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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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逆轉後菲力命令翡翠騎士投降,可海石的兵都像這懸崖上的磐石一般堅硬而殘忍,他們砍下手無寸鐵的騎士的頭,染血的金發令他們無比興奮,傭兵團趁著酒勁參與戰局,微笑的喬尼將騎士們的頭插在槍尖上欣賞,光頭索羅貪婪地奪走騎士的劍和盔甲,時間緊迫,他用斧頭砍下殘肢,收獲了一袋子的手腳。
巴頓俘虜了菲力爵士,菲力仰頭看他,問:“勝利者竟然擺出敗犬的表情,你在憐惜誰呢?是為那可憐的西莉亞嗎?”
巴頓憤怒道:“你想說什麽?”
周圍火把劈啪燃燒,菲力的兄弟們的血如絲絨紅毯一般鋪滿了地麵,又是雨天,海神總喜歡清理戰局,將血衝進下水道、趕入大海與風暴。
菲力古怪地笑著:“西莉亞還是個小女孩,是那個小嬰兒逼瘋了她,還是巫師害死了她?我理解,我好理解,如果我的親親凱茜看到了那些黑烏鴉,也會被嚇走魂魄。”
巴頓顯然也對突然出現的巫師感到意外,菲力接著說:“不對,你如果真的在乎西莉亞,就不會允許波利爬上她的床。你賣了自己的妹妹,求得了富貴嗎?我看沒有吧,哈哈哈,你隻得到了報應。那個厄諾如今多大了?你熟悉他嗎?”
“閉上你的嘴……”
菲力高挑起眉,薄唇煽動,在巴頓眼裏那嘴唇幾乎變成了血盆大口:“他成了貴族們之中珍貴的男女支,生意太好了,遺傳了美麗的西莉亞的麵容,無論男女貴族都很喜歡……”
“閉上你的嘴!”巴頓揪起菲力的前襟,如雄獅般大吼,菲力隻會笑得更加張狂,他如惡魔般低語:“如果波利死了,誰會做海石的主人?您好好想想。”
厄諾,可憐的厄諾。巴頓痛苦地皺起臉,雨水劃過他臉上的皺紋,猶如哭泣。
波利在巫師團團包圍中朝菲力走過來,愉悅地說:“下跪的白孔雀,奇景。本王已經連夜致函蘭德爾公爵,想必公爵定會很快回複。菲力爵士,告訴我,那個藍眼睛的男人去哪了?”
菲力愣神片刻,爆發出巨大的笑聲,他笑得險些跪不住。
在這混亂之中,隻有膿包臉卡夫特在這場大戰中什麽也沒獲得,他像傻廚子一樣躲在角落裏瞧瞧看著,恐懼地蜷縮成鵪鶉,他歪嘴嘟噥著:“哪來的巫師,哪來的巫師,巫師來做什麽,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卡夫特從黑夜念到白天,指揮仆人們清理地麵的威利斯趾高氣昂地說:“傻子,巫師當然是來為國王陛下效命的,他們保護了國王的性命,是國王最忠實的朋友。”
卡夫特晃著腦袋:“不,巫師是壞家夥……”
威利斯刻薄地說:“隻對你這樣的人是壞家夥吧,怪物。不過你可別想巫師取走你的命,比畜生還賤的命,沒人稀罕。快起來幹活吧,讓你的賤命發揮點價值。”
卡夫特雙眼直愣愣地盯著虛空,沒做回應。
一場劍與鮮血的宴會榨幹了城堡裏的酒窖,胖湯姆花了一個白天煮好糧食倒進橡木桶裏,再哼哧哼哧地密封好。他抬頭看向上的石階梯,和酒窖上方木窗露出的月亮。
他被抓進海石堡之前,明月騎士的頭被鋪開在城垛的磚牆上,烏鴉和陽光分食完透露的肉和水分,很快幹癟得像個壞蘋果。波利有了經驗之後,把翡翠騎士的頭淋了瀝青,好整以暇地插在槍尖。
膽小的湯姆如今不敢在夜晚的城堡中穿梭,他畏懼鬼混,更畏懼那突然出現、施展魔法的巫師。湯姆笨拙地拉上酒窖的小窗,推開酒桶。他從來不去石頭房睡覺,他肥胖的身體擠到旁邊的人就會引發毒打和辱罵。
黑暗中,他摸到了木桶上潮濕的印子。
漏了嗎?湯姆戰戰兢兢地想,他將手指放在鼻尖,聞到的卻是刺鼻的血腥味,在他驚呼之前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那人低聲說:“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湯姆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分辨出眼前的藍眼睛,嗚嗚著搖頭,伊萊放他呼吸。
“你怎麽在這?”
伊萊:“我無處可去了。”
“他們都以為你順著下水道遊出去了,威利斯叫人爬了一整天的下水道,翻出了比狗還大的老鼠。波利氣壞了,一腳把威利斯揣進了下水道,他現在和那窩老鼠一樣臭。”湯姆越說越激動,不住地笑了起來,“你是怎麽發現這個地道的,我敢打賭,隻有你知道這個地方。”
伊萊拉著湯姆向下挪動,到了一處窄小潮濕的平台,隨後把酒桶挪回原位,封住石門。
“我對密封的空間比較敏感,氣流、水聲、溫度和光線,我可以感受到。”
湯姆驚喜道:“這簡直太神奇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順著這兒逃跑了?”
“我不能走,我得救出我的朋友。你不回石頭房睡嗎,湯姆?”伊萊問他。
“不……我一直在這睡覺。你能跟我一起睡嗎,我有點害怕。”湯姆說著拉住了伊萊的衣服。
雨未停,狂風席卷,浪濤拍碎在峭壁之上碎裂成股股泡沫,河流湍急洶湧流過,殘破港口的無名小舟撞碎在岩石上。
酒窖位於城堡底部,離海水更近,也更加潮濕和陰冷。睡前湯姆解釋說:“儲酒的地方要格外小心火。”於是他把火石放在兩人身體之間,如果伊萊太冷,他們就點燃一些柴火稻草——湯姆把他的稻草席子鋪進了底下甬道。
伊萊閉上眼睛回想走在地下城堡的每一步,這條甬道他走了幾個鍾頭,憑借良好的方向感,他斷定這裏連接著整個底下城堡。
先向下,隻能匍匐前進的甬道逐漸變寬,足以一人彎腰前行。一隻手扶著潮濕的牆壁,踩在石階上的腳沉穩而安靜,手指每隔一段距離會觸碰到凹陷的壁龕,那是放置火把的地方。拐兩個彎,方向轉變為內廷,道路已經寬敞到雙臂伸展仍有餘地。
而後,來到一個寬敞如長廳的大房間,在這裏伊萊一度迷失的方向。他撞到牆壁、桌子和盔甲台,黑暗中遍尋不到下一個出口,伊萊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站立原地,傾聽著周圍細小的聲響,河流、雨滴和頭頂的腳步聲,聲音為他辨明方向,可眼睛卻給他帶來恐懼。
眼睛會欺騙,尤其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下,你會看到移動的暗影和微笑、哭泣的肖像畫。
伊萊看到自己左右各有一排人高的陰影,頭顱、肩膀和腿都合乎比例,伊萊一度失去呼吸,他告訴自己:那是陰影、盔甲或是別的什麽,絕不是人。
他抬起腿,朝左手邊走過去,小心地觸碰,他摸到了滑順的長袍。
是衣服,一定是作於展示的衣架假人。
他收回手,明明已經做出了判定,但他在離開這個房間時仍無法呼吸,每走一步他都豎起耳朵聽著身後的響聲。
不能有腳步聲,決不能有。
伊萊半夢半醒、遊曆於自己的回憶時,突然聽見拖遝的腳步聲闖進夢境,他猛然睜開眼睛。
這裏連通四麵,腳步聲傳來屬實正常。伊萊屏息傾聽,卻驚悚地發覺聲響從下方傳來,伴隨河水滔滔而來的疲憊腳步聲。
疲憊的呼吸聲,那呼吸聲不來自於他或者湯姆,而是來自於下方。
伊萊無助湯姆的嘴把他叫醒,推他向上離開,湯姆驚慌地爬起來,卻還沒來得及打開密道石門,那腳步聲陡然提速,湯姆隻來得及縮到石門邊上,不明的生物便衝了上來。
是那黑暗中的陰影嗎?
伊萊握緊火石猛然擦亮,一瞬間他辨明對方位置,便如猛獸般撲了出去,狹窄的空間中,伊萊握住對方的骨頭摁上牆壁,對方比他想象的小一號,泥鰍似得從他的禁錮中逃了出去,並狠狠地咬了伊萊一口。
伊萊掐住對方的脖子,扼到窒息,對方像王八一樣死不鬆口,伊萊意識到這家夥不怕疼呀不怕死,手肘重擊後腦,那家夥痛哼一聲終於鬆了口,軟綿綿地癱下。
“媽的。”伊萊咒罵一聲,他的大腿被咬得鮮血淋漓,火石一擦,終於看清楚,少年的頭發和身下的稻草席幾乎融為一體。
伊萊深感莫名其妙,問湯姆:“不是說低吟塔二樓的罪犯全部消失了嗎?”
湯姆驚魂未定,捂著胸口答:“也許,他們都從這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