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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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扶起倒地的泰森,泰森一口血水吐在沙地上,瑟瑟發抖的騎士侍從攙扶泰森退出中央場地。
一個綠眼睛年輕人喊道:“就是因為你們總想著吃飯,才打不贏!一群孬種!”
軍隊裏惡劣的男人們掀起聲浪:“孬種!鳳凰城守衛軍都是孬種!”
菲力像樂隊裏的指揮家,一揮手握拳,聲浪停歇,他說:“偷麵包的賊,拿鐵劍的老鼠,骨瘦如柴的廢物,這種貨色憑什麽使用校場?”
伊萊承認他說的沒錯,剛剛走過來他注意到有些雜兵的褲兜口袋裏鼓囊囊,指不定塞滿了麵包渣子。
縮肩聳腰的家夥看見刀劍揮舞過來除了閉上眼睛逃竄什麽都不會。他們一個個肋骨清晰活像行走的骨頭架子,上不了戰場。
“鳳凰城的駐兵使用城內校場不需要理由。”伊萊違心地回嘴,心裏罵了一句放屁。
菲力是個完美的贏家,他善於踐踏,說:“城是我們重建,花的是金砂城的財庫,憑什麽說是你們的城?”他的嘴像能噴出刀子,毫不留情“再不讓開,我就把你們一個個宰了。”
伊萊掃視一周,捕捉到緊張的年輕人,喊道:“赫曼,拿把劍給我。隨便什麽就好,我那把愛劍還在金砂城埋著。”
灰燼之子擁有一身怪力,他使用一把雙手青銅巨劍,裾德溫奶媽說那把劍是矮人工匠送給巨人的禮物,他隻需要一隻手就能把那把劍揮舞。
冬天的時候伊萊背著劍來到金砂城求助蘭德爾公爵,菲力拿走了他的劍,叫人剪掉了伊萊的黑頭發,說“黑發藍眼睛的怪胎,背著把沉死人的古劍,隻差把灰燼之子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赫曼拿來一把長劍,乘給伊萊,小聲勸說:“伊萊公爵,您還有傷。”
伊萊拿過劍高聲道:“打隻孔雀一隻手都多餘,你當它是浴火的鳳凰嗎?”
高傲的孔雀隻是薇爾凡王族分出去的一家族支脈罷了,鳳凰城是鳳凰的巢。伊萊話裏有話刺激著躁動的翡翠士兵。
赫曼不安地退離,尋思要不要去叫公爵府的人來,他的後背撞上一個人,回過頭是眼睛狹長的鄧尼斯。
鄧尼斯笑死來的時候眼睛像兩條裂縫,大嘴快咧到後耳根,不似人形,這樣的人安慰赫曼“沒事的,我們靜靜地看”,反而讓年輕的士兵更為恐懼。
菲力舉劍劈麵而來,伊萊靈活地向左側躲閃,飛起一腳踹向菲力,掠起腳下細沙塵土。
菲力預知了他的動作,避開,抬起左手手臂上束縛的圓盾擋住來自伊萊的一擊戳刺,橡木盾牌上木屑飛出,留下鮮明凹痕。
伊萊右半身有傷笨拙許多,他攻向右側,伊萊果然來不及閃避,盔甲叮當響。
伊萊抬起鋼鐵手臂,全身重心壓在那上麵朝菲力撲過來,菲力連連後退,收劍時金屬摩擦聲響徹校場。伊萊捕捉這一瞬的破綻,刀背砸在菲力肋骨上,皮甲“嘭”然作響,裏麵的鎖甲斷裂。
他們眼裏隻有對手,而局外人因為他們繚亂的攻擊而屏住呼吸。
菲力因為疼痛而彎腰,咬牙抬起預計發出下一輪攻擊,伊萊的劍已經比在他的鼻子上,那雙藍眼睛如夜空寒星驅散心中火熱。
伊萊將他撞倒在地上,用菲力挑釁時說出的句式高嗬:“再不讓開,我就割下你們每一隻鳥。”
校場一時間被寂靜橫掃,正午的太陽升至頭頂,陰影縮進牆角。
菲力臉上的汗水黏住了他的金發,他氣急敗壞地起身咒罵幾句,帶走了所有的翡翠孔雀。
“沒有人教你們如何歡呼嗎?”伊萊目光灼灼橫掃那些新兵,他的紅披風隨之搖擺,猶如翻騰花海“跟著我喊,鳳凰城萬歲!”
那些從出生就活在水溝裏的流氓們、因為遭受橫禍而膽戰心驚的災民們,榮譽的種子第一次種進他們心裏,對著翡翠士兵們的背影呼喊:“鳳凰城萬歲!”
“薇爾凡王國萬歲!”伊萊左手高舉天空,鋼鐵在日光下反射出強光,他的半神鎧甲與長劍融為一體,猶如刺入沙地的鋼釘。
校場充斥整齊而渾厚的“薇爾凡王國萬歲!”
赫曼麵紅耳赤地高喊口號,鄧尼斯在一旁微笑鼓掌。
奧戈把手裏的銅幣攥得汗涔涔,繞過街上突然出現的糞水坑,買來三個熱騰騰的派。他從紙袋子裏掏出一個果醬派,表皮酥脆,他咬了一口甜汁從嘴角流下來。
紙袋裏剩下的一個是豬肉派和一個鴿子肉派,他要買回去給討厭鬼伊萊吃。
伊萊上午去皇宮履職,下午留在半月塔處理公爵的文書和賬單,伯恩公爵府的修繕和打理全由蕾莉負責,他們兩個沒有溝通卻默契地完成著彼此的工作。
昨天伊萊難得回一次公爵府,他碰見奧戈匆匆打聲招呼進門拿東西,奧戈站在走廊裏有些無措,不一會伊萊從房間裏出來抱著幾本硬皮厚書出來,奧戈還沒想好跟他說什麽話,伊萊就從他身邊走過。
奧戈既憤怒又失落,討厭鬼伊萊又退回來,鼻子嗅嗅奧戈,說:“你吃了什麽好吃的?明天給我一個。”
周圍滿是嘈雜,街道彌漫難聞的臭氣,暗巷裏又多出一具屍體。
奧戈嚼著嘴裏美味的果醬派,憤懣地想:我幹嘛要跟他講話?他忙著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我憑什麽給他買派?該死的,我要把派丟在他臉上燙得他哇哇亂叫!
紙袋子底部突然破開,兩個肉餡派一起掉出來,奧戈下意識去接,反倒燙得自己連聲咒罵,最後兩個香脆的肉餡派掉在了肮髒的地麵上。
奧戈抬起腳要把它們踩成泥,一隻灰撲撲的小手出現,想要拯救那掉在地上的派,小聲問:“可以給我吃嗎?我想吃這個。”
奧戈收回腳,女孩拿起派往嘴裏塞,燙得她張口哈氣。女孩穿著還算體麵,一身整齊的亞麻色裙服,兩條麻花辮垂在肩膀,幸福地說:“好香,這是什麽餡?”
“豬肉和鴿子。”奧戈審視著他,心裏冒出邪惡的念頭,“一個銅板就能買到兩個,你喜歡嗎?我還有錢。”他張開手,展示沾著汗水的錢幣。
女孩懇求:“可以借給我嗎?我家經營城外一處石磨坊,等我們回家,我就可以還錢給你了。”
奧戈揮開擾人的蒼蠅,語調甜美:“我可以直接送給你,隻需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很孤單,不想一個人去。”
然後我就在那把你吃掉,連帶落進你肚子的派一起消化,到時候你會怎麽哭呢?奧戈惡劣地想。
突然奧戈後背被人摔了一跤,他摔了個狗吃屎,一個婦人拉過小女孩,罵道:“壞小子,你想拐走我的女兒嗎?”
她的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男人、女人和老人都朝這裏看過來。奧戈知道,自己要是再做出一點過分舉動或是說什麽出格的話,就會被這些人一起拿棍棒打死扔進下水道。
他咽下這口氣,爬起來,像隻落敗的野狗灰溜溜地離開了這條充滿敵意的街道。
拐過幾個彎,他回到公爵府,守衛看清楚人便放他進來。
陰暗想法擠滿了奧戈的腦子,他住進公爵府後常在深夜時潛入牲畜圈吃羊,那些咩咩叫的小羊羔開了圍欄門都不知道逃跑,隻會發出嬰兒一般的啼哭聲。
奧戈肚子不餓,可他發現‘吃人’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如濃霧一般揮之不去了。他喜歡吃人,海石城他複活時吃了十幾個犯人、五個巫師和三名士兵。
他隻顧著思考如何用錢幣和甜言蜜語哄騙無知兒童,隨著大流走進了廚房才回過神來,他去廚子那拿了一碗麥片粥,端著碗要出去,身後傳來小子們的聲音。
缺了一顆門牙的兔子麥克叫道:“瞧瞧誰來了,咱們高貴的無名氏,我還以為他隻吃仆人送到房間的飯菜!”
公爵府隻有老爺小姐們可以享有這個權利,老爺沒在府邸裏過過夜,隻有蕾莉小姐在大廳裏享用餐點。
麥克缺了的門牙是奧戈用拳頭打掉的,打掉後麥克一度傻眼了,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牙意識到自己除非花錢去鑲否則會永遠說話漏風,沒出息地大哭起來。
竹竿羅丹比同齡人高出一截,兩條腿像木柴一般瘦,臉上一點肉也沒有,附和道:“他恨不得黏在大人和小姐身上呢,他不想當兵,隻想做月童!”
撞鍾保羅嗓門洪亮,腦袋光如鐵球:“割掉他的小鳥,今天晚上就割掉,月童都沒有那玩意。”他把太監和月童混為一談了,對於他來說月童已經是個非常高級的詞。
廚房裏聒噪吵鬧,奧托把碗放在旁邊的木桌上,他像叢林裏的野獸一般嗅聞傷害:“你們是在諷刺我嗎?”
還不等他們說出回答,奧托已經幾步撲倒了離他最近的麥克,抓起旁邊的椅腿,朝麥克嘴唇上狠砸一下。麥克最後一顆門牙也被敲掉,牙齒神經連著腦袋,隨著鮮血噴湧麥克發出哭嚎。
保羅舉著餐刀刺向奧托,奧托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向後擰,骨骼碎裂的聲音聽得奧托牙齒發癢,餐刀掉落,他握住朝著保羅肥胖的大腿中間刺去,卻被羅丹勒住喉嚨向後拖拽。
“不,停下,你們都停手!”廚子揮著剁肉刀叫嚷,女傭們張大嘴巴驚恐地縮在角落。
滿臉鮮血的麥克躺在地上哀嚎,保羅像打沙袋一般對著奧托的肚子來了幾拳,奧托鬆開掐住羅丹手臂的手,在保羅打下一拳時抓住了他的衣服,拽過來咬住了保羅的耳朵。
我要吃了他們!奧托無法呼吸,臉色由紅轉紫,被老傑克那雙粗大的手分開後奧托捂住脖子劇烈的咳嗽,老傑克身後是瞪大眼睛的蕾莉小姐。
奧托耳邊隆隆作響,眼前天地旋轉,人影模糊,聲音細成一條線喃喃道:“我要殺了你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