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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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一道雷鳴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別墅外下起傾盆大雨。房子裏沉默許久後,陳卓姿輕吐一口氣,忽然轉變態度:“我同意他去。”
保養得當的臉緩緩轉向自己的丈夫,表情溫婉,絲毫尋不見剛剛歇斯底裏的影子。她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嬌聲嗔怨丈夫:“晚宴一向是我陪你去的,這次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現在準備的時間都緊湊。至灼的禮服我也一起準備吧?”
麵對突然賢淑的妻子,至富像是一腳踹進棉花裏,之前的憤怒無處發泄。即使不滿再多,這畢竟是自己生活多年的老婆,年輕時也曾海誓山盟,她的確為了自己事業的成功做出許多犧牲。
看著陳卓姿風韻猶存的臉,至富那股氣逐漸消散。他維持著一家之主的尊嚴,冷臉隨意訓斥:“以後不能這樣無理取鬧了。”
陳卓姿也隻是低眉順眼地聽著,至富心情舒暢,交代她明天中午之前準備好一切。
“晚宴禮儀你親自教小灼,至家出去的人總不能因為沒有教養丟人。”他補充完,手機響起電話鈴聲。
至富垂眸看清電話號碼後,抬眸掃一眼在場的幾人,他們都或垂頭、或陪笑,一副對自己完全順從的模樣。得到滿意的結果後,他立刻接起電話下樓,與電話那頭的言語間全是客氣。
至富離開。一切風平浪靜之後,躲起來的阿姨才出來主動處理樓上的一片狼藉,至辰叫過來一個給至灼處理傷口。
左眼眼尾約半厘米長的口子,傷口不深,但滲出不少的血。消毒藥水與之觸碰的瞬間,劇烈的疼痛在眼角炸開,至灼下意識嘶了一聲。
至辰瞅著阿姨的動作,緊張問:“你輕點,這不會留疤吧?”
阿姨也不是什麽專業人士,隻是依照著平時的生活經驗回答:“應該不會。”
至辰鬆了口氣:“那就好。”
至灼倒無所謂:“多個疤也沒什麽。”
“那可不行。”至辰表情嚴肅,“萬一留了,每次看到你就能想到我親媽謀殺未遂在你臉上留個疤,我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
至灼好笑地瞥他一眼:“一般人隻會可惜我這張臉。不過這種事你不用擔心,你的母親總會給你一個驚喜的。”
至辰臉上的神采忽然暗淡下去。他垂首沒有回答,看到桌上有一盤準備的糕點,順手抱到懷裏繼續吃起來。
這邊阿姨已經幫至灼包紮完畢,至灼說了一聲謝謝,將視線放在至辰身上。等人收拾東西離開後,他才緩緩開口:“你什麽時候開始暴食的?”
至辰不解:“什麽暴食?”
至灼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至辰低頭,看著快吃光的糕點盤,嘴巴咀嚼的動作緩慢下來。
“你在焦慮什麽?”至灼看著他停滯的表情,平淡的眼睛裏仿佛看透對方的靈魂。他啟唇,開合的唇瓣間泄出的每一字似乎都在加重對方的不安:“父母的爭吵,媽媽理所應當的占有欲和控製欲,爺爺奶奶的事不關己,還是——出生在這個家?”
被吃空的糕點盤被人放回桌子,發出一道清脆的碰撞聲。至辰猛的站起身。
“我約了人出去玩。”
說完,他匆匆轉身朝大門走去。
至辰前腳剛走,陳卓姿的身影就出現在至灼的視線裏。她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冷眼看向至灼。
至灼抬頭,好整以暇等待她的話。
陳卓姿卻強忍下想說出口的質問,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阿姨來教你禮儀。”
看來是沒聽見他們的對話。至灼仰倚在沙發上,覺得有些沒意思,於是自己開始拱火:“知道你兒子為什麽走嗎?”
對現在的陳卓姿來說,至辰就是她的死穴。今天一連串的事件讓她發現事情不對勁了。
自從發現至富在老家偷藏了一個極美的妻子後,她逐漸開始明白愛情隻是可笑的東西而已,利益和兒子才是她的一切。陳卓姿將自己的注意力幾乎全部傾注在至辰身上,她為兒子突如其來的叛逆苦惱過,不過不久她就想開了。
在這個家裏,兒子即使不耐煩也隻能聽得進去自己的話,隻會為自己妥協,因為至辰明白隻有她全心全意為他的未來而努力!不是那個隻敢在家找存在感的至富,更不是那對虛偽的老夫妻!
那是她的兒子,她唯一的骨肉,自己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現在,對麵這個小兔崽子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迷惑了他,甚至快把兒子從自己身邊搶走了!
終於,陳卓姿控製不住心中的憤怒,現出原形:“你敢動他,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至灼唇角逐漸勾起:“這樣才對嘛,和我裝什麽呢?”
陳卓姿居高臨下地看著至灼,那眉眼間熟悉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攥緊雙手,長長的美甲片在手心留下極深的痕跡。看著微笑的至灼,她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紅唇因太用力甚至顫抖了幾下,陳卓姿用幾乎是用氣音肯定道:“你是來為賀桃報仇的。”
賀桃是至灼這個身份母親的名字。
至灼微笑著不說話,陳卓姿的眼睛卻充斥血絲,呼吸都深重起來。她伸出顫抖的手捏住至灼的臉,在白皙的皮膚上按住刺目的紅痕:“既然你要來,那就等著吧。媽媽經曆過的事情,兒子當然也要品嚐一遍。”
陳卓哼笑一聲,姿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聲道:“長著這樣惹是生非的臉,出了事就是活該。”
高跟鞋的聲音遠去,至灼放下嘴角的笑容,挑了下眉:“係統,看來我的兩位媽媽之間還發生過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呐?”
【該部分不在權限內。】
又是需要承擔的風險。
指尖在眼角的創可貼拂過,至灼輕笑一聲:“你知道我的計劃嗎?”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為什麽確認他們會影響我的結果呢?”
係統:【我可以計算出一切可能性,依照影響可能性篩選出影響內容。】
至灼眼睛裏泄出剛好的疑惑:“那誰的影響最大?”
係統沉默了一下:【你是在套我的話嗎,至灼?】
“沒有,我隻是好奇而已。”至灼笑了下,單手支著腦袋,“係統,你這麽肯定他們的影響率,難道這裏隻是你虛擬出來的世界?你把我帶到這裏做這些事情有什麽目的?”
麵對這個問題,係統意外地坦誠:【我是未來人類文明的產物,這裏不是真實也不是虛假,隻是某些破碎世界的片段而已,這裏的發展我隻能計算、無法掌控。未來人類可以命令我穿梭世界,卻仍然沒有完全破解自身的秘密,我的任務之一便是尋找觀察對象收集數據。】
“這樣啊……”
至灼側頭望向窗外,滂沱大雨澆灌而下,不見停止。
“所以我是你的觀察對象?”
【是的。】係統機械音無機質地回應,【我們更傾向於尋找健康運行世界中的人類放在可知環境中觀察,我們會通過計算選擇不影響世界正常運行的時機和對象,死亡節點就是最合適的時機之一。】
係統的話與外麵的雨聲,勾起至灼對那個傍晚的記憶。
那天傍晚也是這樣一個雨天。他打開家門,裏麵沒有開燈十分昏暗,隻有餐廳透過來晃動的火光。他的父親母親少見地沒有出門吃喝嫖賭,享受自己放蕩的人生。一反平時比仇人更冷漠的態度,從餐廳裏走過來熱情親昵地向他招手。
“小灼,快來看看我們為你準備了什麽?”
至灼僵硬地被推到餐桌麵前,桌上放著兩頂燭台照耀,燭光下佳肴豐富,中央放著一個雙層蛋糕,上麵用巧克力勾畫出四個字“生日快樂”。
至灼將手中滴著雨水的傘掛在椅背,坐下。他垂眸安靜地聽著這對夫妻嘰嘰喳喳不停的聲音。他們對這些年對至灼的所作所為進行自我譴責,他們懺悔自己知錯,以後發誓絕對會改過自新,一家三口以後一定會幸福地生活。
打火機發出引火的“啪”聲,小小的火苗點燃蛋糕上的蠟燭。他們興奮地唱著跑調的生日歌,催促著至灼吹滅蠟燭。
至灼順從的吹滅。
“快嚐嚐好不好吃?”媽媽催促的聲音裏激動地顫抖,顯然十分期待。
至灼抬眸直直看向他們,一動不動。長時間的對視讓對麵的兩人臉色逐漸產生變化,渴望、激動,遮掩、心虛,最後在他的冷漠無言下,看過來的眼神甚至生出幾分恐懼。這些全都半點不差地映在漂亮的褐色眼瞳中。
隻有燭火照亮的昏暗餐廳裏,至灼忽然輕笑一聲。他垂眸掃過滿滿一桌的東西,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想讓我吃哪一個?”
對麵的夫妻顫抖著手,一同指向正中央的生日蛋糕。
失去意識之前,至灼是微笑的。他覺得如果人無法選擇父母,他就是如此不幸隻能麵對這樣的家庭,道德束縛他無法完成心中想要的複仇,那麽死亡興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他們選擇了一個不完美的計劃。蛋糕裏的安眠藥大概用量不足,至灼在彌天大火中醒過來,聽到了係統冰冷的機械音:【玩一個遊戲,成功後你將會實現願望。】
別墅華麗的客廳裏,至灼臉上沒什麽表情,通透如琉璃的褐色眼睛裏空茫茫好像什麽都裝不進去。
“無所謂你的目的是什麽,我會配合。我隻要你實現我的願望就行了。”
他不需要複活,也不要親手複仇。立刻去死不就好了嗎?不珍惜生命,那就一秒也不要多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