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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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柳齡宮是專供天子帝王興歌看舞的極樂之處,建築極妙,咫尺包容天下。

    孝宗往昔因忙於國事,很少來這裏,那些歌女舞女懶的排練,領隊樂師也懶的管束她們。

    然而這天,孝宗因是心煩,一大清早就率侍衛宮娥太監來到柳齡宮。

    那些歌女舞女們尚在睡夢之中。

    孝宗命侍衛砸開門,弄醒她們。因見她們睡眼惺鬆,頭發蓬鬆,孝宗龍心大怒,令侍衛狠狠的抽打,加以教訓。杖起鞭落在歌女舞女們的身上,她們的聲聲求饒,陣陣慘叫,令人心驚肉跳。內有一女子,竟大罵孝宗昏君無道。

    孝宗威威九五之尊,豈能容得一個小小女子這般膽大包天,命侍衛將她拉下去。

    川人於心不忍,趕緊加以勸阻”且慢!”

    因她曆是孝宗身邊大紅大紫人,雖是宮女,卻能抵上個重臣。侍衛們深知這一點,忙住了手。

    川人跪求孝宗念那女子初犯,姑且饒恕於她。

    孝宗盛怒之下,絕對不肯饒過那女子。於是乎,一條鮮活的生命被杖斃。

    川人進而勸說”皇上,她們個個淚兮兮的,哪能跳出什麽好舞?唱出什麽好歌?為免掃興,你還是過些天再來吧!”

    孝宗冷笑說”川人,朕是皇上,想樂便樂,無須你多嘴多舌,退下!”

    川人叫一聲:”皇上……”

    孝宗說”朕是皇上,就應有皇上的尊嚴,就應該有皇上的權力。朕決定了什麽就是什麽,你不用攔朕,攔也無用!”

    驀然之間,川人覺得孝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變的那麽陌生,那麽令人不寒而栗。她想再勸說也無濟於事,而不再作聲,默然退出。

    ”川人~”孝宗叫喚一聲,又驀然止步,目送她慢慢挪到宮外,怔了一回,然後將心一橫,撩袍坐下,將手一招,喝聲”奏樂起舞!”

    那些受傷女子雖是疼痛難忍,但懾於皇威,隻能急速換衣理發化妝。頓時珠簾挑起幔帳卷,樂聲悠揚而起,似有仙女離蓬萊,時如梨花灑雨,時如海棠迎日,時如楊柳拂水,姿態萬千。

    從此,孝宗不理朝政,大臣勸諫,他拒而不聽。川人前往吳太後宮中,請求她勸勸孝宗。吳太後卻認為孝宗曆被國事操勞,也應有開心喘息之機。但是過了幾天,她感不安,遂往柳齡官。而今孝宗樂至興頭,對吳太後也無所懼,決定免見。

    如此一來,倒遂了許多居心叵測者的心意,其間最樂的莫過於惠王趙棄。因是機會難得,他往駙馬府找花天成尋求對策。不料,花天成另有暗策,而對與惠王合作亳無興趣。

    花天成說”趙昚雖隻顧飲酒作樂,但他手下尚有忠心耿聯德高望重的大臣大將為他撐著。你我此番倘若造反不成,非但你我兩個活不了,而且妻子兒女也得遭殃。王爺,以目前形勢來看,你的地位以及權貴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本不及你,都想及早罷手,你又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惠王說”我作不了皇帝,就得不到川人。”

    花天成說”我也曾目睹過川人豐姿,的確美不勝收,但為了一個女人,難免不丟性命,值得嗎?”

    惠王說”為川人,死而無憾!”

    花天成說”難得王爺竟有如此真情厚愛,可欽可佩!”

    惠王說”花駙馬,你不願冒風險,正是我所求。但是,請你記住,如果你膽敢暗中行詭,向趙昚告我的狀,就一定保不了我,也一定逃不了你!”言畢而出。

    花天成冷笑數聲,”趙棄,看你手段毒辣,還是我心計厲害,走著瞧!”

    周百仁為了取悅帝心,專門物色了許多優秀的民間藝女。民間藝女自有民間風味,孝宗果然高興,對周百仁大加賞賜。

    樂曲奏到最酣處,一朵紅花開於白花之中,格外奪目。

    孝宗歡快拍案,招手令那紅衣舞女上台陪酒。

    紅衣女子擺弄著曳地長裙,長長的水袖,長長的肩帶。但聞環佩聲響,嫦娥奔月似的飄旋到寶案前。她緩落掩臉袖子,露出荷顏嫩色臉,呈現勾魂攝魄眼。她向孝宗嫣然一笑,又羞掩嬌容,媚態風流。

    孝宗聞得蘭麝香熏,欠聲觀看,叫聲”妙!”她敬幾杯,酒入肚腸,孝宗醉眼迷璃,捏她手腕,”你……叫甚麽來著?”

    女子微綻櫻唇,嬌音可人”小女子花骨朵~~”

    孝宗擊掌而笑”好個花骨朵,令朕神清氣爽,好姓好名!”

    花骨朵舉袖掩半邊臉,一雙媚眼頻送秋波,”謝皇上聖獎!”

    孝宗笑說”將你比作天上仙娥,也不為過。”

    花骨朵嬌滴滴的叫聲似吟哦”皇上……”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撩的這個風流帝君龍心蕩漾,春情難捺,急攜她入內宮。

    花骨朵扭股糖似的粘著孝宗,纖纖玉指如蛇一般在他胸前遊走,嗲聲奶氣”皇上,你醉了,讓小女子好生侍候你……”

    ”酒不醉人人自醉……”孝宗哈哈一笑,捏她嬌唇,”有你這位甜甜美人侍候,朕也美著哩。花骨朵,花骨朵,今天朕要你花骨朵好好的美美的綻放。”

    花骨朵趁勢輕卸羅衫……

    花骨朵柔情蜜意,孝宗品性風流,一經相會,兩個如醉如癡,通宵達旦飲酒作樂,直把杭州作汴洲。

    花骨朵為了獨淋皇霖,獨攬風流天子在身邊,而處心積累的處處設宴。更為甚者,她竟命一班舞女隻穿透明見體的雲帔霞彩,獻舞作樂。

    孝宗處於妖花豔朵之間,欣賞那一個個雪肌玉膚佳人,輕盈漫舞,持一杯酒,潑潑灑灑,似個浪人。

    川人侍宴,很是看不過,一時神智昏迷,失手打碎一隻琥珀夜光杯,因是心慌,又將一九龍酒壺碰裂。

    花骨朵知她是孝宗親信,很是忌妒三分,但礙於孝宗皇麵,隻能假裝笑意。此時有了機會,便借題發揮,掌她一個耳光,推她一把,喝斥”大膽賤婢,該死!”

    孝宗看舞正最妙處時,忽見川人從台階滾下,忙上前相扶,卻被她抽回手。

    ”川人,你……”孝宗一雙道不明說不清是何種複雜的眼神脈脈望著她,”川人……”

    川人說”皇上,你變了,變的太多太多,哪裏可見昔日英明,又哪裏可聽昔日聲名。皇上,滿朝文武需要你,大宋需要你,你回去吧!”

    花骨朵斥喝”區區賤婢,輪得著你多嘴?”

    ”愛妃隻不可這般待川人!”孝宗忙說,”想朕這陣子確實玩忙乎了,真的得清閑一下。所以舞不看了,歌不聽了。還有這十天你自帶一班人去遊湖蕩舟,離朕遠點,千萬不要打擾朕。聽見嗎?”

    花骨朵雖一百個不樂,但也隻能聽從皇命,領一班人去了。

    是夜,川人立於窗前。驀地一陣風起,隻見窗外花枝上的朵朵瓣瓣為風所驚,悠悠飄忽,不免長歎一聲”花開花落嫁與誰?”

    孝宗過來,聽到她悲切之聲,不免情為所動,”川人,嫁給朕吧!”

    ”皇上……”川人慌忙避開,”不!”

    孝宗說”川人,朕有錯於你,你為何就不肯給朕一個機會好好的補償啊?川人,自從我們之間生發那個事實以來,隻有你才能使朕作個不是隻會偎紅倚翠的男人。那比一切都有意義,有價值。隻有這樣,朕才深深體會到自己原本也有過幸福快樂的時刻,這是與別的女人所沒有的真正好感覺。川人,朕說的是心裏話,決不騙你!”

    川人搖搖頭。”那隻不過是你將我當作楚姑娘……”

    孝宗說”當時,朕確實是視你為楚楚,那是對她聖潔的一種玷汙,朕深感不安。川人,先時父皇封你為”雪人”,朕一直尊重你,不敢逾越。但因朕一時意亂而擁有了你。既然這樣,朕不會不負責任的。你要什麽樣的封賞,隻管說,朕一定滿足你。”

    川人苦笑一下,”皇上,你把川人看作什麽人了?”

    孝宗將她攬住,”川人,不要逃避朕,不要拒絕朕!”

    ”皇上!”川人推開他,”不要這樣!”

    孝宗落下淚來,往自己額上一拳,嚎叫起來”為什麽你這般無情待朕,朕到底哪裏不是了?朕知道比不過薛聆瀟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完美。但是你已不可有更完美的貞節奉獻給他,豈不有損於他?川人,朕承認自私,但朕真的好需要你啊!”

    川人聽著,心傷到了最深處,淒腸萬轉,”皇上,我為你打水去。”

    孝宗一把拉住她往床上一倒,任她拚命掙紮也不放手,”川人,你不要走,朕不會讓你走的。”

    川人睜著一雙幽怨的眼定定的盯著孝宗因痛苦因用力而變得猙獰的麵孔,恨聲說”皇上,川人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你既不肯放過川人,川人這女兒身就是你的了。但是,這顆女兒心尚是自己的,永遠也不可能屬於你!”

    孝宗驀然直起,幾乎是暴吼”朕得不到你的心,有什麽意義?為什麽朕作什麽都不對?為什麽你要排斥朕?上天對朕為什麽這般不公平?”

    驀又一陣風起,將窗外那叢花朵盡數刮落,看那落紅,連作一片,被風吹弄得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