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陰種瓜苦中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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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孩子的夜晚是單調的,隻有煤油燈照亮的一團。但又是豐富多彩的,有天上的星星、點燈的螢火蟲、成群結隊的小夥伴。
小孩子們不必擔心被關在家裏,天一黑就會被“嫌”孩子們囉嗦的大人“趕”出家門。他們在黑漆漆的夜晚捉迷藏,學各種動物的叫聲互相開玩笑。
月朗星稀的時候也圍在老爺爺、老奶奶的身邊聽“女媧娘娘”、“至孝三皇姑”、“奔月的嫦娥”等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美麗故事。
最快樂的是收了麥子以後,成堆的麥秸垛在場上。孩子們不顧天氣的炎熱和麥芒劃在身上刺癢難耐而成群的在麥秸垛上嬉鬧、比賽翻跟頭;在麥秸垛上挖個洞就是新房,小小的新娘、新郎也會邀請小夥伴們喝“喜酒”、吃“喜糖”;有時候甚至會偷出家裏的床單披在身上作鬥篷、唱大戲——當然,唱什麽是不知道的,隻是哼著從大人們口裏傳下來的調兒,根據自己的心情咿呀亂叫。
玩的最多的是分成兩隊“打仗”,麥秸垛就是最好的城堡。山裏孩子大多是“膽大包天、銅皮鐵骨”。從麥秸垛上掉下來磕破了皮,隻抓把土往上一按就是最好的“白藥”,最佩服的是敢作、敢當、不怕死的英雄好漢,司令一聲令下,個個都“嗷嗷”叫著,搶著衝鋒陷陣,肉搏的時候也是真抓真咬,在這個愛打架的季節,孩子們身上是很少沒有傷的。
在大人眼裏,孩子們去外麵瘋玩是很正常的,一旦哪個孩子貓在家裏趕不出門,不是病了,就是幹了什麽窩囊事兒讓小夥伴們瞧不起了。若是前者,大多也不用請醫拿藥,弄碗薑糖水一喝,頂多再弄碗雞蛋擀麵或者雞蛋茶,第二天就又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了。
若是後者就有點麻煩,大人得在孩子們玩的時候帶了自己的孩子去,對那些稍大點的孩子說:“這是你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做錯了事,該說就說,幹嗎不帶他(她)耍?你大還不讓著點?”再一拍自己的孩子,說聲:“都是一家子,害什麽臊,去吧。”孩子們便又玩的很好了。
在夏天,大膽的孩子們敢去捉青蛙、打草蛇,打死了之後,皮一剝再開膛破肚,在泉水裏洗淨了,找一口還能湊合著用的破鍋,用幾塊磚頭搭個灶,柴禾是遍地都有的,花椒是自家樹上結的,隻是從家裏偷點鹽,油是不敢偷的,村娃子都知道家裏艱難,貴點的東西從來不用。
就這麽白水花椒加鹽,煮出的蛙肉、蛇肉卻是上好的佳肴,可以美美的開一頓葷了。當然,這些是不敢讓大人知道的,大人們不許孩子捉蛙打蛇。
最美的是捉家雀兒,家雀兒是“害鳥”,常在屋簷下做窩,又吵鬧又吃糧食,大人們是讚成孩子捉的。到晚上,等家雀兒回了窩,摸黑往牆上靠把梯子,爬上去拿手電筒晃眯家雀兒的眼睛,一窩美味就到手了。將家雀兒的內髒掏洗幹淨,放點鹽和花椒進去,外麵糊一層泥放到火堆裏燒,等熟了拿出來吃,頗有點“叫花子雞”的味道。
雞蛋更是孩子們的美味,但也是家長的“銀行”,隻有生病的孩子才能吃到。所以,淘氣的孩子聽到自己家的老母雞“咕、咕”叫了,就會偷偷地去找剛下的雞蛋,輕輕地在石頭上磕個小口子,把麥秸稈插進去,“滋遛、滋遛”的吮吸著汁液,能幸福一整天。當然,不敢經常做這種事,被父母知道了,不是挨罵就要挨打,說不準,過年的新衣服都沒了。
秦小秀是個勤快的女人,又有些文化,知道要給孩子增加營養。她養了很多雞,常青藤和常青果倒是每天都有雞蛋吃。也許,是因為常興邦畢竟是軍官,總是要比別人家富一些,秦小秀才舍得給孩子們吃雞蛋。
常青藤的記憶力,不止一次的記得二叔到自己家借錢。二叔是個不善言辭的莊稼漢子,他的個子比常興邦矮,還比常興邦黑。他進門後,問過大嫂“吃了沒”,就坐在那兒搓著自己的手,不說話,也不走。
秦小秀是個靦腆人兒,一開始並不知道他要幹啥,就問:“你來了,有啥事兒?”二叔就“嘿嘿”的笑:“沒事兒,沒事兒。”
直到秦小秀受不了了,催他走,他才說:“大嫂,能不能借我幾塊錢?”原因各種各樣,但是,借錢總是一兩塊,三五塊。
村娃子的水果是不缺的,那時侯果樹還在隊上,即便現在分到了戶,孩子們吃幾口也是沒人說的。從麥子一黃稍就可以吃的麥芒杏一直吃到秋天的大荷包杏、吃杏核的“吧嗒杏”;從毛桃一直吃到秋桃再加上核桃、酸棗、紅棗、蘋果、梨,一直吃到下了霜後的秋柿子、黑棗。
秋柿子剝了皮,放到窩頭裏,窩頭就成了珍饈。這些水果在野外是任由孩子們吃,而一旦收回家裏則隻是留待過年過節用,這也督促孩子們練就了一身過硬的上樹本領。
“溺水的多是會水的”這句話還不完全肯定溺水的人一定是會水的,而從樹上摔下來的一定是會爬樹的。村娃子從樹上摔下來,磕破點皮是不礙事的,崴了胳臂腿兒的也隻找個鄉下郎中推拿兩下就算了,倘或摔斷了胳臂或腿,那可就要遭罪了。
山裏孩子骨頭硬,剛摔著的時候怕家裏人訓,又怕以後不讓上樹,往往挺著,一旦挺不住了往醫院送,別說幾十裏的山路顛顛簸簸不好捱,到醫院後那些白大褂的嗬斥更是讓人氣破肚皮,等到好了,在好長時間內家裏人不讓爬樹,更是悶的要死。
山裏的孩子離不開山也離不開水,一股股細小的泉水匯成小溪,裏麵遊著些小魚小蝦。夏日的中午,孩子們喜歡泡在水中用泥築壩捉些魚蝦,這些魚蝦是沒人吃的,隻是用來喂雞。打水仗也是孩子們快樂的遊戲。
常青藤就在這群山中飛快的長大,不過5歲的年紀,她就敢上樹掏鳥雀、下水捉魚蝦。雖然也曾從樹上摔過幾次,也曾在水裏淹過幾回,但她對山山水水的愛戀仍是象所有山裏孩子一樣的熱烈而誠摯。
她最喜歡翻過兩個山頭去看老娘。老爺已經去世,常青藤對老爺的印象幾近為零,但她知道自己吃的蜂蜜是姥爺養的蜂釀出來的,自己那套全村小孩都稀罕的小飯桌、小板凳是老爺親手做的。
在去看老娘的路上,她會采些野韭菜花或者應季的水果給老娘吃,也會采鮮花給老娘看。哼著小調,獨自走在山間小路上,常青藤覺得特別的自由自在,連空氣都是甜的。
在家裏,她是大孩子了,要看著小三歲的弟弟,幫娘燒火,還要拾柴火。幹活兒倒是不怕,但常青藤敏感的心裏,總是覺得娘隻愛弟弟,不愛自己。娘會把好吃的給弟弟,晚上睡覺摟著弟弟,早上幹活總是叫自己。
可是,一旦到了老娘家,她就是個小孩子。老娘會把最嫩的包穀頭兒分給她,給她倒的水裏都會加蜂蜜,還會開了油罐子悄咪咪的夾一塊肉出來,炒給她吃。同院的侄子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就算聞著味道過來叫“老姥”,最多夾一筷子讓他香一下。
冬天的晚上,每到睡覺,老娘總是把她摟在懷裏,她那冰冷的腳還可以搭到老娘的腿上取暖。在這裏,常青藤總是有特別的待遇,讓她覺得自己是有人愛的小孩。
在自己家裏,常青藤空閑時隻喜歡跟著自己的老姥,因為這個小腳老太太會講很多故事,說話慢聲細語的,很和氣。她還喜歡自己的老爺,因為他會逗她玩,還回吹嗩呐給她聽。
那時候,常青藤有一個奇怪的問題:“為啥我管我娘的爹叫老爺,也管我爹的爺爺叫老爺?”秦小秀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就跟她說:“等你長大了,上了學,長了本事,就知道了。”常青藤就非常期待上學。
在北方山裏長大的人是沒有不知道蠍子與馬蜂的。山裏孩子從小就得學著幹活,七、八歲後開始捉蠍子。蠍子可以入藥,而且價格也好,孩子們總是先拿著小瓶到山上翻石頭捉蠍子,捉到後再放到一個大瓶裏養著,直到有一天,一個人高喊:“收蠍子嘍——”到村裏來收購。
孩子們就興高采烈的、捧眼珠子似的捧出一大瓶蠍子來換回一小疊鈔票,家裏於是就多了幾個零用錢。如果哪個孩子特別能幹,捉的蠍子比別的孩子多的多,為了鼓勵,父母往往會扯回幾尺布給他做件新衣服,再用下腳料拚一雙新鞋,這對孩子來說,是再美也沒有的了。
捉蠍子是常青藤最為青睞的家務。她喜歡漫山遍野的跑,而且她膽子大,手又快,比堂姐要捉的快多了。別看她年紀小,捉的蠍子卻比大部分孩子多,每到賣蠍子的時候,總是有人誇她。她心裏就有一種隱秘的快樂:看你那麽心疼果子,他有我能幹麽?
在常青藤的印象裏,果子就是傻吃憨玩又膽小的小屁孩,和自己根本沒得比。
馬蜂則帶給孩子們另一種樂趣——捅馬蜂窩。有些馬蜂在屋簷下做窩,人們進進出出很不方便,說不準什麽時候不小心惹了它而挨叮,每次挨叮也都是又癢又痛的難受半天。但捅馬蜂窩對孩子們卻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吸引力,是單調生活中富有冒險性的遊戲。
長棍子和床單,是捅馬蜂窩的必備利器。先用長棍子把馬蜂窩捅下來,在馬蜂蜂擁而至前,迅速用床單裹住自己,然後,伸腳快鏟,把蜂巢踢到最遠處。大部分的馬蜂會跟著蜂巢跑,趁此機會,來個百米衝刺,然後,哪兒涼快去哪兒玩吧。
常青藤最討厭冬天,因為冬天非常的冷。北風就像小刀子似的,即便把自己裹成一個球,也會凍出來兩管清鼻涕。而且,冬天要給小麥上凍水。
因為麥田多在半山腰,給麥田澆水很不方便。近山頂的地方有一個大泉水坑,從水坑到麥田有挖好的水溝。等水坑的水蓄滿,大家輪著給麥田澆水。輪到誰家澆水,都會先檢查別人家的田是不是把水溝的開口堵瓷實了,然後把自己家田的水溝口子挖開,方便水流進入麥田。
其實,農民中也有很多不老實的。比如,會趁著夜裏沒人,偷偷的澆自己家的地。更有甚者,把自家田的水溝口子挖開,或者虛掩,趁機偷水。所以,輪到誰家澆地的時候,頭一天晚上,還要巡視一番,防止有人偷水。
常青藤不知道她娘是不是晚上去水坑邊巡視,隻知道每次輪到自家麥田澆水,她娘會摸黑把她叫起來,帶她到水坑邊坐下,囑咐她:“藤子,你記住了,別人要是來了,你就跟他說:今天該我家澆水了。娘回家做飯,吃過飯來換你。”
山上的風尤其的冷,根本坐不住。常青藤在水坑邊跑步,有時候也去爬光溜溜的樹,可惜天太冷,手都凍僵了,根本把不住樹幹。累了,她就靠著樹發呆:娘做好飯沒有?果子起炕沒?娘和果子吃了沒有?娘是帶著果子來,還是把果子鎖在屋裏?偶爾的,她也會想起她爹。那個在北京當軍官的爹,似乎更多地是一種象征——她是個有爹的孩子。
她爹和別人的爹不一樣:別人的爹隻給自己的孩子買東西,她爹給很多人買東西。她問她爹為什麽?她爹說:因為我們都是一家人。她又問:為什麽幹活的時候,我娘和我一起幹,他們不和我們一起?她爹說:因為分家了。
她被她爹弄糊塗了:到底是不是一家人呢?她爹也解釋不清楚,起來去找爺爺下棋去了。不管她清楚不清楚,她都知道:像這麽冷的夜,爺爺奶奶叔叔姑姑都在暖和的屋子裏睡覺,她就要在這裏看著水。她是全村唯一一個能看水的孩子,村裏人誇她:虎父無犬女。
可她真的很冷。北風嗷嗷的叫著,也許,裏麵摻雜了狼嚎,她聽不出來,隻是又開始跑步,好讓自己不是那麽冷。
天蒙蒙亮的時候,娘和另外一個男人來了。這個男人也許是二叔,也許是旁的什麽人。澆地的水是要用兩個人拽的大水瓢從水坑裏舀出來,再倒進水溝裏的。這就需要兩個人一人抻住一邊係在水瓢上的繩子,然後,一起用力,才能把水從坑裏舀出來。
常青藤知道,同她一般,她娘是村裏唯一一個用水瓢澆地的女人。那些身強力壯的男人嫌棄她娘力氣小,根本不和她娘搭班。
所謂搭班,就是輪到我家澆水,你來幫我,輪到你家澆水,我再幫你。所以,她娘經常找的搭檔,都是那幾個比較瘦弱的男人。也不怎麽有力氣,幹活就比別人費時間。每到這種時候,常青藤就想:如果我爹不當兵就好了。
有個當兵的爹也不是沒有好處。她記得自己去過一次軍營:娘背著包袱,抱著弟弟,她在地上走著,從天黑走到天亮,才走到了鎮上。
在鎮上坐了長途車到紅葉縣城。在縣城坐上去省會花城的汽車。中午的時候,一般能到花城,再坐公交車到火車站。
常青藤很喜歡市裏的公交車,特別亮堂、特別幹淨,遇到的叔叔阿姨們也都特別和氣,會給她們讓座。到了火車站,娘就去排隊買票,常青藤帶著弟弟在一邊看著包袱。
那時候的綠皮火車挺新的,顏色像軍裝一樣好看,隻是聲音特別的響,還挺晃蕩。常青果吐到了車廂裏,乘務員阿姨人也很好,不僅很快就打掃幹淨了,還給了常青果一個桔子。
到了北京站,常青藤下了火車,看到外麵燈火輝煌,嚇了一跳,很快又好奇起來:“娘,這比家裏的煤油燈亮多了。”“你別亂跑,這地方太大了,小心走丟。”常青果則是怯怯的拽著秦小秀的衣角,一聲不吭。
出了站,看到常興邦在出站口等著她們。接過秦小秀的包袱:“我從部隊借了一輛車來接你們,現在帶你們過去。”
跟著爹的日子特別的快樂:吃豆腐、吃蘑菇、吃魚、吃烤羊肉串,吃大米飯,吃白麵饅頭和麵條;去□□廣場上看像,逛故宮、天壇、地壇,在北京的小胡同裏買豆汁兒、冰糖葫蘆,登香山、爬長城。
這時候,常青藤就想:有這麽一個爹也挺好的,要是一直住在這裏,不用回村裏就更好了。
冬天的農村,唯一吸引常青藤的當然是過年。
過年的時候,單是殺豬就能給孩子們帶來無限快樂。除了看大人們東奔西跑,對肥豬圍追堵截以外,也意味著有豬下水、油渣可以吃了。
自家養的豬,雖然大部分都會賣掉,但也總會留下些,除了過年待客的,還會切成大方塊,先煮好,再用油炸了,最後抹了鹽用炸肉的油密封在罐子裏,往往要吃一年。
那個年代的農村沒有冰箱,交通又極不方便,除了鹽和醬油要從串村賣貨的貨郎那兒買,大部分貨物都是自給自足。
孩子們歡笑著,叫著、跳著,看著大人們把豬的四蹄捆住,給豬放血,再把豬放進一個灌了熱水的大缸裏。等到豬從缸裏被撈上來後,孩子就一擁而上去薅豬鬃,這個也可以賣錢。據說,豬鬃可以做刷子,用來刷鞋。常青藤也去擠著薅豬鬃,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刷子。
殺完豬,意味著年真的來了。
秦小秀開始用白麵做甜甜的漿糊。用了一年的窗戶紙全換成新的。常青藤會在給秦小秀遞漿糊的時候,用手指沾了漿糊放進嘴裏舔——軟軟的,甜甜的,雖然有些黏,但是,挺好吃的。
秦小秀會笑話她饞嘴,但不會訓人。從吃了臘八粥,大人們的臉上就開始喜笑顏開,對孩子們的淘氣貪吃有了更多的包容。
粘牙的糖瓜擺出來,灶王爺的影像掛起來。常青果會去偷吃糖瓜,但常青藤並不喜歡吃。她喜歡吃虛虛的、夾雜了紅棗豆子的發糕。
看著秦小秀在揉好的饅頭上點了朱砂,放進鍋裏。常青藤拉著風箱,灶膛裏火焰的亮光照到她的臉上,溫暖極了。秦小秀會囑咐她:“看好火,記著添柴,等娘來揭鍋。”
等到饅頭的香味在整個村子裏彌漫,不論常青果在哪兒玩,他都會及時的跑回家,眼巴巴的等著吃饅頭。
殺兩隻專門養了一年的大公雞,把雞塊裹了麵炸了,留著過年的時候待客。但是,雞血、雞胗子、雞頭、雞爪子則是當天就燉到菜裏,讓大人孩子打牙祭。
大年三十的下午,把紅紅的燈籠掛在大門口,紅紅的對聯貼到門框上,漂亮的剪紙貼到窗戶上,整個家裏都紅彤彤的。
秦小秀會讓常青藤剁白菜或者蘿卜,自己剁肉,調成餡,開始包餃子。這個下午的餃子要包很多,然後,放到房頂上凍起來,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剁菜、擀餃子皮都挺累的,但是,想到香噴噴、滑溜溜的餃子,常青藤就會流口水。
有時候,附近村子裏有人家殺了羊,也會去買一斤兩斤的羊肉,包成待客的羊肉餃子。秦小秀年輕,沒什麽客人要待,往往會在初二的時候,把羊肉餃子帶回娘家,和爹娘一起吃。
三十的夜裏,有常青藤喜歡的節目——散燈。要在供奉的每一位神仙麵前點上蠟燭,要在自家的門墩上,牆角裏也都點上蠟燭。這個晚上,整個村子到處都是星星一般的燭光,漂亮極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是常青藤所不喜歡的。她要跟著叔叔姑姑們從自己家開始去各家各戶磕頭。給供奉的家譜磕頭,給自己家裏的、別人家裏的老人磕頭。
有些講究的老人家,會在屋子的地上鋪了床單,但是,常青藤年紀小,輩分低,根本就跪不到床單上。經常把剛穿上的新褲子,跪的膝蓋上都是灰土,拍都拍不掉,讓人鬱悶。
有些講究的老人也會準備些花生、糖果、紅棗給孩子們吃,但大部分的老人都舍不得給本村的孩子吃。不過是白白的賺孩子們磕頭罷了。
秦小秀不用挨家去磕頭,但是,她得先給各路神仙上供,然後端著餃子到長輩家去送餃子。還要到別人家去換餃子。
常青藤喜歡大年初二去老娘家。這一天,給老娘磕頭,有各種零嘴兒可以吃,還能得到壓歲錢——整整一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