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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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軼一刹那間的反應是驚詫,仿佛看見天雷在他麵前炸開,他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裴詩淮突然倒在他懷裏,這個男人輕飄飄的,又沉沉的,血腥味一下子溢滿了他的鼻腔,濃厚又深重。

    與此同時,姑娘們久遠的說笑聲又回來了。

    腳步聲和風鈴般的嗓音都離門越來越近。

    黑衣人對視一眼,眼尾一掃,察覺到了危機,裴詩淮身上的劍被拔了出來,重新指向徐軼。

    徐軼一手抱著裴詩淮,另一手從袖中扔出暗器,紮向黑衣人握劍的肩膀,黑衣人手中的劍立馬脫落,腳步聲已經響到了門外。

    另一人回頭,抓起肩膀受傷的同伴縱身一躍,破窗而出。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女人們闖入,徐軼瞬間轉身,楊飛深知這些姑娘們幫了他們大忙,仍喊了一句:“出去!”

    姑娘們悶悶不樂,為首的雲蘿視線落在徐軼懷裏的人身上,微蹙了蹙眉,仍麵不改色地抱怨:“公子到底想要哪樣的?綺雲樓裏的絕色都叫到這兒了,您正眼都不瞧一下?”

    徐軼背對著她們,再次說了一遍:“出去。”

    他的聲音不高,也不帶情緒,但讓人聽而生畏,雲蘿看了四周一眼,帶著她們出去了。

    眾人散去,徐軼往裴詩淮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和楊飛扶著他匆匆而出,裴詩淮還有意識,沒直接上天,盡管雙眼一直緊閉,偶而疼得哼一兩聲。

    他的意識逐漸消散。

    出了綺雲樓,楊飛立馬攔了一輛馬車,裴詩淮伏在徐軼肩上看見了飽兄,目光相觸,飽兄跑了過來,看見徐軼大吃一驚:“王……不對,你們怎麽在這裏?”

    “搭把手。”徐軼沒有多說,把裴詩淮抱上馬車後緊接著說:“去醫館。”

    對徐軼來說,這是無比漫長的一晚,對裴詩淮來說,也一樣。好在他的傷勢並不嚴重,沒有傷到重要的髒器,隻需要靜養。

    徐軼把裴詩淮接回王府,安排了專人盯著他的傷情,並派飽兄照顧他的起居。

    傷口被處理後,裴詩淮睡死過去,此時已接近第二天的清晨,徐軼看他相安無事,從側院離開。

    徐軼走後,楊飛留著交待飽兄:“今晚發生的事不能被別的任何人知道,天知地知,懂嗎?”

    飽兄點頭如搗蒜:“明白。”

    吩咐完後,楊飛正要離去,又回過頭問:“晚上你怎麽會在綺雲樓門口?”

    飽兄恭恭敬敬地答:“我看那裏熱鬧,碰巧遇上王爺,副將放心,今晚的事絕對不會讓別的人知道。”

    他說完別有深意地看了楊飛一眼,楊飛瞪他:“我們是去執行公務。”

    飽兄悻悻然打了個飽嗝,照顧裴詩淮給了他光明正大吃夜宵的理由。

    裴詩淮接連睡了一天一夜,期間他做了無數個夢,有的光怪陸離,有的隻是些平常之事,等他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飽兄的一張大臉。

    “兄弟,你醒啦?”

    裴詩淮再次閉上了眼睛,雙手摸索著把飽兄的臉移開後重新睜眼,他清醒的神智和記憶瞬間和那晚連上,問:“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飽兄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裴詩淮試著活動了一下身子,背部撕裂的疼痛感瞬間讓他僵住,一動不能動。

    飽兄等裴詩淮緩了半天,神色稍微放鬆,小心翼翼地問:“那晚發生什麽了?怎麽你身上還有劍傷啊?”

    裴詩淮緩緩趴下來,朝飽兄噓了一聲,搖了搖頭。

    飽兄秒懂,不再多言,裴詩淮有氣無力地說:“有吃的嗎?餓了。”

    “有有有。”飽兄從床上爬起來,去廚房給裴詩淮拿吃的,拿回來後盡管菜品豐盛,但裴詩淮已經快要餓暈了。

    飽兄和裴詩淮一同用餐,飽兄吃得津津有味:“你是病患,托你的福,這幾天夥食好一些,王爺說你最近需要靜養,暫時不用去打掃書房。”

    “哦。”裴詩淮悶聲答,他盡管餓,吃得卻慢,提到徐軼後,心情沉了一些,吃完他繼續睡覺,一覺又睡了很久。

    靜養了一段日子後,裴詩淮再也睡不下去,且不說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很難受,總待在屋子裏不讓他接觸外界才是最要命的,關於那晚的前因後果他還一概不知。

    於是在某個傍晚,他在屋子裏扶著腰踱步,發起了牢騷,開始碎碎念。

    他問飽兄:“除了把我送回來那晚,王爺還來過嗎?”

    飽兄搖了搖頭。

    裴詩淮咬牙:“渣男。”

    他在屋子裏踱了一圈,忍不住又問:“一次都沒來過嗎?我睡覺的時候也沒有嗎?”

    飽兄再次搖了搖頭。

    裴詩淮切齒:“渣男。”

    一股怒火燒上心頭,裴詩淮剛準備開噴,他看見飽兄搖了搖頭。

    “你搖頭幹什麽,我還沒問呢。”裴詩淮沒壓住心裏的火,“我用命替他擋了一劍,他什麽表示都沒有,渣男。”

    飽兄神色異常:“王爺最近事務繁忙,還要為太後準備壽禮,他找上好的大夫給你療傷,珍貴藥材用著,天天好吃好喝供著,我都羨慕了。”

    裴詩淮撇嘴:“你羨慕什麽,這不是他應該的嗎?我畢竟冒著生命危險替他擋了一劍,算了,他曾經救過我一次,互不相欠。”

    飽兄的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裴詩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了?”

    飽兄朝裴詩淮後麵抬了抬下巴,裴詩淮心裏一涼,慢慢轉身,身子還沒轉過去,臉已經在笑了:“王爺,什麽時候來的?”

    徐軼鎮定自若地說:“剛來。”

    裴詩淮臉上的笑剛要耷拉下去又被他強行提起來,“王爺來這裏有何貴幹?”

    徐軼淡淡地回:“看看你。”

    裴詩淮扶了扶前額,“不用,王爺日理萬機,我皮糙肉厚,很快就好。”

    裴詩淮說完,楊飛噗嗤一聲笑了,徐軼朝身側看了一眼,他才忍住。

    徐軼平平淡淡地問:“你身體恢複的怎麽樣?”

    話是關心的話,語氣卻有點冷漠,徐軼冷血魔王人設不倒。

    裴詩淮朝左朝右走了兩步,“王爺,差不多好了,不礙事,你看。”

    徐軼:“過兩天繼續去東宮給皇長孫當侍讀吧,皇長孫想你了。”

    裴詩淮:“遵命。”

    等裴詩淮表態完後,徐軼沒什麽可說,轉身離開,裴詩淮等他走遠,陰著臉關上了門。

    飽兄分外有眼力見的一聲不吭,等著裴詩淮發泄,裴詩淮醞釀半天,隻輕輕吐出兩個字。

    “渣男。”

    裴詩淮下午出王府透氣,自從他出事後,謝源很難聯係上他,聽說裴詩淮出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聽到裴詩淮沒事後,才安下心來。

    熱鬧的市井裏,兩個人在街上慢慢走著,走累了找了個茶館坐下來,裴詩淮先開口:“徐軼正調查江南的富商,我懷疑蕭雪巍察覺到了什麽,提醒大家最近一定要小心一點。”

    謝源嚴肅道:“明白,我說你們怎麽會去那種地方,我猜對了幾分,已經吩咐下去了,近期絕不張揚。”

    裴詩淮緩緩靠在椅背上,搖了搖頭:“不行,得讓他查出一兩家,不然他不消停。”

    謝源看著他,裴詩淮繼續說:“這些人可以和山莊有關,但一定和前朝無關。”

    謝源點了點頭,裴詩淮的精神風貌不是很好,臉色和唇色發白發淡,他忍不住委婉地說:“少主行事草率,如果你真出了點什麽事,我沒辦法向老莊主交代。”

    裴詩淮擺了擺手,“我把他帶進了綺雲樓,他真掛了我也不好活。”裴詩淮看著茶碗裏飄起來的浮葉,又說:“徐軼最近還真得忙一陣兒,查江南的富商,還要查綺雲樓裏的殺手。”

    謝源:“綺雲樓裏的事情我查了,是個烏龍,純屬意外,殺手認錯了人。”

    裴詩淮鬆了一口氣:“我還說誰如此膽兒肥敢打徐軼的主意,何況徐軼回盛平之後一直賦閑在家,沒得罪任何人。”

    天漸漸涼了,茶水倒到碗裏很快便不冒熱氣,謝源給裴詩淮添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經曆了這一劫,徐軼會把你當自己人看。當晚的事發生後,他先封鎖了消息,後來一直在暗地裏查這件事情。”

    裴詩淮自嘲般哼笑了一聲,“希望他好好查,別以為這件事是我自導自演的便謝天謝地,誰願意拿自己的小命陪他演戲?”

    謝源歪著頭:“你當時衝上去的時候怎麽不擔心自己的小命?”

    裴詩淮眨了眨眼,啞口無言,謝源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也曾問過自己,在刹那間的思索中,當時他隻有一個念頭:徐軼不能這麽快掛了。

    除了徐軼掛了他絕對逃不了幹係外,腦子裏還有一個強烈的聲音,讓他瞬間不管不顧做了決定,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不知道為什麽,他想讓徐軼活下去。

    謝源仍注視著他,裴詩淮揚起嘴角:“我說過,他救過我,我還他一次。”

    謝源悶悶地說:“上次其實不用他出手,你發信號彈,我也會趕過去。”

    裴詩淮搖頭:“不到萬不得已,有些招數不能亂用。”

    謝源將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嚴肅起來:“這次的事讓我驚慌不已,但我相信少主有少主的考量,不過我們和徐家人是天生的宿敵,總有一天他的劍鋒會指著你,或者你的刀會架在他脖子上。”

    四周熙熙攘攘,街上人流不息,普通百姓有時候並不關心江山姓什麽,他們更關心小販吆喝的菜價。

    裴詩淮過濾掉謝源的肺腑之言,這次的事純屬意外,他並沒怎麽放在心上,他不擔心自己將來會對徐軼心慈手軟,徐軼隻是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他想保就保,不想留就棄。

    裴詩淮看著長街上的繁華思緒飄忽了一陣兒,突然問:“最近朝廷裏怎麽樣?”

    “風平浪靜。”謝源喝了一口水,“皇子們都為太後的壽辰費心,可能得等老太太過完一個喜慶的壽誕,風浪才能翻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