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談判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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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的時候,黛玉覷著林海的神色,問道:“爹爹,您打算怎麽辦?”

    “你怎麽想的?”林海反問。

    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種窒息的感覺似乎還存在著,“我覺得還是問清楚,若真是歹人,自然不能放過,若是好人,也得給我賠禮道歉。”

    黛玉有些不甘心,自己這輩子積攢福氣出手救人,頭一遭竟救了一個壞人。

    林海沒有再說話。

    “爹爹?”

    “食不言寢不語,先好好吃飯。”

    黛玉隻能乖乖吃飯。

    飯畢,林海卻說道:“你的事,等你娘親回去教訓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女兒的膽子這麽大了,賈敏知道的時候差點沒暈過去,氣得要立馬帶黛玉回來。

    “啊。”黛玉泄了氣,苦著臉。

    “你先想想怎麽和你娘親請罪吧。”林海丟下這句話。

    “噗嗤。”白大夫想著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聽到父親提到母親,就一幅慫慫的模樣,沒忍住笑起來。

    黛玉怒目而視。

    “我吃好了。”白大夫忙告退,“林大人,您吃完之後,我有要事相商。”

    見白大夫這麽說,林海也加快的動作,離開前,他對著林叢默說道:“默哥兒也跟著吧。”

    林叢默心中有股暖流湧過,叔祖父不僅沒責怪他沒照顧好黛玉,商量事的時候還讓他跟在自己身邊。

    林叢默感念林海的栽培,默默跟在林海身後,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像叔祖父一樣。

    白大夫並未透露太多,隻說那種毒隻有他能解。

    三人便去了客院。

    似是知道他們要來,房門開著,少年端坐在廳堂中的太師椅,見著林海三人,眼睛微微眯起來:“若我猜得沒錯,是林大人吧。”

    湛盧來通傳的時候,特意點出了林海一行人的馬是從北邊運來的戰馬,能有條件用這樣的好馬,在揚州隻有兩家,一家是揚州知府,另一家就是都轉運使林海。

    少年認得揚州知府周鐸,所以眼前這位就是林海了。

    少年腦海裏飛快閃過林海的生平,林海是建寧四十年的探花,高中之後在行人司當差,之後十餘年一直外放做官,六年前任了揚州都轉運鹽使司的都轉運使,一躍成為從三品的官員。

    行人司掌傳送皇帝聖旨之事,都轉運使主管一地鹽政。

    可見林海在建寧帝心中的地位。

    沒想到竟然惹了這麽個麻煩,之前的計劃全都落空了。

    “沒想到這位公子眼力這麽好,不若我也猜一猜公子的來曆?”林海拂袖在少年下首坐下,笑著說道。

    少年心中微凜。

    “今上有十四子,被冊封為親王的有六位,瑞王身子不好,並未參與朝政,其他五位王爺分別在六部除吏部之外的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當差。”

    聽到林海說起皇子,少年低頭端茶。

    “再說說我對那位王爺熟悉吧。”林海和顏悅色,仿佛在和晚輩聊天一樣。“我出京的時候,幾位王爺已開始當差,當真是意氣風發。”

    “我臨走的時候還喝了一位王爺的喜酒,他當年還是七皇子,後被封為定王。”

    “許是因為有這樣的機緣,我出京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位掌管著戶部的王爺。”

    少年已經放下茶杯,靜靜望著林海。

    “和定王打過交道的人都說定王刻薄、嚴苛,可是我卻覺得定王行事果斷、堅毅不屈、心胸開闊、體恤臣子之人。”

    “這樣的王爺的子嗣會是什麽樣子呢?”林海笑著問少年。

    少年眉梢眼角露出幾分凜冽來。

    “定王府大公子不良於行,二公子早夭,五公子還小,聽說四公子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定王就賑災,想來想去,還是四公子有膽子,溜出京城,在江南逗留四五個月。”

    少年正是定王第四子司徒淵。

    司徒淵聽到林海點出自己的身份,也沒驚慌,誇讚:“還是林大人眼力好。”

    “我知道四公子來江南定是隱藏蹤跡的,小女幾人發現了您的蹤跡,為了安全起見,所以,您肯定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了。這個莊子留村子遠,莊子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您肯定選擇今晚動手,趁著大雨掩蓋蹤跡,是嗎?”

    司徒淵嘴角露出一個譏笑來。

    “可是揚州知府周鐸是刑部出身,他治下這幾年,揚州並無凶殺案,今年又是三年一察的時候,出現了凶殺案,加之這莊子的人出身富貴,周鐸勢必會追查的。即便是您能擺平周鐸,可是您還要冒著身上的毒無人可解的風險,是什麽事非要逼您在這種劣勢下,還要殺人滅口呢?”

    林海在桌子上寫下兩個字。

    司徒淵平靜的麵龐出現了裂縫,他的目光開刃的劍一樣。

    “您身上的傷也是因此而來的吧,如今到了緊要關頭,自然不能功虧一簣,讓別人尤其是當今知道您一個王府的四公子在查鹽政。”

    司徒淵捏著茶杯,喝了一口茶讓自己平靜下來。

    “您現在已經有走私私鹽的名單了吧。”

    “可惜,您隻是得到一些小嘍嘍。”

    司徒淵猛得抬頭看向林海,但是他端著茶杯的手卻微微抖動起來,林海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四公子,江南、揚州的鹽政要比你們想象的更複雜,如同一灘渾水,真正的大魚藏著泥土之下,還未曾露麵。”

    司徒淵表情嚴肅,目光冷靜,已經不是剛剛氣得發抖的模樣了。

    不愧是定王最喜歡的兒子,能那麽迅速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要知道他才十歲,最是容易被別人激怒的年紀。

    司徒淵迅速思量著,自己的來意,已經被林海摸得清清楚楚的,再和林海僵持下去,對他並無什麽益處。

    如林海所說的,江南鹽政就是個泥塘,雲龍混雜,在林海之前,沒有一任都轉運使能安穩離開的,要麽入獄、要麽身故……

    林海不僅能安安穩穩連任,繳納的鹽稅每年都增長。

    或許,自己在踏入揚州地界,查鹽稅的時候,林海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陰差陽錯投宿到了林家的莊子,林海怕是不會露麵,因為他是建寧帝的心腹,不會插手諸王之間的事。

    可是如今,林海卻主動露麵。

    他在自己麵前露麵的事被建寧帝知道,無論林海到底有沒有做什麽,建寧帝都會認為林海和定王有所瓜葛。

    這是一個機會。

    林叢默還有些懵懂,可是白大夫卻明白了,看了一眼林海,林海低頭打量手裏的茶杯,看不清神色。

    白大夫輕咳一聲:“四公子該吃藥了。”

    林叢默忙去房門外喊了小白送藥來。

    司徒淵看著眼前冒著熱氣褐色的藥湯,有些猶豫不決。

    司徒淵下定決心,端了藥碗,一飲而盡,對林海笑得很爽朗:“我也曾聽父王說起過林大人,說林大人有君子之風。”

    司徒淵喝了藥表達了他對林海的信任。

    “我身邊的護衛都是保護我的安全,見我投宿這裏,隻是追隨而來保護我,若是驚擾了府上,是我的不對。”司徒淵朝林海抱拳。

    林海道:“揚州的鹽政,四公子還是不要查了。”

    司徒淵歎口氣說道:“我一直以為江南富庶,可是來的時候投宿村落,發現一些老人脖子粗大,精神恍惚,體弱無力,原來因為食鹽價格過高,百姓買不起鹽,一些無法再耕種的老人,就選擇不吃鹽,把鹽留給青壯年和孩子。”

    林海何嚐不知道,有更窮的人還得去五穀輪回之所找石頭。

    “鹽政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得了的。”林海能做的就是降低官鹽價格。

    官鹽為了鹽稅,價格高昂,百姓就去買低廉的私鹽,不去買官鹽,不買官鹽,官鹽的鹽稅就不夠。

    而私鹽背後除了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的鹽商,還有為了生存被迫走私的百姓,還有為了利益的官宦……

    林海沒來揚州之前,江南一代,鹽徒橫行。

    對司徒淵來說,他是想通過私鹽鹽商找出背後的官員。但對林海而言,想要維護揚州一方的鹽政清明。

    “四公子可以把名冊交上去,當然,我這裏也該收網了。”

    等林海開始收網的時候,自己手裏的名冊上的人怕是都成了網中之魚了。

    司徒淵沉吟著:“林大人清正,我也願意住林大人一臂之力,將名冊給林大人。”

    林海失笑:“多謝四公子了。”司徒淵真是機敏,他和林海都心知肚明,這個名冊如今已經沒用了,可司徒淵還是能理直氣壯說給林海,讓林海欠他一個人情。

    “那我就幫四公子掃尾吧。”林海拋出自己的回報,司徒淵是被一個大鹽商發現的,若是林海不出手,怕是要驚動背後之人,甚至要驚動京城,所以林海為了自己,不得不出手。

    司徒淵也明白林海是為了自己,可林海用卻說成是為了他,還了他剛剛的“恩情”。

    “既然兩清了那就說說旁的事吧。”林海敲了敲桌子。

    “我可以讓白大夫立馬幫您解毒,但是您得就您掐了小女一事向她道歉。”林海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勸你不要想著回京城去解,明日,這毒就發作了。”白大夫冷冷說道。

    “我答應,可是我想知道為什麽。”司徒淵不明白,林海竟然以道歉這麽無足輕重的事作為條件。

    林海想起黛玉,臉上笑容真摯了許多,“因為我想要小女日後還會如同今日做個動必有道、語必有理、求必有義、行必有正的君子,而不是瞻前顧後、計較得失、趨利避害的小人。”

    “我不想讓小女覺得自己救錯了人,亂了心性。日後,我再慢慢教她辨別好惡、教她保護自己。”

    字裏行間,皆是身為父親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

    原本司徒淵還有幾分漫不經心,聽了林海的話,也有了幾分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