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初到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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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襄州整頓了兩日,翁氏隻恐任傾出門在外不便,又零零散散給她添了不少的行李。

    到了江陵府歇了一晚,第二天便搭上了一艘入蜀的商船。

    在船上又行了幾日,入了歸州地界後便行得慢了。此處已是長江三峽地界,因十餘年前因讚山崩塌,石塞江流,稍有不慎便有覆舟之險。

    一路沿江而上,險灘之處常見江邊有覆舟殘骸,幸得任傾所在的船有驚無險,直至安州。

    到了安州天色尚不算太晚,稍坐安頓,便需先去拜見知州。前任通判年老多病,無法理政,其提交致仕文書後,便由其子接回了老家安養,一應事物均交由通判府衙屬官暫代打理。

    安州城地處偏遠,城郭方圓約二三十裏,算不得大城鎮。知州衙門在設在城中再往北不遠處,通判衙門在城東,兩者約摸隔著十來裏路。

    安州知州姓王,諱羲,字謙和,是個年過不惑的高瘦中年人。王羲早知接班的安州通判,乃是去歲的新科進士,卻不知道此子竟如此年少。待問得其年歲,不由驚異,任傾竟比自己的長子還要小上一歲。

    任傾順勢問了問王羲的祖籍家眷情況,原來這王羲是常州人氏,自幼家境貧寒,經年苦讀十數年前得先帝賜為同進士出身,之後一直在蜀地、陝甘等縣外放,去歲冬方才被提拔成了安州知州。如今攜老母、妻兒居於安州,長子在成都府進學,次子在縣學方才啟蒙,另有一幼女方才蹣跚學步。

    任傾也將自己的家事大略告知,待聽得任傾祖父乃朝中三品尚書時,王羲不由疑惑,以任傾的出身,怎的會被派到安州這等偏遠之地。即便京畿之地無空缺,那富庶之鄉總歸是不難的。

    任傾聞言,隻道為人臣子,上頭派差遣隻管遵從便是。為君盡忠,不拘在什麽地方。

    王知州外放近二十載,不得升遷入京,心中苦悶也是難免的。任傾此話,倒也聊以可慰。

    一番交談下來,二人熟絡了不少。

    這一路上,雨天極少,任傾一直心有憂慮。從京城出發時,北地和西北便已報了旱災,從京城到襄州江河密布,灌溉充沛,還不至於幹旱。蜀地自有“天府之國”的美譽,成都府平原得益於都江堰的灌溉,即便雨水少些也是無大礙的。

    但是任傾任職的安州,情況卻與成都府不同。祖父有一學生,曾下放在安州相鄰的嘉州下縣,其曾言安州雖是金沙江、大渡河兩條大江河的匯流之地,但是其地多小山丘陵,土地是很難得到江水灌溉的。便與王知州詢問了今歲安州雨水及如今安州耕地農田澆灌等情況。

    任傾出了知州府,滿麵愁容。看來此前的擔憂確是不錯,安州也鬧起了天旱。

    據王知州言,安州自開春後便雨水稀少,但好賴將秧苗都插了下去。自端午後至今,已有月餘不曾有大雨降臨,如今這水田隻怕已近幹涸了。

    天將黑時,任傾回到通判府衙。王知州本欲留任傾用飯,但被她婉拒了。隻說初來乍到,經日趕路還有趕回衙拾掇一番。

    知州屬官除通判外,皆在知州府衙上值。通判府隻通判官並幾個具體負責公務的吏員。

    任傾本有意召屬吏前來細詢旱災一事,卻被告知屬吏已下值了。頂頭上司今日到任,屬吏不說上前逢迎,如今還未見上官就已歸家,任傾不由皺眉。

    府衙後院不算大,總共一間正院,並東、西兩個小跨院。前任通判卸任不久,倒也無需過多收拾。

    任傾居正院,兩名婢女住西側跨院,得祿並兩個護衛住東側跨院。

    回到房中時,貼心的婢女已為任傾備好了湯水。一番沐浴梳洗後,周身的舒爽了些。隻是時值六月,正是炎熱的時候,不多一會便又覺得渾身煩熱。

    用完飯,主仆三人坐在院中的一顆榕樹下納了會涼,奈何蚊蟲實在太多,叮咬不止,京中帶來的“清涼膏”便派上了用場。

    許是舟車勞頓的緣故,任傾一覺睡得倒是很安穩。次日一早,任傾是被府衙前院傳來的喧嘩聲驚醒的。

    匆忙穿戴完畢後的任傾,來不及用朝食便往前頭去了。

    “千萬別開門,這群刁民就沒完沒了了。天不下雨,我們官人又有什麽辦法”堵在府衙大門上的一個中年高個衙役對著另外一個年紀輕些的說道。

    任傾走近,麵露沉色詢問何事喧鬧。

    高個衙役見任傾身著官服,趕緊上來行禮,自報家門名叫馬三兒。此刻在門外喧鬧的是一群州城郊縣的農戶,說是今夏少雨,眼看水田便要因幹涸顆粒無收,上了衙門來請官家老爺做主。

    任傾納悶,昨日已聽王知州提起如今安州亦是幹旱,便如衙役所言,自己又不是欽天監會求雨,這些村民怎的找到衙門裏來了。且通判衙門並不具體管理本州事物,便是要求也該去知府衙門才是。

    但是既是本州官員,哪有百姓上了衙門,卻關門閉戶將其拒之門外的道理,便命人趕緊打開府衙大門。

    馬三兒聽了吩咐,取下攔門栓,將衙門打開。卻見門口聚集著約摸數十人、皆著短褐打扮,看樣子的確是農戶。

    府堂本就不大,也裝不下這許多人,任傾命馬三搬了椅子坐在簷下,詢問院中聚集的眾百姓為何鬧到了通判衙門。

    眾人見任傾麵嫩,雖著官服威嚴卻不如王知州,也就大著膽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嚷開來。

    任傾見著底下數十號人同是開口吵嚷,一時也理不清楚到底是何因何事,招了馬三兒上前,附耳吩咐了幾句。

    馬三兒高聲一吼:“靜一靜,任通判有話給大夥說。”

    頭回當著這麽多的百姓講話,任傾心裏也略有些緊張,但看著底下殷切盯著自己的數十雙眼睛,又強自定下心來。隻說,大夥吵嚷著都不知是為何事,來龍去脈也不甚清楚,派個領頭的上前回話,其餘人等稍安勿躁。

    聞得通判此言,便有一中年壯漢出列,自言是州城近郊張家村人名喚張貴。這張家村在安州城西南麵,算是臨江的村子,村民們水田耕地多也在江邊上。今春起少雨,好賴湊合著將秧苗插了下去。卻不想入夏之後,月餘不曾有大雨降臨,如今田裏已幹裂了,又正值秧苗出穗期,再無水澆灌隻怕今歲將顆粒無收。出於張家村灌溉溝渠的上遊的水田裏水雖淺些,但秧苗長勢尚可。但水塘、溝渠被修建塘渠朱姓富戶所把持,往歲張家村臨近的幾個村子若需給農田灌水便需出錢給朱家。今歲村民們湊足了錢,對方隻在春耕時放了一回水後便再不給放水了,是以今日特來衙門請官府做主出麵調停。

    原本以為是全州因天旱少雨皆缺水,卻不想如今是修渠的富戶田中有水,貧農田中卻已幹裂了口子。任傾不由生怒,為何王知州一直在任,卻對此事不管不顧?但是不管知州衙門管不管這事,通判本就對本州錢穀之事負責,此事任傾是非管不可了。

    任傾當即表態,自己會與本州知州商議此事,讓眾農戶回去等信。

    張貴卻出言相問,不依不饒道是前任通判便是如此說,可拖到其離任也未給大夥一個交待,讓任傾給個時限,不然今日便留在衙門不走了,要打要殺悉聽尊便,左右家去無水也是個活不成。有人領頭,眾民便也跟著吵嚷了撒上了無賴。

    見此場景,馬三兒湊到任傾跟前低聲道,安州與西南夷藩相鄰民風頗為彪悍,之前的通判便是因年老體弱被這些刁民給氣急了,方才告病辭官的。說自己可跑去知州衙門請些幫手,將這些刁民轟出去。

    任傾聽完莫名一笑,這安州可真是奇了,底下百姓有不平不找知州卻專來找通判。且自己昨日方才進城,今日這些村民便堵上了門,這消息傳得著實有些快了。“諸位,此事雖在本官管轄之內,但本州知事官乃是王知州。某初來乍到,諸位不放心亦是人之常情。不若爾等現在便隨本官前往知州衙門,看王知州能不能給爾等定個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