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風得意馬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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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三嬸兒的娘家人都來了,常青藤見爺爺奶奶還沒有來。

    娘家人有些不高興,但是,大喜的日子,也沒有給三嬸兒添堵,隻是對著氣喘籲籲跑回來的三叔說:“對不住你們老常家呀,沒生一對龍鳳胎。讓親家不高興了。”

    三叔賠笑讓著丈母娘:“娘,你快進屋去看看青木。孩子一天一個樣兒,又胖了一圈兒,長得好著呢。”丈母娘白了三叔一眼:“你們老常家呀,根兒就不好,我可得好好看看我閨女,瘦了沒有。”三叔也不敢強嘴:“也胖了,你看看。白麵、雞蛋、肉,沒斷過。這些天可麻煩我二嫂了。”

    二嬸兒在一邊幫腔:“我就沒見過比老三更細心的男人,現在都學會擀麵條了,一早一晚兩碗雞蛋茶,就沒錯過時間。晚上還自己起來抱孩子。嬸子呀,你這女婿挑的好呀。”二嬸兒陪著丈母娘和娘家嫂子們進了屋。

    三叔拐回頭來把老丈人和兩個大舅哥往二叔屋裏讓:“爹,你到這邊屋裏先坐坐。”二叔過來招呼:“叔,抽根煙,老三新買的,好煙。還有好酒,今兒咱爺倆好好喝喝。”

    到開席的時候,常青藤才見爺爺奶奶和六嬸兒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三叔臉色不好,但仍是把爺爺帶到了二叔的屋子裏。

    娘家媽的席上已經坐了陪客的四奶奶和二嬸兒、四嬸兒、五嬸兒等人。見到奶奶來了,二嬸兒站起來讓座:“娘,你過來坐。”丈母娘有些不高興:“別亂動了,都上菜了。”

    奶奶麵不改色:“剛才青棠磕著了頭,你看,都腫了。青暉又拉了。”丈母娘可能被惡心到了,直接扭頭開始吃了。二嬸兒有些尷尬,仍然站著。

    其他人則拿了筷子:“嬸子嚐嚐這紅燒肉,軟和著呢。”“嫂子嚐嚐蒜泥白肉,我當家的拿手菜,味道好著呢。”“這果子也不錯,外酥裏嫩,今兒一早我炸得。”

    常青藤站起來:“奶奶,你來我們這邊坐,人少。”其實,這是常青藤專門留出來的位置,算著四個人呢。奶奶和六嬸兒帶著孩子過來。

    青棠坐到青藤身邊:“藤子姐姐,孫悟空被她師傅趕走後,又回來沒有。”“當然回來啦。鬱悶的孫悟空到東海龍王那裏去玩耍,龍王就給他看了一幅張良納履的畫,又給他講了一番大道理……”青藤給青棠夾了幾個肉丸子和兩塊紅燒肉,又把豆腐和麵錦夾了點,再掰了半個饃給她。

    天氣越來越熱,空氣都浮躁起來。自從秦小秀抓了兩次常青果去台球廳後,打了他一頓,開始每個晚自習接他放學。常青果最近蔫了吧唧的。常青藤還在憋著口氣,力爭今年能考個大專,其他的事都拋在腦後了。

    入了七月,常青果放了假,秦小秀也能歇歇了。可是沒兩天,秦小秀一臉難色的跟常青藤說:“你姑住院了,沒人陪護,我得去照看照看。你們在家,早飯你爹做,午飯和晚飯果子做,你別著急,好好複習。考試別緊張,考上了當然好,考不上也正常。多少人複讀呢,咱好好學習就成了。”

    “我姑啥病?”“子宮腫瘤,有點重,去花城做手術呢。”“讓我奶去唄,非得在家給我六叔看孩子?”“你奶不識字,去了也不管用。”

    高考的時候,學校的大門口的確有一些家長前來送考。但常青藤也沒啥可羨慕的,更多地,是沒人送的學生。相當多的家長都像秦小秀一樣,督促孩子學習,但是,也沒那麽上心。

    對於這一年中,經曆了無數次的考試,已然考到麻木的學生們來說,高考,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認真答題,考好了上大學,考不好了,再複讀一年。

    填完誌願,等高考成績的時候,田園叫常青藤去煙河邊散步。

    常青藤笑道:“說吧,什麽重大消息,我看你都憋了一路了。”田園雀躍:“我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再不告訴你,我都要憋爆炸了。”

    “關於你的,還是關於米小米的?”“先說我的。我戀愛了,真的,這次戀愛,我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戀愛,以前的,都是小孩子過家家。”“好吧,哪個帥哥俘獲了你的芳心?”

    田園的眼睛裏都是笑意,聲音都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在別人眼裏,他長得不帥,在我眼裏,他就是絕世大帥哥。”常青藤知道,田園是真的愛上了,但依然做嘔吐狀:“拜托,我要吐了。”

    “沙誌光,在鎮中教英語,我以前的老師。”“這還能談上?你們是不是早就有意思了?”“怎麽說呢,以前,隻能說有好感。他家和我家住一條街上,他又教我英語。有時候,晚上我會到他家問題。他沒事的時候,也會來我家找我哥下棋。後來,可能他來我家太頻繁了,他媳婦不高興,和他吵了一架。”“他有媳婦?”

    “比我大十來歲呢,當然有媳婦。”“你傻了吧,擎等著被騙是不是?”“沒有,他沒有騙我。後來,我轉到一中上學,就沒再聯係過。就是那種見了麵也不打招呼的關係。這兩年,家長都開始注重孩子們的學習,很多老師開始在校外建輔導班。他也辦了個英語班。他教得好,一年就打響了牌子,現在又招了幾個老師,擴大成一所學校了。

    他知道我上高三了,就把這幾年的高考重點總結成冊,給了我。他說了,不想打擾我,勸我好好學習。真的,送完資料他就走了。這幾個月都沒有再見過。

    他媳婦對他有恩,他也不想做對不起他媳婦的事。你是不知道,他老丈人是教育局的局長,當然,現在是前局長了。他從鄉中調進鎮中就是他老丈人出的力。他媳婦但凡懂點事,體諒他一下,也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他辦了學校,他媳婦不放心,整天在學校找女老師吵鬧。他就把女老師給辭了。然後,他媳婦又說他跟女學生不清不楚的。他惱了,不理他媳婦——他媳婦就跟他打架。真正的打架,眼鏡都摔斷了腿,臉上、脖子上抓的一道子一道子的。他不能打媳婦,也不能隻招男學生,學校都差點黃攤兒了。”

    “鬱悶之下,他喝醉了酒,就跑到你家裏找你,然後,你們就了。”“套路差不多,不喝酒,他也沒那膽子。但是,沒有那麽誇張。他給我買了bp機,一天能發幾百個消息。你看。”

    “我不看,辣眼睛。關鍵是你們怎麽辦?”“我們現在真的分不開。但是,他又說,不能對不住他老丈人的知遇之恩。他對他媳婦也是真的沒有感情了,但是,對孩子總是有感情、有責任的。我們現在是地下戀情,比早戀還要嚇人,一旦爆了,那可就徹底粉身碎骨了。”

    “你膽子可是真大,什麽都敢幹。再說,你的道德底線呢?政治覺悟都去哪了?”“我也不想呀,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每天,滿腦子都是他,真的,去給他鄰居家幹一天活兒,就是為了偶爾能看到他一眼。就那一眼,這一天都不累。他媳婦似乎有所察覺,管他管的可嚴了。他這幾天,都沒有機會單獨出門,我也不敢給他發消息,就怕他媳婦看到了。”

    “你這是圖啥呀,咱隨便一個同學都比他強。”“誰知道呢,這就是緣分吧。”“我看是孽緣。你還是早點醒悟,早點斷了。別說他離不了婚,就是真離了婚,你們倆差距這麽大,也沒法結婚呀。”

    “他要是真離了婚,我們肯定結婚。”“小三的名聲也不好呀。你好好一個大姑娘,找個二婚,進門就當媽?”“反正,為了他,我什麽都不怕,什麽都敢幹。有時候,我倒盼著他媳婦早點發現,早點鬧破,反倒痛快了。”

    “你可別這麽想,萬一影響了你上大學,哭都找不到地兒。你高考考得好啊,這是準備去上大學了?”“我覺得差不多,上個大專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呢?”“大專線上下徘徊吧。等出了成績就知道了。”

    高考成績出來了,和常青藤估的分數差不多,到底能不能考上,關鍵還是要看分數線。衛清河的成績能上一所211的本科了,範亮差一點,本科也沒問題。田甜依然比常青藤低了幾分,郭家萱的成績就更差了。

    分數線出來,範亮上了魯城的農業大學,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衛清河的誌願填報出了問題,在本科滑檔了。他先報了軍校,體檢沒通過。後來報的兩檔都是郵政類大學,不料,這一年,郵政大學奇熱無比,分數變得高不可攀,他又因為估分高,不服從調劑,直接滑檔了。

    等到大專的分數線下來,衛清河跟常青藤說:“大專線447分,你考了448分,又服從調劑,總有一個學校可以上。等過三年,咱一起畢業了,能一起找工作。”“那敢情好。”常青藤也有些期待。

    過了幾天,衛清河帶來新消息:“447分是市裏的分數線,到咱們縣城,分數線是449分。”常青藤有些哭笑不得:“這也太兒戲了吧?”長久的對於成績的忐忑,反倒讓常青藤對於是否能夠錄取適應良好。

    衛清河接著說:“田甜她爸是郵局職工,她報了郵政係統的定向委培,過分數線了。”“哦,這倒是個大好事,我們去她家看看她去。我和家萱是要複讀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咱什麽時間也去家萱家玩一趟?”“過兩天吧,今天先去田甜家。”

    到田甜家的時候,她家正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查朋鑫。見到衛清河和常青藤,田甜有些不自然:“朋鑫來拿我的學習資料。”

    查朋鑫跟常青藤說:“青藤,以後要靠你多關照了。”常青藤有些驚訝,機械的說:“好說,好說。”衛清河似笑非笑:“你倒是消息靈通。”

    “用心唄。”查朋鑫說著,笑著看向田甜。田甜的臉紅了:“難得聚到一起,都在家裏吃飯吧。”田甜的娘也從廚房出來:“飯都是現成的,別嫌賴。”

    查朋鑫笑的很甜:“嬸子,不麻煩你了,我家遠,得趕緊往回走。太晚了,天該黑了。”查朋鑫拎起裝著資料的袋子掛到自行車把上,就往外走。

    田甜交代道:“你們先坐,我送送他。”田甜的娘看著他們的背影:“多好的孩子,長得好,又懂禮貌。”常青藤和衛清河的臉都黑了,麵麵相覷。

    八月份,高四開學了。常青藤又到縣中去報到,這次分班,她還在郭千帆的班裏,郭家凱和查朋鑫也在這個班。郭家萱轉科了,上了文科班。在新的班級裏,常青藤結交了一個同樣複讀的女生——歐陽鈺。

    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兩個人曾經三年同學,並沒有怎麽熟悉,現在做了同桌,不出一個星期,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歐陽鈺悄悄地問常青藤:“你要不要賣你的檔案?”常青藤驚訝:“什麽意思?”“你今年考的分數,能上一些係統委培的學校,我們當然上不了,但有人能上。他們家裏人就過來買我們這些人的檔案,拿著我們的檔案、成績、戶口去上學。”

    常青藤的嘴裏都可以塞個甜瓜了:“真的?對自己有什麽影響嗎?”“哪能有什麽影響?不過,以防萬一,自己可以改個名字。”

    常青藤有些猶豫:“這事兒不能做呀。”“一次一千塊錢呢。對人家來說,有學上了。對我們來說,有學費了。又不是害人。”

    常青藤撓撓頭:“這事兒辦的沒道理。至少也是欺騙學校。”“你以為學校不知道嗎?他們要是認真查,也未必查不出來。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大家得點好處。”

    常青藤還是搖了搖頭:“我管不了別人,但是,我不能做這種事,我覺得它不對。”

    歐陽鈺八卦道:“好吧,你是個好孩子。你看衛清河,考了那麽高的分數,要是直接上了軍校,不也挺好?從花城來的一個學生家長,找到他家,隻是讓他放棄體檢,就給了一大筆錢。拿了這筆錢,正好去上大學。誰能想到今年郵政學校分數這麽高!”

    見常青藤愣神,歐陽鈺低笑道:“我也是聽別人傳的,也許是以訛傳訛。你們倆關係那麽好,你應該知道的更清楚呀。”

    常青藤回過神搖搖頭:“我沒聽說過,真的!”歐陽鈺看常青藤不像撒謊,有些奇怪:“也許真是別人瞎傳。不管怎麽說,人家都有學校上了,我們還是繼續努力吧。”

    有時候,常青藤也會收到甄文靜的信,說一說在花城的種種經曆。常青藤的信裏總是學校如何,自己的學習啦,考試成績啦,慢慢的,兩個人的信件越來越少。

    九月初,田園要去上師範了,那是一個大專,她來找常青藤告別:“你好好學習,等明年也去考個211的大學,就不算白浪費這一年。再說,你比我小三歲呢,小著呢。”“米小米和我一樣大,人家都考到南開去了。”“她也煩著呢。田文飛考到了天大。”“那不是挺好的,接著追她唄。”

    “你是不知道,田文飛現在可流氓了。自從米小米拒絕了他,他把他們班的女生追了一個遍。有一個女生,叫劉雲的那個,纏他纏的可緊了。為了他,學習成績從年級前幾名跌到了班裏倒數。這回,他去天大,劉雲也跟著去了。說是要在他們學校附近打工呢。”

    “那就和米小米沒關係了。”“前幾天,我去米小米家,田文飛也去了,說是要和米小米一起走呢。惡心人不?”“雖然有點不舒服,但是,考上南開,真的好呀。”常青藤充滿了羨慕。

    “你和沙誌光怎麽樣了?”“他把課外班交給別的老師了,鎮中的工作也辭了,要跟著我去花城呢。給他媳婦快氣死了。”田園的話裏有些得意。

    “那他媳婦知道你們的關係了嗎?”“不知道。”“他媳婦也能同意?”“也是一時衝動。他媳婦和他吵架,又扯他老丈人幫忙啥的。他惱了,說都還給她,就辭職了。至於課外班,他媳婦總是懷疑他,搞得他沒法正常上課,早就不去了。”

    “那他怎麽生活?”“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了其他的門路,才借題發揮的。現在,直銷特別火,他接觸地早,正準備大展身手呢。他下線都有幾百人了,在咱縣肯定是第一人。剩下的,要這些人自己發展,他偶爾回來指導指導就好。到了花城,再找機會發展。每個月近萬的收入呢。隻是他媳婦不知道。他跟他媳婦說,要到花城拓展新的培訓市場。要是不同意,他就在家裏,等媳婦養。他媳婦有什麽辦法?可不得同意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到天邊去,你這也不厚道。”田園歎口氣:“我也知道呀,但是沒辦法,愛情都是自私的,隻好先顧眼前了。衛清河上了哪個學校?”“他誌願報壞了,落到大專了。可能和田甜一個學校。後來沒有見過他。”

    “他對田甜是不是有意思呀?報的一水兒的郵政大學。”常青藤感覺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誰知道呢。最後見他,是去田甜家。還遇到查朋鑫了呢。”“田甜和查朋鑫談了?”“應該是吧。不過,查朋鑫今年複讀。一年以後,誰知道會怎樣。”

    這一年,燕旭還在部隊當衛生員,和一個男兵看對了眼,談起甜甜的戀愛。文姬中專畢業,留在了花城打工,沒有回來。常青藤隻知道文姬談了個男朋友,是評劇團的,長得很帥。

    常青藤不知道自己是否戀愛過,或者,是否失戀了。但她知道自己眼下隻有努力、努力、更努力,隻有考得更好,才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命運。這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常青果明年要中考了,秦小秀對他抓的更嚴:防著他早戀,防著他去台球廳。有時候,常青藤看青果呆呆的坐在書桌前,也勸秦小秀:“娘,也得讓果子適當的出去玩玩,這都要管傻了。”“你知道啥。果子和你不一樣,他就是玩心太重,總要把他的心先拉到學習上來,然後,再說張弛有度。你娘是當過老師的人,管學生還是有一套的。”常青藤見秦小秀不聽她的,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