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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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軼一行人去了沛縣的村鎮,入鄉隨俗,四個人打扮的儉樸了一些,連日的風吹日曬也吹疲了他們的臉。
村鎮裏的日子明顯艱辛多了。
到了晌午,有官員在外麵施粥,每人能領一碗,粥稀稀薄薄一碗,看著滿,米粒並不多。
每家每戶領完後都要在冊子上登記,防止人多領。
徐軼他們在村口的老樹下休息,看見一位老者喝完了粥,前往和他攀談。
徐軼:“老伯,這粥夠喝嗎?”
老伯慢悠悠道:“有一口喝的已經不錯了,之前可是連一口都沒有。”
唐天也加入了問詢:“之前連這一口粥都沒有嗎?朝廷發了那麽多銀子,怎麽會沒吃的呢?”
聽到朝廷兩個字,老伯怔了怔,繼而認真地問他們:“你們是朝廷派來的人嗎?”
唐天否認:“不是,我們回家探親路過此地。”
老伯老態龍鍾,牙都快掉光了,反應多少有些慢,他悠悠說:“你知道朝廷給我們發了多少錢嗎?沒人知道啊。”
唐天的眉頭皺起來,“你們什麽時候才喝上這碗熱粥的?”
老伯伸出手指頭算,數來數去沒數明白,說了個大概:“三四五六天前吧。”
徐軼和唐天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此時老伯的兒子從不遠處跑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看他們不是當地人,問:“你們從哪兒來的?”
唐天摸著胡子笑:“怎麽所有人都問我們這個問題。”
跑過來的男人大概三四十歲,是個壯漢,長相標致,身形魁梧。他扶起自己的爹,說教道:“爹,讓你別和外地人說話,你咋不聽呢。”
老伯顫顫巍巍起身,嘴裏不斷念叨:“他們回家探親,不是朝廷派來的。”
壯漢攙著老伯走遠:“欽差都說自己是探親的。”
裴詩淮被這句話逗樂了,徐軼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邊走邊問,這裏的人大都樸實無華,提到施粥時支支吾吾,對他們外地人的身份也感到風聲鶴唳。
有幾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說漏了嘴,他們不能對外地來的欽差說沒飯吃的事情,說著說著,被大人們捂住了嘴。
村鎮裏的人看他們草木皆兵,四個人很快離開去了下一個地方,他們用兩天時間轉遍了沛縣的角角落落,這個地方真實的樣子逐漸顯現出來。
有人妄想隻手遮天。
等到第三天,徐軼剛醒,小二和他說有人找他們。
徐軼看了一眼清晨一頭炸毛衣衫不整的裴詩淮,給他留了一點兒時間收拾,裴詩淮睡的淺,徐軼躺在他身邊後睡的更淺,仿佛自己身邊睡了一頭狼,他一碰就醒,火速收拾完後將客人請進了屋。
來的人是他們去的第一個村鎮的壯漢。
他穿著洗的發白的衣衫,但全身收拾的很齊整,比那天正式太多。見到徐軼之後,先介紹了自己。
“我是石頭村村民,劉有德。”
徐軼對劉有德的到訪很意外,他給了裴詩淮一個眼神,讓裴詩淮為其倒一杯茶。
裴詩淮和徐軼大眼瞪小眼半天,裴詩淮也沒懂徐軼的意思,兩個人毫無默契,以楊飛替劉有德倒了一杯水化解了這場尷尬。
劉有德沒注意到徐軼和裴詩淮間的暗流湧動,唐天是幾個人裏年紀最大的,看著便像個大官,說話做事都有份量,他問唐天:“你們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嗎?”
唐天反問他:“你要幹什麽?”
劉有德站了起來,擲地有聲地說:“如果你們是欽差,我要舉報。”
徐軼朝唐天點了點頭,唐天肅然道:“我是欽差,你要舉報誰?”
劉有德想了想,微蹙著眉頭說:“縣令崔昊。”
楊飛把房門關上,徐軼請劉有德重新坐下,劉有德把縣令崔昊近日安排官員去他們村鎮施粥放糧、讓他們守口如瓶的事交待的一清二楚,又控訴了崔昊在災情嚴重的時候不作為,把責任都推卸給朝廷,一樁樁一件件傷天害理的事罄竹難書,他下麵的小官小吏和百姓都是人證。
唐天麵色凝重:“沒想到崔昊為了應付朝廷派來的欽差,竟然用這點施舍堵住百姓的嘴,讓他在法外繼續逍遙!”
劉有德雙眉緊鎖,臉色愁苦,他在徐軼房間裏呆坐了半天,出了半天神兒。
徐軼讓楊飛把他送走之後,四個人圍在一起開會,唐大人一身浩然正氣,率先說:“我們連日走訪,掌握了不少情況,王爺稍安勿躁,我先去會會縣長崔昊。”
徐軼讓唐天帶著欽差的令牌去了縣衙,一走便是一天,晚上都沒有消息。
楊飛和裴詩淮連夜搭檔去縣衙打探消息,才得知唐天被軟禁了。
第二天清早,客棧的房間裏,楊飛向徐軼簡單匯報了他們的所見所為,徐軼站在窗邊看著街上的行人,不露形色。
裴詩淮看上去挺興奮:“好久沒見過這麽膽兒肥的縣令了,連欽差都敢軟禁。”
楊飛白他一眼:“崔昊簡直無法無天,天高皇帝遠,嫌朝廷胳膊短管不到這裏,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徐軼轉過身正對著他們,他現在隻關心一件事:“唐大人現在怎麽樣,有生命危險嗎?”
楊飛:“唐大人現在沒有危險,崔昊目前找了個理由把他軟禁在縣衙裏,好吃好喝供著。”
徐軼:“他知道唐大人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嗎?”
裴詩淮:“他們把人圈了起來,知道也得不承認當做不知道,軟禁朝廷命官是大罪,但有時無知者無罪。”
裴詩淮和楊飛去打探消息的時候,楊飛負責飛簷走壁,趁人不注意翻牆爬樹,潛入府衙觀察唐大人的現況,被視為累贅的裴詩淮則在縣衙外打探消息。
有個小衙役說漏了嘴,把故事的前因後果交待的明明白白。
唐天去了縣衙之後便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崔昊起初恭恭敬敬地供著,耐心聽唐大人講完一路在沛縣的所見所聞後,矢口否認。
鐵證如山,盡管崔昊一直笑臉相迎,卻抵死不認,唐大人怒上心頭,想拿欽差之名壓他。
崔昊忙把唐天請到一個幽靜無人的屋子裏消氣,繼而開始賄賂,循循善誘,隻要唐大人開口,金銀珠寶,應有盡有,並保證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他在盛平的府邸。
然而唐大人臉上的慍色更濃,當場給崔昊又加了一條罪名,崔昊看他油鹽不進,設局將唐天軟禁在了縣衙。
徐軼聽完,問:“崔昊設了什麽局?”
“王爺別想歪,不是上次太後設的那種局,和美色無關。”裴詩淮和徐軼解釋,卻不敢看徐軼的眼睛,一副心裏有鬼的樣子。
徐軼看他一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哦。”裴詩淮輕輕咳了一聲,“他帶著下屬出去了一躺,回來後發現屋裏少了東西,懷疑是唐大人拿的,並開始質疑他的欽差身份。”
徐軼:“賊喊捉賊。”
崔昊是個膽兒肥的,保不齊他接下來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楊飛問徐軼:“王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徐軼看了一眼窗外,街上蕭瑟,攤販麵前少有人流連駐足,他望著楊飛說:“去縣衙。”
楊飛猶疑:“唐大人已經被他們軟禁起來了,我們進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徐軼語氣很淡:“縣衙的一群人,能困的住你嗎?”
楊飛看了裴詩淮一眼,心想縣衙的水貨確實奈何不了他和徐軼,於是說:“王爺,崔昊詭計多端,我是怕他給我們下套。”
裴詩淮知道楊飛對他的嫌棄溢於言表,他識相地擺擺手:“你們去,我守在這裏,當後勤保障。”
徐軼並沒理會他,對他來說,裴詩淮隻要不作妖,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根本算不上累贅,直接說:“走吧,別讓唐大人等太久。”
三個人大搖大擺地進了沛縣縣衙,崔昊一個頭兩個大,前一個人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一下子又來了仨。
崔昊麵對徐軼眉眼盈盈,等徐軼自報家門說自己是朝廷的欽差後,陰陽怪氣地說:“今年特別怪,欽差特別多,府裏還圈著一個假貨,也不知有何居心。”
徐軼侃然正色:“唐大人和我都是欽差,我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討人。”
崔昊長著一張方臉,人又黑又瘦,眼睛雖小卻泛著精明的光,他盯著徐軼看了片刻,一言不發,隨即出其不意地吩咐手下:“又來了三個冒充欽差的,抓起來!”
還沒等大堂裏的人呼啦一圈圍上去動手,徐軼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鎖住了崔昊的脖子。
周圍的一群人堪堪定在原地,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徐軼對付崔昊如同對付一隻螞蟻,崔昊渾身哆嗦了起來,磕磕絆絆地說:“大……大膽,你現在放開本官,本官保你不死!”
徐軼從袖子裏摸出一把短匕首,紮在崔昊脖子上,“閉嘴,先把唐大人放出來。”
不見棺材不落淚,崔昊雙眼猝然睜大,聲音帶了哭腔,“好好好,別……別衝動……”
在一旁看戲的裴詩淮勾了勾唇角,原來徐軼一開始就沒想能不能逃出來,他是專門來找崔昊,擒賊先擒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