鸞珠公主住金玉宮,李淮虞回去,偷偷將她喜歡的話本送上,見無人,她歡喜地接過話本,又見到李淮虞不小心落下的飾品——山茶絨花。

    “這是奴……”李淮虞將它藏起來。

    李安瑤輕輕一笑,他一個郎君怎會用得上絨花,“這是送給我的?”

    “是。”

    這禮對她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但李安瑤見他不敢送出,便伸出手:“我很喜歡,多謝你。”

    李淮虞見公主展露笑顏,也露出淡淡笑意,說道:“春獵,不知道公主所住的地方該安排什麽花呢?”

    李安瑤對花不感興趣,但李淮虞喜歡,她便說道:“你喜歡什麽,就安排什麽。”

    “所以,奴可以去花房讓人好好為公主安排嗎?”李淮虞見自己已經達到目的,嘴角上翹,掩不住笑意,陽光照在他瘦弱的背部,那支山茶絨花在他手中,似乎變得更豔麗奪目。

    金燦的光落在李安瑤身上,她頭上的珠光熠熠生輝,她輕輕點頭,細軟的手指勾走那美麗的山茶絨花,“你喜歡什麽,就安排什麽。”

    “多謝那日,你幫我安撫好母妃。”李安瑤請輕聲說道。

    李淮虞跪下謝公主恩典,隻是他也不知道為何,麗妃見到他,癲狂症緩解不少。他得到公主恩寵,仿佛是上天也在幫他。

    待昭沁回宮後,小宮女便跑到昭沁前,歡喜地抓住她的手。

    “阿沁姐姐!鸞珠公主點名讓你去春獵!”

    昭沁還不知事情原委,疑惑地看著小宮女們。

    “鸞珠公主身邊的人過來說你修理的花草讓公主極為滿意,所以讓你跟從公主一起去春獵,到時候殿內放什麽花須得姐姐親自去安排。”

    小宮女們也才十幾歲,嘰嘰喳喳的在昭沁身邊說個不停。

    鸞珠公主是聖上心間掌心的寶貝,若是得了她的喜歡,在宮裏也能混的風生水起,出宮嫁人也能得到公主的厚待。

    昭沁忙著備好送去其他宮的花,心裏卻疑惑公主並不在意花草,這麽多年也難得注意她一次,怎麽突然親自點名讓她去?

    昭沁順口問一句:“是公主身邊的誰來傳話的?”

    “馬奴。”小宮女掩不住自己的花癡神色,“小哥哥親自來說的,他都快取代公主身邊的萬公公了。”

    昭沁麵色陰沉,但始終不相信是淮虞在其中鼓動公主,也許真是自己修剪花草的水平被公主看上了。

    ……

    李淮虞正在回金玉宮的途中,碰見鸞珠公主身邊的萬公公,那閹人對他並沒有好臉色,甚至還處處打壓他。

    “萬公公。”李淮虞知道自己顯露出恭敬卑微的模樣,才會讓人放鬆警惕。

    萬公公冷笑道:“公主點名讓你去陪著她,你這馬奴好本事,隨便送給公主一些小玩意,就能哄得公主開心。”

    李淮虞驚訝地看著萬公公,又卑微地低頭:“不敢與公公相比。”

    萬公公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回去吧,公主還在等你。”

    金玉宮此刻還燈火通明,月光讓殿外擺放的牡丹嬌美,李安瑤的眼睛含著淚光,哀求嬤嬤著別懲罰馬奴。

    隻是嬤嬤鐵了心,冷眼瞪著趕回來的李淮虞。

    李淮虞跪下,態度恭順:“秦嬤嬤安好。”

    少年的身後無光,一陣冷風吹來,他單薄的身姿處在黑暗中,白牡丹在風中搖曳,身後仿佛是萬丈深淵。

    “這是你給公主的?”那幾本書扔在少年麵前,用力不少,砸在他的臉上,但少年依舊卑微地跪著。

    秦嬤嬤是鸞珠公主的奶娘,在金玉宮說一不二的存在,資曆深厚,萬公公在她麵前也要畢恭畢敬,不敢得罪。

    “是。”

    李安瑤本想示意讓馬奴推責任到她身上,這樣秦嬤嬤也不會重罰他,誰知他就這樣幹淨利落的承認了。

    “嬤嬤,是我逼他的……”李安瑤無奈地懇求,“嬤嬤就別罰他了。”

    四月風吹起李安瑤的秀發,裙擺如花在風中搖曳,此刻本打算安寢,但不知為何嬤嬤突然來找她,竟然熟練地從床榻的暗格中找到馬奴今日送給她的話本。

    “一個低賤的奴隸,做出這樣的事,就該打死!”秦嬤嬤說話聲越發硬朗,聽見少年微弱的求饒聲,眼見公主眼淚從眼眶溢出,她倒是沒想到公主竟然這樣在意這馬奴。

    “公主,這些話本子不該是你看的!”秦嬤嬤無可奈何地哄著公主,讓她莫要為了一個馬奴哭泣。

    “嬤嬤,本來就是我逼著他給我買的,不是他……”李安瑤對馬奴越發的喜歡,她本以為他會為了性命推卸責任,卻不曾想到他傲骨地跪在地上,直接地承認。

    “嬤嬤,我願意受罰,但不能罰了無辜的人。”李安瑤盡力地護著馬奴,生怕秦嬤嬤下一刻就讓人把馬奴帶去亂棍打死。

    李安瑤金貴,連眼淚都如同珍珠。

    秦嬤嬤無奈地看著哭泣的鸞珠公主,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罰你把經書抄寫三遍,至於這馬奴是你的幫凶,杖責二十板。”

    李安瑤聽後,臉色蒼白,眼淚滑落嬌弱的麵龐,“嬤嬤……”盡管她可憐地哀求,但嬤嬤依舊讓人把馬奴帶走。

    秦嬤嬤冷冷地盯著馬奴的身影,覺得公主對馬奴實在過於喜歡,這樣下去可不是好事。

    李淮虞隱約聽見公主的啜泣聲,當他被人拖走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哭紅眼睛的公主,公主的確有幾分像姑姑,他恍惚將公主看成了姑姑……

    姑姑也會哭嗎?

    相處五年,姑姑有煩惱從不與他說,他從未看見姑姑可憐地哭過,麵頰如桃花,眼睛蠱惑人心。

    李淮虞心裏滿是姑姑嬌弱哭泣的畫麵,他心裏一緊,忘記了呼吸,隻看見宮燈下的嬌美人為他傷心憂慮。

    回過神的李淮虞已經被按在木板上,像一條待宰的羔羊,對他行刑的兩個太監。

    陰暗的屋子內,隻能透過小小窗口看見月亮,陰寒的月光落在太監臉上,他們露出笑意,摸了摸李淮虞的臉蛋。

    “怪不得公主喜歡你,長得確實好看。”

    “不過是低賤的馬奴,怎麽能高攀公主呢?”

    “連我們都不如。”

    李淮是冷森森地盯著兩個太監的邪眼浪語,那雙眼睛不滿陰鷙和殺意,嚇得兩個太監不敢說話,四月天的夜晚讓他們仿佛處在寒冬臘月。

    “你看什麽?”太監不滿地問道。

    他們收回自己的手,拿起行刑的板子,準備對馬奴下手。

    李淮虞心底一陣惡心,他們剛才撫摸著自己的麵龐,仿佛是在看牲口,但在這宮中,難道他們不是牲口嗎?

    他們兩人被李淮虞陰狠的目光嚇到,“不過是調侃你兩句。”

    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彩繪趕來,她害怕地走進這死氣沉沉的屋子,兩位太監一看是大宮女,便立馬改了麵色。

    “公主對馬奴很心疼。”彩繪說話的同時,把銀錢交給了太監,那兩個太監變臉極快,差點跪在地上感恩公主大恩大德。

    即便是公主保護,李淮虞承受二十板子,走路時一瘸一拐。

    李淮虞走出陰森的屋子,凝望著黑夜的月光,這樣正好能讓公主更加信任他,他微微勾唇一笑。

    他嫌惡地摩擦著自己的麵龐,仿佛被剛才的兩個太監玷汙一樣,直到麵龐紅痕越來越明顯,他才收手,回到那破舊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