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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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在那狹小的院子裏用早膳,門外進來了兩個人。

    劉逸晨自然是最先聽到腳步聲的,但卻依舊低頭喝粥,眼皮都沒抬一下。

    謝影珊呢,是覺得粥熬得太好喝,完全沉溺於美食之中不能自拔,腳步聲什麽的,沒聽見!

    林溪瑤則是正對著院門的,一抬頭就看到了進門的兩人。

    “劉二公子、環丫頭?”很顯然,林溪瑤是真沒想到這兩人會出現在這裏,聲音中充滿了訝異。

    謝影珊聽到小姨說話,順著她眼神望向了門邊,一男一女,女的是自己的二妹妹,男的,不認識!

    “二妹妹,你怎麽來了,這麽早,用過早膳了嗎?”謝影珊打著招呼,心中卻腹誹,這個謝影環是個慣愛在別人吃飯時拜訪的人。

    “林姨娘、姐姐!”謝影環也忙打了個招呼。

    “大哥?你怎麽在這裏?”劉逸清看到自己大哥竟與謝影珊和林溪瑤同桌吃飯,吃了一驚。

    劉逸晨則終於抬起了頭來,冷笑了一下道:“我在這裏你很奇怪嗎?”

    劉逸清一愣,心中暗罵這人自從回到京城就一直與自己作對,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但麵上還得裝出一副對大哥的尊敬,笑道:“昨日我帶著三千營的兄弟們在這周圍找尋了一夜,沒能找到那些賊子,今日一早得知昨晚有一位英雄將珊妹妹送到了這裏,卻不知原來是大哥。”

    劉逸晨聽到他說珊妹妹三個字時,臉色明顯的沉了一沉,隨後嘴角邊又露出了一絲冷笑,心想三裏坡上那十幾具屍體你是怎麽處理的?

    好在謝影環接著笑道:“昨夜林姨娘雖已派小廝回府稟報了父親,但父親還是不放心,讓我一早就過來看看姐姐有沒有大礙。”

    林溪瑤淡淡的看了一眼謝影環,神色清冷的說道:“老爺昨晚就安排大夫過來看過了,還送來了消息,說三千營的官軍已經將雅音送回了謝府,讓珊兒不用擔心,在觀裏多住幾日,好好調養身體。今日又讓環丫頭過來,可見老爺是真的不放心。”

    謝影環尷尬的笑了笑,點頭道:“是,父親一向疼愛姐姐,不放心也是自然的。”

    劉逸晨在一旁聽到這,忍不住抬頭看了謝影珊一眼,但這女人似乎完全沒懂,還在吃,因為手包得像粽子,吃相也是讓人一言難盡。

    好在林溪瑤一向性情隨和,也沒有過於讓謝影環難堪,隨後便道:“二位先進來坐吧,齊姑,去沏茶來。”

    撤掉了早膳,換上茶具,幾人便坐在小院裏話起了家常。

    自從進了院子,劉逸清便一直深情款款的盯著謝影珊,奈何謝影珊像是完全記不得他了一般,正眼都沒瞧他一眼,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看到小院中的杏花隨風飄落,於是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緩緩念道:“竊竊樓邊花滿地,燕泥新築雙飛意。這麽快春天就要過去了。”

    謝影珊聽到這兩句詞,覺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裏讀到過,於是終於抬頭看向了劉逸清。

    坐在一旁的劉逸晨聽到這句詞麵色大變,前世他就曾在劉逸清屋內看到過一塊女人的手絹,上寫的正是這首詞,而且那筆跡,分明就是謝影珊的。

    謝影珊蹙著眉想了想,忽然想起這不就是前幾日雅音拿給自己看的,謝大小姐寫的詞麽,而且雅音還說這詞是寫給麵前這位劉家二公子的。再一看劉逸清那含情脈脈的小眼神,謝影珊內心慌的一匹。這?怎麽辦?我能打死不承認麽?

    謝影珊眼珠子滴溜溜轉的搞笑表情自然沒有逃過劉逸晨的眼睛,他疑惑的眯了眯眼,感覺事情與他想的不太一樣,於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靜觀事態發展。

    劉逸清此時也感覺到了謝影珊的不同,心中疑惑,奈何大哥就在旁邊,又無法直接與她說話,隻得暫時收斂,不再眉目傳情,等待單獨與她相處的機會。

    而林溪瑤看了這般光景,不著痕跡的歎息了一聲,隨後對謝影珊溫柔說道:“珊兒現在身上還帶著傷,也別在外頭呆久了,還是回屋休息會兒吧!”

    謝影環剛剛暗中觀察了一番後,覺得劉逸晨在救謝影珊的過程中兩人一定發生過什麽!心想不能再讓這兩個人待在一處,於是忙道:“林姨娘,這山中清修的道觀畢竟簡陋,大姐姐雖隻是皮外傷,但女孩子的皮肉最是金貴,萬萬不能留了什麽疤痕,環兒覺得,還是回府養傷比較好。”

    桌子底下,劉逸清被謝影環踢了兩下,立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說道:“二小姐說的甚是,再怎麽說外頭也是不比家裏方便的。”

    劉逸晨聽到兩人一唱一和,麵色已經不太好看,不管怎樣林溪瑤都是長輩,兩人這樣的說法,不是故意暗示別人照顧不周嗎?若是照著他過去的脾氣,此時就算不便點撥一下謝二小姐,對自己那自詡才高八鬥的二弟,也是要出言批評幾句的。但此時的他,隻想隔岸觀火。

    不過林溪瑤非但沒有不悅,反而轉頭問謝影珊道:“珊兒的意思呢,小姨原本是怕你路上折騰更難受,倒沒想這些。”

    劉逸晨立刻抬眼去看謝影珊,想看看她會作何反應,卻不想這個謝影珊,一副完全沒聽懂別人話裏意思的模樣,吃著桌上的茶點,對著林溪瑤笑道:“小姨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林溪瑤“噗嗤”一笑,用手指點了點謝影珊的額頭,道:“就你貧嘴,說了等於沒說。”

    劉逸晨心中不禁佩服,林溪瑤兩句話,看似什麽主也沒做,但別人還能再說什麽?再看謝影珊,依舊笑得無害,卻拿眼瞟了瞟謝影環,眼底竟藏著不屑。這女人?再次讓劉逸晨陷入了沉思。

    林溪瑤此次來清虛觀還願,本就打算住個十天半月的,如今謝影珊既然要養傷,一時也是不會回府去了。

    謝影環心中焦急,自己的計劃一再被打亂,如何能放任姐姐留在此地,而那個劉大公子,似乎也沒有馬上離開之意,讓她更加無法安心,索性表示,自己要留下來多陪姐姐幾日。

    小院太小,住不了幾個人,看這三人架勢,都想賴在這兒不走了,林溪瑤隻得知會了觀裏的管事,將他們安排在了客房裏。

    吃過午飯後,趁著午休的時間,謝影環示意劉逸清到後山一敘。

    這小動作當然沒能逃過劉逸晨的眼睛,經過這一天一夜的觀察他發現,由於盜賊劫持事件的改變,似乎一切都脫離了前世的軌跡,他心中開始產生異樣的感覺,原本不屑於偷偷摸摸做事的他,決定幹一回偷聽牆角的勾當。

    後山杏林。

    一男一女站在杏花飛舞的浪漫中,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對癡男怨女。

    “二妹妹,珊兒病好後,怎麽像是完全變了個人?連她寫給我的詞都不記得了!”劉逸清見到謝影環,便迫不及待的表達了自己的委屈。

    “清哥哥不要著急,我剛剛看她表情,不像是不記得,而是有些尷尬,可能是顧慮林姨娘和晨公子吧。”謝影環忙安慰道。

    “這可不像她,她性格倔強剛烈,不會違心的扭捏作態。”

    劉逸晨躲在一旁的桂花樹後,聽到這話心中一痛,從感情上來講,劉逸清對謝影珊是真心的,這也是前世他一直冷落她的原因。

    “那我也正想問你,那些盜賊不是你安排的嗎,怎麽會鬧出這麽大動靜,真把人給劫走了?”

    “這件事我正在查,我從江左招來的十幾個武士,全給人殺了,而且是死在了三裏坡上,根本就沒機會劫持人。”

    “什麽?難道你走漏了風聲,有內奸?”謝影環聽到這話明顯慌了,如果事情敗露,以謝老爺子的脾氣,不得把自己家法處死!

    “不可能,這些人都是我親自去江左招的。我找巡哨的總旗詢問過,當天是真有一夥強盜,他們搶劫了一個姓梁的商人,我想或許是這夥強盜在埋伏時發現了我的人,為了不讓事情敗露而滅的口,不過還得抓到這些強盜才能確定。珊兒的馬車也是被這夥賊人劫持的,幸虧大哥趕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你還感激起劉大公子來了,這原本是計劃讓你英雄救美,堅定謝影珊決心的,這倒好,為他人做了嫁衣。”謝影環真是恨鐵不成鋼。

    “總之珊兒沒事就好。”劉逸清倒還有些良心。

    劉逸晨聽到這裏,是無論如何聽不下去了,神情黯然的悄悄離開。

    而另一頭,林溪瑤也在與謝影珊推心置腹。話題卻是關於劉逸晨的。

    “珊兒,過去這晨公子常年在外履職,我也沒見過他幾麵,今次這一見,感覺也是個謙謙公子。”

    聽到裏屋有人說話,還提到了自己,剛跨進堂屋門的劉逸晨身形一頓,立馬放輕了腳步。

    “清公子走的是文舉之路,又才名在外,與你在性情、喜好上或許是更投緣一些,但我們謝家與劉家淵源頗深,你這親事,可是兩位大人正兒八經親自定的,想要更改談何容易,這一次劉家夫人上門催婚,隻怕是最後通牒了,若是再推脫,定會傷了兩家和氣。你從小知書達理,我知道這些道理你都懂,我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時候確實也難以控製自己。我這次裝病讓你過來看我,就是依了你父親的囑托,想要好好勸勸你。隻是沒想到這中途出了劫匪,倒讓你受了這些苦。”

    謝影珊一直裝出一副傷感的模樣沒開口,原本是想了解了解這謝影珊和劉逸清的事到底是走到了哪一步,沒想到父親大人都知道。再回想一下那晚劉夫人的態度和說的話,什麽晨兒雖是軍官,但也是從小詩書不離手的,這明顯也是知道些消息的。媽呀,原來這是件人盡皆知的事情啊,等等,那劉逸晨怕是也有所耳聞吧。想到這裏,謝影珊用手捂住了臉,今日自己見了那個什麽清公子,人長得還沒有劉逸晨好看呢,對他完全沒什麽感覺,要讓自己裝出對他深情不已,這可是難為死自己了。

    “珊兒!”林溪瑤見她捂住了臉,以為她傷心難過,不由自己也難過的落下了眼淚,走過去將她摟在懷裏勸道:“女人這一輩子,有時候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一切都是天注定,想開些,日子也就那樣一天天的過了。”

    劉逸晨在門外聽到這裏,雙手握成的拳頭越來越緊,前世他因為看到珊清兩人的親密舉動憤然離開,並沒有跟到清虛觀來,不過謝影珊見過林溪瑤後,回去確實就同意了婚期,兩人順利結成了夫婦,但之後兩人的日子也因早已互生猜疑,哪裏還能好好的過下去,就這樣互相冷落、形同陌路,以致最後竟成了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