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宮

字數:5714   加入書籤

A+A-


    太子徐釗久病成疾,於是東宮之位一直令人垂涎欲滴,成了眾皇子口中的一塊肥肉,欲得天下,先入主東宮。

    皇子們明爭暗鬥多年,時至今日,這塊肥肉似乎終於要被讓出來了。

    太子被帶下去之後召來了太醫,太醫檢查出他因吃了致幻的藥物而使精神暫時性失常。

    安孝帝聽聞之後頗為憤怒,也頗受震撼,把太子妃和太子府一半的下人拉過去問話。

    太醫拿太子平時的吃食核驗,查出太子平日吃的丹藥裏含有一定劑量的致幻成分,安孝帝大發雷霆。

    他怒發衝冠地看著太子妃:“朕不是和他說過別吃這些不靠譜的東西嗎?仙丹仙丹,根本是癡人說夢!他犯傻你為什麽不勸著!”

    太子妃哭得梨花帶雨,苦苦央求:“父皇,太子吃丹藥沒有問題,父皇明鑒,一定是有人陷害,太醫剛剛不是說每天吃兩顆不會引發這麽強烈的後果嗎?”

    安孝帝猛地回頭問太醫:“他的丹藥真的吃多了沒事嗎?”

    太醫冷不丁被問,嚇了一哆嗦,他說不準,但安孝帝正在氣頭上,隻能硬著臉皮和稀泥。

    “原則上這些劑量不能讓人失常,且的確滋補,不過丹藥裏確實含有讓人興奮和精神失常的成分,至於劑量問題,臣才疏學淺,說不清楚。”

    太醫說了半天,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一句有用的沒有,解釋了個寂寞,安孝帝直接把給太子丹藥的煉丹師抓了起來。

    煉丹師算是個有骨氣的人,寧死不屈,寧願被揍也不覺得自己辛辛苦苦煉出來的丹藥有問題,被安孝帝直接流放了。

    煉丹師被處理,太子仍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著,本來沒什麽大事,但他體虛受不了刺激,加上意識清醒想起了在太後壽辰上發生的事兒,更加起不來了。

    一時間,朝野沉默。

    區別於上次風波引發的全民討伐,這次百官們出奇的安靜。在眾目睽睽下發生如此鬧劇,不用任何人開口,安孝帝臉上的麵子也掛不住。

    安寧宮裏,安孝帝陪太後用膳,飯桌上,太後對每道菜淺嚐輒止,吃了幾口,忽然放下了筷子。

    “皇兒,這次你打算怎麽處理徐釗?”

    安孝帝往嘴裏送了一口湯,眼睛盯著不遠處的獅子頭怔了怔。

    老太婆先前一直喊徐釗太子,今天第一次不再叫他太子,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福山看了一眼安孝帝,太後的意圖明顯,太子該換人了,百官們大概也是這麽想的。

    安孝帝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咳了一聲:“母後別急,等事情查清楚,朕會給所有人一個說法。”

    一頓飯吃得寡然無味,不歡而散,福山扶著安孝帝回寢宮,他急火攻心,咳了一路,福山忙召了太醫。

    安孝帝擺了擺手,福山心急,悄聲說:“皇上放心,不會被人知道。”

    “不用。”安孝帝站在路上停下來緩了緩,天氣放晴,他放眼四望,對著一片紅牆綠瓦歎氣:“朕保不了他了。”

    太子醒後,東宮立馬開始了自上而下的自查活動,果真查出了問題。

    侍女小荷在安孝帝下令徹查後自盡而亡。

    一時間,流言四起,小荷的死因疑點重重,搜遍她的個人物品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除了有人看到她生前曾經約見過某個殷王府裏的下人。

    殷王府裏的下人對此供認不諱,毫無遮掩,同時據理力爭是小荷主動約見,兩人是老鄉他不好拒絕,但他們隻見了一次麵,聊了一小會兒天。

    風波忽然波及到了殷王,但再往下查便查不出什麽了,殷王誠惶誠恐,洛王不忘在此時添柴拱火,四處散播煉丹師是殷王推薦給太子的消息。

    安孝帝極為憤怒,連夜召見了殷王。

    殷王宣稱自己對太子的事毫不知情,他無比冤枉,自己對府裏的下人管教不嚴,但也沒查出問題不是?

    安孝帝訓斥道:“若真查出問題,你早不能站在這裏和朕說話了!”

    當前沒有任何鐵證,所有的猜測都指向了小荷,而小荷和殷王府曖昧不清。

    安孝帝冷靜下來,靠在椅上又問:“徐謙,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殷王頷首:“父皇,兒臣發誓,如果大哥這次的事和我有關,讓我天打雷劈。”

    安孝帝知道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膽兒小怕死,不敢亂發毒誓,此事可能真是誤會。

    安孝帝捏了捏眉心,冷冷看了殷王一眼,打發他離開。

    太子在太後壽辰上發瘋這件事疑點頗多,小荷不會平白無故的自盡,據別的侍女和奴仆們說,小荷打小跟著太子,平日卻不受太子和太子妃待見,還被冤枉過在雨天跪了一夜,身上因此留下了隱疾,可能是她懷恨在心,自作主張要加害主子。

    然而小荷一命嗚呼,死無對證,這件事沒法再查,隻能不了了之。

    安孝帝衝著殷王發了一通火,福山替主子捶打肩背,輕言細語:“皇上沒必要發火,傷身子。現在不是沒證據表明殷王和這事有關?”

    安孝帝閉著眼睛休養:“朕發火是給百官和太後看的,無論他有沒有插手這次的事情,流言蜚語裏他脫不了關係。”

    福山恍然大悟,殷王背靠太後,安孝帝這火是朝太後發的,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太子總有一天要廢,這件事是不是殷王做的也不重要,他們都是棋子,這一局,母子平手。

    太子臥床一病不起,朝中壓力陡然增大,安孝帝挑了個日子廢了太子,東宮之位空了出來。

    太子長時間身心飽受折磨,一時難以接受,加之覺得自己這樣苟活下去沒什麽意思,自盡而亡。

    太子妃和太子伉儷情深,當天,她便跟著殉情而去。

    一時間,朝野震驚,這場鬧劇以兩條人命的終結收了場。

    消息四散,廢太子之事成了全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徐軼在院子裏練武,練累出了一身汗,停下來休息。

    楊飛遞給他一塊毛巾,欲言又止。

    徐軼接過毛巾,但並沒有擦身上的汗,任由汗水在臉上肆意的流淌。

    楊飛是個粗大條,沒憋住直愣愣地問徐軼:“皇上不是很寵太子嗎?之前總是偏袒他,怎麽這一次不偏袒了?”

    茶樓裏,裴詩淮往嘴裏扔著花生米,味同嚼蠟,他不禁縮回了手,仔細想了想謝源剛剛問他的問題,開了口。

    “你覺得皇上真的偏愛太子嗎?除了太子本人,沒有人再比皇上更清楚他的病情,老狐狸難道不知道將來不能把江山托付給太子嗎?這次是實在沒辦法,不廢太子難以堵住眾人的口。”

    一陣涼風吹過,帶起落英繽紛,楊飛繼續問:“皇上之前為什麽讓太子坐東宮之位坐了那麽久?”

    裴詩淮給謝源添滿茶,望了望四周,低聲說:“因為皇上心裏沒有合適的人選,譽王無欲無求,整日吟詩作對,殷王沒有主見,眼高手低,對太後唯命是從,洛王城府太深,心狠手辣,太子不倒,殷王和洛王已經一個個拉幫結派,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但他們隻能小打小鬧,現在太子倒了,朝堂的水一下子攪的更渾了。”

    茶水倒了幾壺,逐漸變得寡淡,謝源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你們家慕王呢?”

    徐軼看著滿地的落花,收起了劍,楊飛發覺自己剛剛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抿住嘴巴微微側過了身。

    “我少不經事,一直在偏遠的西北,父皇對我心存芥蒂,甚至可能以為我認賊作父,對整個朝廷來說,我大概已經成了皇家的外人。”

    楊飛心疼地開口:“幸好還有將軍待王爺如同親生兒子一樣。”

    徐軼張了張口,沒說話,茶樓裏,裴詩淮朝謝源挑眉:“不管徐軼和蕭雪巍關係多好,他身上留著皇室的血,他可不姓蕭。”

    謝源:“那現在你家慕王該怎麽辦呢?”

    謝源又開口逗他,裴詩淮大大方方地接:“我家慕王,好好活著不好嗎?”

    風又起,徐軼一邊往回走一邊對楊飛說:“殷王和洛王接下來肯定有不少動作,他們不會太針對我,甚至可能會先拉攏我,但應該不會信任我,風雨欲來,我們左右逢源,能獨善其身就好。”

    裴詩淮一通胡言亂語下來,謝源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他繼續問:“如果殷王和洛王短兵相刃,慕王會站哪一邊?”

    徐軼走到房門口,“父皇最厭惡兄弟相爭反目成仇……”話說到一半,他打開了房門,“到了,你去休息吧,別多想,走一步再看一步。”

    裴詩淮的視線從茶樓底下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收回來,“徐軼最好在殷王和洛王之間找一個平衡點,誰也不得罪,但也不站隊,皇上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想廢太子,不就是希望太子能多替他擋一陣兒麽?對徐軼來說,殷王和洛王誰也別先太快倒下最好,給他留點猥瑣發育的時間。”

    謝源忽然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慕王也有心思?”

    裴詩淮放下茶杯笑了笑,“你求自保不也得發育一會兒嗎。”

    謝源陪裴詩淮笑,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裴詩淮嚐出了茶水的苦澀,他眺望著遠處皇宮的方向,紅牆綠瓦,金光燦燦。

    他自己同樣困惑琢磨,徐軼究竟有什麽心思,徐軼整日在府裏自己嗨,這麽久了,他看不透他。裴詩淮沉默了半天,和謝源侃大山聊完天後回到王府,得知了一個炸彈般的消息。

    皇長孫暫時交由長公主撫養,有了先前收養徐軼的經驗,長公主似乎成了皇家子孫的寄養專業戶,而且皇長孫指定要他進長公主府繼續當侍讀。

    裴詩淮病了一場,開始絞盡腦汁的琢磨怎麽求徐軼讓自己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