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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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擺在康進寶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直接賠錢,要麽以物抵價。
然而,十二萬的價格已經被康乾定性成了虛高,這把西施壺本身的珍貴度又納入不了古董行列,康進寶他又不是傻子,有老爹的話作背書,壺就已經不值錢了。
他恨不得一分不賠才好。
萬豔豔雖然一直躲他身後頭抽泣,但她腦瓜子是一直在錢上打轉的,因此,當康進寶樂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順嘴瞎應了康乾的提議後,她是立馬就蹦了出來,聲嘶力竭著喊道:“不行。”
家裏的沙石礦口都是靠著她爹的運作才承包到的,他每年還要往她娘家上交收益的百分之三十,作為包到礦的福利回款,再有各方的打點費用,她能從礦上截獲四十的利益,就已經是她娘家看在她不能生的情況下,讓給她的嫁妝私房了。
那是她今後的人生保障,是一分一厘也不能便宜給別人的。
康進寶也不行,故而,她在喊完之後,就著距離貼的近,半點不留力的一下子掐上了康進寶的腰,夾著兩根手指頭將腰眼肉狠狠扭的轉了一圈,神情裏透著狠,“你腦子被屎糊了?聽不懂老頭在坑你?他根本沒在幫你跟人求情。”從頭到尾都沒有,他隻是在知識領域裏給出了不違背良心的答案,並沒有幫親不幫理。
這才是最氣憤人的地方,也難怪嫁出去的女兒都會向著娘家,因為隻有娘家親人才會不問對錯的給予幫襯,而非在重要時刻堅持什麽狗屁道德觀,去幫一堆外人來欺負自家人。
死老頭,怎麽才斷了一條腿?很該摔死才好。
她憤怒的聲音喚醒了康進寶突然降低的智商,然後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一遍老頭說的話,發現真沒有半句替他求情免債的言論,且話裏話外還大有叫他主動賠錢的意思,竟完全沒有要仗著自己的知識麵,替他求個情說合扭轉一下胡衛金對他的觀感。
還是那麽的死腦筋,不知道利用機會為自己和家庭謀利益,古板的叫人咬牙切齒,以為他變健談了後,腦子也能跟著靈活些,結果,永遠不知道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
老頑固,假清高,飯都吃不上了還堅持什麽狗屁原則,真知識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半點起不到幫兒子發展事業的作用,廢物。
康進寶一嘴的歪歪道理跟機關-槍似的倒了出來,說的義憤填膺委屈滿腹,誓要把康乾給指責到沒臉見人的地步,好叫人看看他這個老子當的有多不合格,又或者,叫病房裏的人,特意拿眼神掃過胡衛金和簡良二人,想讓他們主動站出來,主動開口說會看在他老子幫了大忙的麵上,不追究他的責任,不要他的賠償。
目的明顯,且行為概覽也很明顯,一副我老子幫了你們,你們也該來一點人情回饋,讓身為他兒子的我跟著也沾點光的意思。
錢就不賠了,生意倒是還可以繼續談上一點點。
簡直把不要臉用到了極致,也把端碗吃飯撂筷罵娘發揮到了極致,是一邊罵著爹還要一邊沾著爹的光給自己謀福利,完全丟棄了廉恥二字。
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這就是隻狗啊!
病房裏雅雀無聲,端看著他一人表演,除了他媳婦萬豔豔一臉深以為然的讚同,其他人俱都無話可說,半晌,還是康乾開了口,“大丫,去帶小石頭撒泡尿來,童子尿驅邪,給你小弟喝點兒。”
康招弟沒理解意思,打了下愣,姚建舟哈的一聲跳了出來,“爺爺我知道,三叔被邪祟入侵,這人已經不是人了,他是鬼,鬼怕童子尿。”鬼片裏都是這麽演的,他懂。
然後,動作迅速的跑到小石頭麵前,一把抱起他直接將人杵到了眼眶發紅麵目青紫的康進寶前方,“小石頭……”
牛實一個小孩子,半天被姐姐捂著嘴沒敢叫動,就怕他招了人眼受魚池之秧,早憋的尿意難止,快要哭了,現在叫姚建舟這麽一喊,開檔褲都用不著脫,直接嘩嘩的一條拋物線頂到了康進寶的腦門上,跟洗淋浴似,兜頭澆了他一頭一臉,連同他身邊的萬豔豔一起,也給濺了一脖頸子新鮮熱呼,帶著腥騷氣的童子尿。
真貨真價實,保質保量保管夠的童子尿。
牛果嚇的心髒都停了,緊跟在姚建舟的身後,等弟弟尿一斷,是立刻迅速的拉著他倒退,轉身就藏到了康乾身後窗台與櫃子的夾角裏,太可怕了,等小舅媽反應過來非得殺了她和弟弟不可。
小舅媽不喜歡小孩,甚至都不喜歡軟萌可愛的小動物,殺貓掐狗可高興了,她可不能讓小石頭落她手裏去。
牛果怕的瑟瑟發抖,抓著姚建舟的手臂要咬他,“我弟弟以後要是被她逮到,你就是害他的第一凶手,姚建舟,你害死小石頭了。”
姚建舟現在熱腦上頭,可不理解牛果的擔心,他甚至很興奮的想自己上去再尿一遍。
他也是童子呢!
“怕啥?有咱爺爺在,他會保護我們的。”姚建舟信心滿滿充滿自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有信心,好像自進了醫院後,康爺爺就變了,一直以來卑微麵對叔伯們的樣子沒有了,說話都帶著底氣十足的長輩樣,特別是教訓起人時,那語氣神態,透著的就是老子永遠是你老子的高姿態。
他可太喜歡這樣的康爺爺了,比之從前更喜歡,至於為什麽會變這樣?他更願意稱之為壓迫後的極致反彈。
反彈的賊拉舒適,暢快人心。
牛果下意識的跟著點頭,完了又要去掐他,“爺爺又不能24小時看著小石頭,萬一叫小舅媽逮著落單的他,那小石頭就完了,你……”
姚建舟動了動胳膊,扭頭衝喋喋不休的她“噓”了一聲,然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門的方向,嘴裏卻在安慰牛果道:“你放心,我以後盯著小石頭,嗯,24小時替你盯著,管不叫他落單。”
話說到了這步,叫牛果也沒道理糾纏,且說老實話,小石頭的那一泡尿淋出去,她其實也很高興。
兩人加上個懵了圈的小石頭,嘿嘿著貓角落裏去了,留下瞠目結舌的大人們,以及崩潰到暈過去的萬豔豔,康進寶倒是還能撐的住,隻是緊抿著嘴巴再也開不了口,害怕一張嘴,就能嚐到即使抹幹了尿液,也有殘留附唇的騷味。
太惡心了,他想殺人。
康乾自然的擋住了他搜尋幾個孩子的目光,一副有事衝老子來的擔當,握著半副拐杖敲著地,道:“怪我以前脾氣太好了,總想著你們兄弟來的不易,你媽為了生你們遭的罪,叫我沒法對你們嚴格管教,總想著要比其他人家的父親寬容些,努力給你們更多的父愛關懷,嗬,結果呢?……終究是我第一次當爹沒經驗,叫你們一個個長的人不人鬼不鬼,不懂親情人倫,忘記行事常理……老三……”
畢竟是副老年人的身體,這麽長長的一段話說出來,叫康乾狠狠的深吸口氣才緩過沉重胸悶,才又接著道:“以後出門別跟人說你是我兒子,還有你大哥二哥,我也會這樣告訴他們的,以後,千萬別跟人說你們是康錢的兒子。”
總有一天,他會憑借燒瓷天賦站在世人麵前,他要繼承爺爺康大成的遺願,成為複刻宋窯青瓷的非遺傳承人,他會帶著許多老匠人們的期望,再現宋窯青瓷的輝煌。
他的天賦,用他爺爺康大成的話說,就是生來要為複現青瓷文明作貢獻的,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天之嬌子。
當然,這話原先他是不信的,總覺得是他爺爺對他濾鏡嚴重,屬於看自家孫子怎麽看怎麽好的那種王婆賣瓜。
然而當他複生在這具年老的身體裏,在接連觸碰到兩件殘品瓷器後,他信了。
因為他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在辯瓷上的感知力,那種沒有因為年老體衰的身體,瘦削蒼薄的脊背,以及混沌不清的眼力而退化的感知,就跟被仙人灌過頂一樣的,觸之即明,望後即清,玄妙的感覺讓人落淚。
他的天賦,似乎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境遇裏,再次得到了提升,不是身體拖累,他恨不得現在就燒窯開模,試一試手感。
但在這之前,他得把老頭身邊的麻煩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