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突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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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傾離開楚歌館,帶著得福回到府上時已近三更了。
進了府門,便見父親任啟明的近身仆從全叔已在門上候著了,隻道任傾父親叫她回來了去父母的綿思院一趟。
任傾納悶,為何父母這麽晚了還不曾歇息。又想到自己滿身酒氣,心裏惴惴。
進了綿思院,正堂外有任傾母親翁氏身邊的連麽麽守在房門上。連麽麽見任傾回來,忙往屋內看了看,朝著她使了使眼色。
進了正堂,便見任啟明和翁氏各坐一邊上首,屋內仆從皆已被遣了出去。任啟明麵色不愉,翁氏則麵帶憂慮。
任傾上前行禮問安後,任啟明叫他落座。
翁氏聞著任傾身上撲麵而來的酒氣中混雜著絲絲脂粉香氣,心想任傾不過是去瓦子看戲,莫不是從那沾染上了
任啟明皺著眉看了幾眼任傾道:“怎的吃了這許多酒”
“回爹的話,翁家表哥盛情難卻,故而多飲了些。”
任啟明見任傾眼神還算清明,又想起方才翁氏囑托的話。翁氏隻言父親任槐不日便歸京了,今日翁家二郎帶任傾去瓦子雖不大合宜,但任傾確也鬆快不了幾日了,隻當是縱容一回也就罷了。接著開口說道:“我任家近十載不曾在東京居住,近日歸京後,我托舊友打探了些京中情形,也順便打探了些京中不錯的書院。”
任傾聞言便知父親這是在為五弟任佑找書院進學,隻低了聲應道:“五郎如今已十二了,在老家耽擱了兩年多,很是應該找個書院好好進學才是。”
任啟明點點頭說道:“這幾間書院中,當屬國子監為最,隻這事還需你祖父回京之後再定。”
任傾祖母三年前因病故去,父親任啟明及大伯任啟暉均卸任攜家小回故裏丁憂,去歲冬月剛出孝期。此番任傾自是跟隨父親前來東京,往禮部遞交複職文書的。日前,父親已將文書遞了上去,隻怕還需等上些時日才能派差遣。
早在去歲臘月時,朝廷那邊就已下了公文,讓大伯任啟暉一出孝期直赴梅州任。來京路上,又接到祖父任槐調任回京的家書。
任傾祖父任槐年少聰慧,早年狀元及第,宦海浮沉,曾官至宰相。十年前卻遭貶謫京東東路,隨後一直在兗州、青州、密州等地外任。
今上明旨,任槐去歲臘月任滿,召任槐回京補工部尚書缺。如今正在回京路上,算算日子再有三兩日也就到了。
想起祖父回京後的諸事,任傾便有些提不起精神,隻低低應了聲是。
任啟明又歎了口氣道:“你祖父回京後,我與你娘便去你祖父麵前請罪,為你正身。你若無他事,便不要出門了,隨你阿娘在家學學理事。”
此事說來荒誕,任家三小郎君任傾,其實就是個年方及笄的小娘子。
本來是應嬌養著的小娘子,卻被充作小郎君養了十餘年。無他,隻因他父親任啟明寵妻若狂。
當初任傾父親母親,成婚六載,感情甚篤,翁氏卻隻得一女。翁氏再有孕時,任傾祖母曾有信言,若不是男胎,便當納妾,以續後嗣。翁氏聞言,鬱鬱於懷,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女,便是任傾。
彼時任啟明攜翁氏外放荊南下縣,見妻再育一女,寵妻心切之下次女就成了次子。按族中行三,任傾就成了任家三小郎君。再三年,翁氏再得一五小郎君,任家祖母再不提納妾之言,如此安穩過了這十餘年。
任傾聞言,隻低聲應了句“兒知道了”。
任傾第二日如常早起,用了朝食後便在屋內溫書,此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時近午時,卻見貼身侍婢阿菁入內回稟。“郎君,前頭閽人遞話進來,言開封府的司法參軍有要事相詢,請見郎君。”
任傾納罕,自家剛至京城,怎的就有開封府的刑獄官上門來了。想到參軍品軼雖低,但事涉刑獄,且京城達官貴胄遍地,不可輕易得罪,急忙往花廳趕去。
到了廳門,隻聽見裏麵傳來父親任啟明開口詢問何事,那人卻隻說等任三郎來了再提。
進了房門,隻見開封府的參軍看似近而立之年,方臉圓目,正飲茶相待。見禮後坐定後,參軍自言姓秦。
任啟明擺手讓仆從退下,便又開口所為何事。
“某今登門,乃為公事前來。請問任三郎君,昨夜是否與友人於‘楚歌館’飲酒,並點了一名喚泠娘的歌姬奏曲助興?”
“什麽?你昨日還去楚館了?”任啟明聞言,不禁驚呼出聲。
任傾窘迫低下頭,紅著臉低聲答道:“是”
秦參軍詫異地瞧了一眼任啟明,當今少年士子流連秦樓楚館已是司空見慣,看來任啟明治家甚嚴,頗為可敬。
“何時前去,何時離去?”
“約摸戌時初進得館內,離去時近亥時末了。”
任啟明撇了撇嘴,到底忍住沒開口。
“此間飲樂,泠娘可有無異樣之處,請細細道來。”
“某此去乃是受表兄之邀。我等入內後,隻是尋常吃酒玩笑,泠娘一直陪侍在旁,彈琵琶助興,並無異樣。直至直至酒酣,便有北斜街梁家六郎和承安郡王家的二郎進門前來邀泠娘前去。某酒後無狀與梁家六郎起了口舌之爭,而後梁六郎攜泠娘去了隔間,某便與表兄出門歸家了。”
承安郡王府?北斜街梁家?去楚館吃酒賞樂?為歌姬起口舌之爭?任啟明幾欲氣絕,實在不解平日裏乖巧懂事的女兒,哪裏來這麽大的膽子。
秦參軍又細細回想了翁二所言,確定二人所說,並無出入之處“恩,如此某便知曉了,有勞任郎君。”
任傾看了看任啟明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敢問參軍,泠娘她可是出事了?”
“今晨楚館阿姆前來報官,言自家歌姬泠娘昨夜失蹤,故而上官譴某查問此事。”秦參軍言畢,便行禮告辭出門而去。
泠娘久居煙花之地,且自來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頗多,或是與人私奔?卻又想到,年輕貌美的小娘子無故失蹤,若是為歹人所害,豈不是還未細細想完,任傾突然耳邊一聲震響。
“啪”
任啟明拍案怒斥。“你給我跪下!”
任傾忙收回心思,雙膝著地跪得筆直。
“你可知那北斜街梁家乃是太後娘家?你可知承安郡王乃是靖親王獨子?你還敢在楚館與人因歌姬起爭執?”
“兒知錯了。”
任啟明怒不可遏。“欺瞞父母在外廝混,有違教養,你枉自讀了十年聖賢書。自來煙花之地令人頹廢彌散不思進取,你”
本是女兒身,也不至於流連聲色之地,任傾垂頭腹誹。
任啟明理了理混亂的思緒。“罰你閉門思過,無命不得外出!”
閉門思過的次日,任傾就破了責罰。
“郎君隻當可憐小的,我家郎君昨日已與禮部那邊將補錄之事定好了。今日小的若辦不成這差事,隻怕回府少不了一頓好打。求郎君發發善心,讓小的領著小郎君把補錄之事辦妥吧。”
進得會客的花廳時,任傾隻見清泉正跪在任啟明麵前聲淚俱下。
任傾無語,任啟明更無語。自這侍從清泉進得門來,任啟明已經婉拒數次了,理也講了。自家小子年紀尚輕,備考不足以中榜,打算三年後再考,已說的明明白白了。可這侍從卻是一遍一遍懇求,定要帶任傾去錄名。
最後,這都下跪哀求了。任啟明不敢輕易開罪孟令,且其乃是好意相助,隻得頭痛點頭。錄便錄吧,橫豎每屆棄考者也不在少數。
任傾跟著清泉一路穿城而過,到了宮門口,已有一小內侍在宮門候著了。說是孟令遣他來,領任傾往中書省去。
任傾跟著小內侍一路入宮進了禮部,到了辦公的邂房內,見一挺秀俊朗的少年坐在裏麵正與一青衣官服的青年官員吃茶,另有兩個身著襴衫約三十餘歲的士子坐在一旁。此俊朗少年自是孟令。
“怎麽的來得如此之晚。任傾,過來江員外郎這裏錄名。”
隨後又給孟傾介紹那兩位士子,此是孟令為任傾尋的互保人,因路途偏遠誤了禮部錄名之期,今日方才至禮部補錄。
大興朝科舉有製曰:“凡應試者,每三人一保”。意在讓互保之人,互為擔保無不孝不悌之舉,本人及祖上無作奸犯科之罪等。孟令所選之保人,任傾自然放心,且原本便要棄考,本也無礙。
任傾等三人上前遞上一應家狀文書等。少頃,便錄完出了禮部衙門。任傾對孟令行禮相謝,孟令頷首一笑領了謝,又囑咐任傾好生備考。
孟令看任傾皺著一張臉,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有話直說,作何這般扭捏。”
任情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思索。方才她問的,正是泠娘之事。
自她和翁二之後,泠娘所見之人便是孟令和梁六。泠娘失蹤,按理開封府參軍應該也會至孟、梁二府相詢。孟令說,開封府的人的確有上門詢問,隻是那晚自己與梁六離開之時,泠娘並無異常,此後之事,更是不得而知。
任傾歎氣,罷了,隻是一麵之緣,自己胡思亂想也無益。祖父不日便要歸京,逍遙日子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