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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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朝外推開的三樓窗外生機勃勃。綠意盎然,桃花滿園,時不時有燕子與麻雀掠過眼底。
窗裏,一個格外漂亮的小男孩神色冷淡地收回眼神,手中筆刷從色盤中沾取紅色顏料,落在身前的畫布上。
這是一個平常的午後。
吱呀,門被人打開,一道女人的柔軟嗓音響起:“阿照。”
男孩執著筆刷的手一抖,鋪色的畫布上流暢的顏色突兀斷掉。他轉頭,黑眸中映襯著一個紅裙女人。
女人微笑著,漂亮的麵龐宛如落凡的溫柔天使:“在畫什麽?”
陸照喉結滾動,年幼的嗓音帶著與年紀不同的穩重:“天空。”
女人聽到後蹙眉,她不大讚同道:“現在的天空是碧藍色的,怎麽能用紅色呢?”
看著畫布上已經鋪了一半的紅,女人露出苦惱的表情。思慮片刻,她突然粲然一笑,舉起手中的白色塑膠桶,示意給他看。
“阿照,媽媽幫你把天空變成紅色吧!”
刺鼻的液體潑向房間的每個角落。
春日午後,繁華的別墅三樓濃煙滾滾,熱烈的火光裏摻雜著女人的狂笑。發現異常的傭人們迅速拿來各種滅火工具,來到三樓。
堵在樓梯口的眾人卻沒有立刻救火,而是麵麵相覷,最終由一個人撥通這家主人的電話。
上次夫人因放火被人阻止不高興,趁人不注意去跳樓。自那之後,這棟別墅裏,即使是要死人了,隻要不傷及夫人性命,一切都要請示之後行動。
誰敢因擅自行動惹夫人不高興了,在市便也沒有活路了。
房間裏,筆刷與顏料早就跌翻在地,木地板被顏料染成扭曲的顏色。小陸照僵硬地坐在窗口,雙手捏住椅子邊緣,看向火光中央女人的眼神裏摻雜著驚恐。
紅裙女人卻興奮地在火中翩翩起舞。
“阿照,你快畫呀,媽媽幫你把天空染紅了,你的畫就不會錯了,哈哈哈哈哈”
“要把媽媽也畫上哦,媽媽知道阿照畫的媽媽最漂亮了!”
“怎麽把筆丟了呢?你不是最喜歡畫畫了嗎?”
“撿起來!畫!”
聽到陡然變得尖而刺耳的聲音,陸照驚地一抖。他無助地抿唇,摳在椅子邊緣的手指緩緩鬆開。
看著陸照彎腰將地上的筆重新撿起,女人因暴怒而起伏的胸口才緩緩平息。她動了動僵硬的嘴角,嚐試幾次再次帶上溫柔地微笑。
女人舉起缺失食指和中指、疤痕遍布的右手,伸向男孩:“要不要媽媽教你?”
隨著女人靠近,被遮住的門暴露在陸照視野中,煙霧朦朧間依稀能確認門敞開了一條細縫。如果用身體衝過去,就可以撞開滾燙的門,逃出去。
想到這裏的瞬間,他就做好決定,因為這裏沒人會救自己。
陸照把手中的筆直接扔到女人的臉上,紅顏料撒了她滿麵。在女人憤怒的吼叫聲中,幼小的身體強行控製住對女人和火焰的恐懼,迅速從朝門的方向跑去。
出口,就在眼前了。
在即將成功逃開的時刻,門邊被燒裂的木板朝他的身上直直砸下來。
一股劇烈的疼痛與灼燒感在背部炸開,仿佛皮肉與骨頭全部被撕裂而開。他看到門外聚集的人,伸出手,後背的重物卻讓他跌倒在地,不甘地閉上眼睛。
——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在這些人手裏?
濃密睫毛之上的眼皮不安地滾動,上麵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大概是做了什麽噩夢,枕頭上的腦袋像是被魘住一般僵硬,脖頸都用力繃住。
“嘶——”
旁邊傳來一道抽息,隨後便是一聲低啞地怒吼:“陸照!”
枕頭上的人猛然睜開雙眼,露出一雙布滿痛苦與驚恐的黑眸。
看著冷白的天花板,陸照反應一下,才遲鈍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距離他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一張精致昳麗的容顏闖入他的眼睛。對方抱著頭,表情痛苦,看到他醒了之後,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
“壓到我頭發了!”
陸照順著他的頭發望到自己的腦袋下麵,他往後挪一段,道:“抱歉。”
醉酒、驚嚇又熬了個大夜,一覺醒來本身就不會有多舒服。剛想挪個位,又被人壓到頭發,至灼惱怒瞪了他一眼。
他坐起身,從身旁拿起手機瞥了一眼,八點半。
至灼轉頭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照醒來後,視線一直停留在至灼的身上。見到他轉身問自己,陸照也從床上坐起身,搖搖頭。
看來是沒有記憶了。
發現對方的視線,至灼挑了下眉,曲起一條腿,手肘撐在上麵,單手托腮盯著陸照看。
一直盯到對方敗下陣垂眸躲開,他才微微一笑,清晨微啞的嗓音帶著某種暗示:“那你覺得呢?”
陸照看了看搭在兩人身上的被子,以及身後剛剛一起枕上的枕頭。
他抬眸望向青年背光的昳麗笑顏,一本正經點頭:“你的確會是我喜歡的類型。”
至灼扯開唇角輕切了一聲,掀開被子:“老子是所有人的理想型。”
“起床,今天有事要做。”
他抬腿想下床,發現沒有拖鞋。
在別人的地盤過一夜是很辛苦的,比如昨天看完那本簡單記載著人員信息的筆記後,至灼開始嫌棄自己一身的酒臭味。於是他找護士借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從陸照衣櫃裏扒拉出之前新買的衣物去洗澡,找不到能穿的拖鞋,順便又蹭了陸照的。
爬上床之前,他還十分有禮貌的物歸原主。
至灼嘖了一聲,在床上站起來,長腿跨過旁邊的人,一腳踩在拖鞋上。
陸照看他穿上就往外走,出聲:“那個應該是我的吧。”
至灼回身:“你有意見?”
大意見的確是沒有,但是……陸照指了指自己:“那我怎麽辦?”
“你?”至灼上下掃他一眼,無情轉身,“你不穿。”
由於房間內某種奇怪的資源短缺,至灼收拾好後,在沙發上等人。他瞥了眼昨天看完被隨手放在筆記,揚聲衝著洗手間裏的人補充:“順便把你的行李收拾好。”
陸照開門走出來,手裏的毛巾抹掉臉上的水珠,額前的發絲被水打成一縷落在眉宇之間。
“為什麽?”
至灼回眸,看著他線條明朗的麵龐笑道:“因為今天,我要帶你回家。”
“誰家?”
“你家。”
看著他的眼睛,陸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沒什麽表情地換一隻手拿毛巾,隨意“哦”了一聲,轉身又進了洗手間。
放下毛巾再出來以後,陸照沒有說話。默默來到衣櫃前,修長的指節扣在推拉門上。停頓了兩秒,他放下手,轉身麵對至灼。
“我憑什麽要跟你走?”
反抗來得如此突然,但至灼也隻是老神在在坐在原地。窗下的陽光裏,他十指扣在胸前,微微偏頭,垂眸示意他看向兩人之間間隔的床:“你剛剛可不是這麽描繪我們之間的關係的?”
金色陽光穿過玻璃,越過沙發上的青年,打在床尾潔白的床單之上。陸照站在裏麵的陰影裏,眼眸掃過還未整理的床,雖然知道沒有發生過什麽,他仍然忍不住滾動喉結。
“我沒有記憶。”陸照再次抬眸,“你騙我怎麽辦?總要證明一下。”
“怎麽證明?”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麽,至灼眼睛微微睜大,語氣驚訝,“陸照,白日宣淫可不好呀!”
緋紅瞬間燃燒陸照的耳朵。
他攥住垂在身側的手,又緩緩張開抬起,食指點在自己的下唇瓣上:“你親我一下,我就相信。”
至灼笑吟吟看著他的手指,沒有回答,直接站起身。水洗牛仔褲包裹的筆直腿邁動,一步一步走到陸照麵前。
他抿唇,雙手捧在陸照的兩頰。
隻是因為這個動作,陸照睫毛都緊張地顫動幾下。接著,一股力道從兩頰傳來,他的腦袋被人用手直接壓下去,柔軟的觸感沒有如他所願落到該去的地方。
陸照垂下的黑眸裏情緒翻湧,直到額頭的唇離開,他還是保持著低頭的姿勢,點在下唇的食指也沒放下。
“不——”
他剛出聲,至灼直接雙手用力把手裏的腦袋掰回來,強製對方與自己對視。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半是威脅:“你不要得寸進尺。”
看了他半晌,陸照放下手,暫時放棄了某個想法。
至灼哼了一聲,嘀咕道:“我還治不了你了?”
他後退兩步,疊腿坐在床沿,抬起下巴指揮:“換衣服,收拾東西。”
陸照聽話轉身拉開衣櫃,從裏麵先挑了身衣服後,直接站在原地解開睡衣扣子。
至灼雙手撐在床上,本來打算靜靜看著他表演,沒想到睡衣剛脫下一隻胳膊,脊背暴露在視野的一瞬間,他瞳孔微縮。
“等等。”
他蹙眉重新站起身,抬手直接把另一半衣服扯開。介於少年與青年的背線條遒勁有利,寓意著美好與青春的身體上如今卻疤痕遍布,尤其是那片貫穿右邊肩胛骨的燙傷,猙獰又醜陋。
至灼張了張嘴想問這是怎麽回事,卻又想起來這個人什麽都不記得了。
陸照有些疑惑地回頭問:“怎麽了?”
至灼抬眸望向他,搖了搖頭:“沒事。”
睡衣被死死捏住的修長指節抓皺,因為過於用力,有些顫抖。
腦海裏閃過筆記上那句輕描淡寫的“讓陸劫消失”,至灼大概猜測到原因了。
他深吸一口氣,鬆開手,轉身:“快點換,別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