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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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軼讓崔昊先把唐大人放出來,崔昊點頭如搗蒜,他手下的人卻一個個如驚弓之鳥,站著遲遲不動。
徐軼將匕首的刀鋒直直對準了崔昊,崔昊急了:“愣著幹嘛,按他說的做!”
下屬們烏泱一群人把唐天請了出來,曆經一天一夜,唐大人麵容疲倦,身形疲憊,看上去頭發都被氣得多白了幾根。
他看見徐軼拿匕首挾持了崔昊,欲言又止。
徐軼讓眾下屬在大堂裏列隊站好,讓楊飛盯著崔昊,拍了拍驚堂木,審問崔昊。
崔昊口風極緊,什麽都不認,連軟禁唐天都被他插科打諢輕飄飄掀過去了。
唐天氣得手抖:“老百姓說你貪汙了賑災用的銀子,朝廷下發了那麽多錢,為什麽沛縣的百姓還在餓肚子?”
崔昊把臉一抬:“刁民說的話能信嗎?他們有證據嗎?”
唐天臉色陰翳:“你怎麽解釋這幾天才吩咐下屬開始施粥?”
崔昊油嘴滑舌:“這年頭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呀,官府的錢最近才花了出去,立馬架棚施粥了。”
裴詩淮快聽困了,他把徐軼和楊飛留在大堂,自己和唐大人去了側廳,開始一個一個審崔昊的下屬。
崔昊本人如銅牆鐵壁,他手下的人則千瘡百孔,唐大人和裴詩淮沒費心思審,在一個人的威嚴和另一個人的狡詐下,幾名手下不打自招,承認了崔昊為了應付上麵檢查,臨時抱佛腳,發善心施粥,在此之前,沛縣的百姓們已經餓了一個月有餘。
唐天和裴詩淮將他們的成果告訴徐軼,崔昊依然不認,一會兒稱那幾個手下是私刑逼供屈打成招,一會兒又稱他們一派胡言造謠生事。
徐軼把崔昊關進了大牢,指定了另一位衙役暫時接替他的職位。
唐大人處事較為慎重,不放心涉世未深的慕王挑的人選,悄悄讓裴詩淮打探了打探臨時的縣令。
經裴詩淮一打探,被選中的人樸實能幹,但不太會來事兒,一把年紀了職位都沒升上去,平日裏總被崔昊打壓。
唐天對此人還算滿意,心滿意足地嗯了幾聲,裴詩淮時刻謹記自己是慕王的人,狗腿的扭頭告訴徐軼:唐老頭對你選的人很滿意。
徐軼並不將此放在心上:“走訪的時候聽說他在百姓中的口碑不錯。”
“哦。”裴詩淮星星眼看著徐軼,問:“崔昊死不認罪,王爺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徐軼淡淡道:“去下一個縣看看。”
裴詩淮猶豫半天,遮遮掩掩地說:“其實,想讓崔昊開口,有別的辦法。”
徐軼冷著臉看了他一眼:“話本看多了,現在還用不到。”
安頓好沛縣的糟心事之後,他們緊接著去了下一個地方——隨縣。
隨縣窮得叮當響,住在隨縣的客棧裏如同住在山區的茅屋裏,又冷又破,空氣裏滿是灰塵的氣味。
裴詩淮看著簡陋的居住環境,無從落腳,他問徐軼:“王爺,你住過這種地方嗎?要不我們換一家客棧?”
裴詩淮自己這些年被磨的皮糙肉厚無所謂,他擔心徐軼嬌貴的身軀在這種硬邦邦的床上睡不著覺。
徐軼不溫不熱地答:“在西北的時候住過山洞。”
這簡易的環境比起山洞來還是強上不少,裴詩淮啞口無言,他乖乖上床躺好,蓋好被子,說來奇怪,這幾日徐軼在他身旁的時候,他的睡眠質量奇高,總能安心睡到天明。
他本以為宿敵睡他枕邊,他會夜夜失眠噩夢纏身,擔心徐軼趁他熟睡時對他下手,但後來裴詩淮想開了,徐軼想殺他,不用等他沒有意識,在他清醒的時候也易如反掌。
第二天清晨,裴詩淮醒來摸了摸眼睛,他半睜著眼睛,睡眼惺忪。
忽然,徐軼壓了過來。
裴詩淮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立馬睡意全消。
裴詩淮看著徐軼的臉頰從自己臉龐擦過,輕輕一瞬,五髒六腑仿佛全燃了起來,頭頂一聲春雷轟然炸開,把他燒的全身燥熱。
徐軼從他枕邊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而後肅然起身,整理了衣冠。
裴詩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剩一雙眼睛不時眨來眨去,徐軼真是個給他惹麻煩的主兒,時不時提高一下他的新陳代謝。
而徐軼如同沒事人一樣,絲毫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稀疏平常地問他:“我靠你太近你會不舒服?”
裴詩淮:“……”
問出來幹什麽!
裴詩淮一躍而起,揉了揉頭,摸著喉嚨答:“不太習慣。”
徐軼:“嗯。”
徐軼淺聲應答,臉上沒什麽神色,裴詩淮不懂徐軼“嗯”了一聲是什麽意思,把徐軼當空氣,站起來匆匆洗漱。
後來他才發現,徐軼的“嗯”一聲是讓他習慣。
洗漱完後正吃著早飯,他收到一封信。
飛鴿傳書一直是最傳統的通信方式,裴詩淮收到紙條後當著徐軼的麵兒拆開,臉色沉沉:“沛縣反了。”
楊飛一臉震驚地看著他,裴詩淮朝徐軼解釋:“我不放心沛縣,崔昊狡猾奸詐,結果我們走後果然生變,他威脅獄卒把自己換了回來,重新上任,還把劉有德抓了。”
唐天:“誰給你傳的信?”
裴詩淮:“後來換上去的縣令,也被崔昊換下來了。”
徐軼當即放下碗筷:“唐大人,這邊勞煩你和楊飛盯著,我和裴詩淮重回一趟沛縣。”
唐天點了點頭,吃完早飯後他們分頭行動,徐軼和裴詩淮快馬加鞭,用不了小半天,重新回了沛縣。
徐軼一路狂奔,裴詩淮追他追了一路,徐軼走走停停,裴詩淮後來嚷嚷著提出換馬,換了馬後形勢沒有絲毫改善,他意識到不是馬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他不好意思再訓馬,徹底閉嘴堅持著趕到了沛縣,不論怎麽處理崔昊,要把劉有德先救出來。
徐軼和裴詩淮去了大牢,崔昊給衙役們洗了腦,徐軼的欽差身份壓不住他們,裴詩淮終於見識到了徐軼彪悍的一麵。
衙役們攔著徐軼不讓他闖入大牢,徐軼一句話沒說,往前走了一步。
他麵無表情,一步一步往前,有獄卒上前阻攔,宛若飛蛾撲火。片刻的功夫,沛縣的大牢失守,崩了。
劉有德被鐵鏈栓綁,衣衫破爛,身上四處是傷口,受盡了牢獄之苦。
他睜眼看見徐軼的第一句話是:“他們說,我爹死了。”
徐軼臉色發黑,裴詩淮一路跟著他一言不發,到了縣衙,裴詩淮望了徐軼一眼,在心中默默為崔昊點了一柱香。
唐天和楊飛留在隨縣,麵對有事說好,沒事沉默的冷酷將軍,唐大人第一次覺得,裴詩淮也沒有那麽聒噪討嫌。
隨縣和沛縣一樣,災情嚴重,百姓食不果腹,愁容不展,街上光景慘淡。楊飛照顧著唐大人走路不快,挺直著腰背端著腰身慢悠悠陪他沿街往縣衙走。
恰逢今日有人出殯,靈車從街上緩緩駛過,路旁的百姓行禮注目,唐天隨手拉了一個人問:“今日是誰出殯?”
“縣令趙大人的親人。”
“嗯。”唐天應了一聲,“趙大人是個好官吧?”
“都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給我們買糧食了,能不好嗎。”
唐天意外地點了點頭,“如果是貪官,街上肯定此時罵聲一片,而不會為他的親人離世而感到難過。”
唐大人和楊飛駐足觀望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到了縣衙,唐天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等小廝上報,不一會兒,趙縣令親自出門迎接。
看到來人魁梧精瘦的身形,楊飛喜出望外:“趙德新?”
唐大人上了年紀,眯著眼反應了半天才認出了趙德新,他問楊飛:“這是那天在當鋪門口為老板解圍的人嗎?”
楊飛點了點頭。
“怪不得。”唐大人展顏一笑,迎了上去。
趙德新熱情地迎接了他們,奈何縣衙裏一貧如洗,限製了趙大人熱情的規格。
唐天坐下來捧起了一杯熱茶,說道:“其實當初在林縣,和趙大人有過一麵之緣。”
趙德新同樣對幾天前發生的事記憶如新,“我幾天前的確去過一趟林縣。”
隔了幾天看趙德新,他似乎沒有先前意氣風發,眉眼肉眼可見的耷拉和疲憊起來,唐天關切地問:“不知趙大人去林縣所為何事?”
趙德新歎了一口氣:“借糧。”
從趙德新心灰意冷的回答中,唐大人知道了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且唐大人還問出了趙德新看見他如此欣喜和熱情的原因。
唐大人,你是朝廷派來的命官,打錢!
另一邊,徐軼和裴詩淮站在縣衙門口,裴詩淮看著徐軼陰沉的臉色,猶疑不已。
徐軼扭頭看他,心想這崽子肯定把自己當成殺人魔頭了,他說:“放心,這裏不是西北的沙場。”
裴詩淮歎了口氣:“我知道王爺極有分寸,我在想該怎麽處理崔昊。”
徐軼停了下來,裏麵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裴詩淮和徐軼互相看了一眼,縣衙裏突然跑出來一堆官兵。
裴詩淮拉了匆忙跑出來的的一個衙役問:“怎麽了?”
“崔大人賑災不力,貪贓枉法,刺史大人革了崔大人的職!崔大人惹上事了!”
徐軼沒想到竟然有人搶先自己一步,把崔昊抓了起來。
裴詩淮嘖嘖感歎了兩聲:“王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