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司徒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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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雨依舊未停歇,附近的村民難掩焦慮,他們都是佃戶,前不久主戶換了人家,村長前去拜訪被拒,隻說一切照舊。
他們心中忐忑不安,怕新來的主戶漲租子。可才頭一年,就遭遇了暴雨,怕是要減產。村長看著陰沉沉的天,又看了看一早就聚在他家的村民。
“我再去問問。”
村長穿了蓑衣,往白大夫的莊子上去了。
“說是來問問怎麽辦,大雨淹了莊稼。”賀來家的小時候在村裏長大,知道天降暴雨,農戶損失有多大,語氣有些低沉。
黛玉想起上一世見到的劉姥姥,她說莊戶人家一年也就話二十兩銀子,但這二十兩銀子還不夠她們姊妹開一次詩社呢。
可見莊稼人生活有多不易。
“往年,家裏的田莊遇上這種天災的時候,都怎麽辦的?”黛玉問賀來家的。
“若是無法善後,注定顆粒無收,便減免租子,更困難的時候還會借糧食,若是能補救的,就減免租子。”賀來家的如數家珍。
黛玉後繼續問道:“我記得我們來的時候,賀大娘說地裏種的是稻子吧,說馬上可以收割了,下了這麽大的雨,怕是沒法收割了吧。”
“對,都爛在地裏了。”所以附近的村民才那麽著急,收割完稻米後,就該繳納租子了。
“那就免了他們的租子吧。”
賀來家的看了一眼在一邊默默不出聲的林海,笑著說道:“姑娘菩薩心腸,我去和村長說。”
“等等,賀大娘,之後怎麽辦?他們豈不是也沒吃的,需要借糧食嗎?”黛玉發問。
“揚州的稻子一年可以種兩次,等過天雨停了,他們可以搶種下一季的稻子,十月下旬十一月就可以收割了。農戶家裏都有存糧的,不用交租子,他們靠著存糧能撐過去。”林海開口解釋。
黛玉頭一次接觸這些,邊聽邊連連點頭。
“就照姑娘說得做吧。”林海吩咐賀來家的。
“你這樣很好,不懂可以慢慢學。”林海又誇讚了黛玉一句。
黛玉笑眯眯,她心裏早已下定決心,她自己能幹些,父母就少操些心。
如同藤蔓一樣柔弱,或許會獲取更多憐愛,可沒了屏障就無依無靠,所以還是要如高樹一般堅忍可靠。
吃了早飯之後,林海才告訴黛玉,司徒淵要向她道歉。
司徒淵的幾分鄭重一開始也不過是態度放和軟些、耐心些,可是在看到黛玉如同秋水一般澄澈的眼眸的時候,卻改變了注意。
他從未見過這麽幹淨的眼睛。
“林姑娘,我是定王四子。”司徒淵笑嗬嗬。
“哦,您是王府貴人。”
司徒淵怎麽都覺得這句話陰陽怪氣,但是看黛玉粉裝玉琢,又覺得不是。
“我表明身份並無借勢壓人的意思,隻是想表達我的誠意。”司徒淵微微笑起來,瞧著人畜無害。
司徒淵在黛玉對麵坐下,“姑娘可知道在王府生活,是什麽模樣?”
“外人以為是酌金饌玉,其實在裏麵刀光暗影。”
“我已過了聽故事的年紀。”黛玉委婉拒絕,她才不好聽王府秘辛。
“湛盧,你先出去吧。”司徒淵支走了湛盧,擺開了自己非要說給黛玉聽的架勢。
“青鳥和青雀你們也去門外吧。”黛玉也支走了侍女,心裏想著自己是沒法拒絕司徒淵,那麽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人知道,日後按照司徒淵的性子也能少報複一個人。
“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因此怎麽著你。”司徒淵輕笑,態度如同春風般和煦,“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是我私事,不宜讓外人知道。”
“公子,您不必再說了,您是貴人,我等隻是平民,尊卑有別。而且我也知道你所行必有因,我心中並無怨懟,您今日來,我已感受到您的誠意,所以,您請回吧。”黛玉起身說道。
司徒淵越是和煦,黛玉越覺得不能待在這裏。
“你不用怕,你有個好父親。”司徒淵話音才落。
就見黛玉怒目而視,“公子,您身份特殊,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您沒有錯。但是您也該是有作為有所不為的人,怎麽能幹出用婦孺威脅官員的事呢。”
司徒淵有些詫異的看著黛玉,她穿著白紗窄袖對襟衫外罩豆綠色比甲,看起來清清爽爽的,花苞頭上綴著的珠花因她動作大而微微晃動,白皙的臉龐因為生氣微微泛紅,一雙杏眼更圓了。司徒淵想起了自己弟弟養的波斯貓。
她的話大膽而天真。
黛玉以為司徒淵不利於林海,一怒之下,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她挺直脊背和司徒淵對峙。
司徒淵也反應過來,黛玉誤解他了,忙安撫黛玉:“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父親幫了我,讓我和你道歉做交換。”
黛玉這才鬆懈下來,眼眶微微泛紅,她是真得害怕父親出事。
見她要哭的模樣,司徒淵有些束手無策,但黛玉還是忍住了,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司徒淵鬆了一口氣。
“我確實想要和你解釋一下,當時為什麽掐你。其實,那個時候,無論是誰在我麵前,我都會掐他的。”
司徒淵緩緩道來:“我的大哥小時候學騎馬,平時溫順的馬突然發狂,他的腿因此而斷,我二哥是嫡母所出,可一歲的時候因為丫頭不盡心開了窗戶,感染風寒而夭折,我三歲時候在夜裏驚醒,發現我的乳母正拿枕頭準備捂我臉上,除了我們家,我幾個叔伯家的堂兄弟也是跌跌撞撞長大的。”
“所以,我從小睡覺就很警醒。再加之,我暈倒之前被人追殺,所以因我身體的本能,我醒來第一反應是掐住眼前的人。”
“我沒有害你的意思,可卻是也傷害到你了。我給你道歉。”
“嗯。”
司徒淵有些難以置信,他說了這麽多話,這林家姑娘就嗯一聲,她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的話呀,早知道還不如拿些小孩子喜歡的頑器來哄呢。
事後,黛玉和林海說起司徒淵,“我不喜歡他。”
林海不意外,黛玉赤子心腸,自然喜歡同類的人。
“皇室的人都是九曲心腸,要不然也不會順利活著的。”
黛玉想起司徒淵和她說的例子,說了一句,“也怪可憐的。”
反正她才不要那樣的生活,掌握權力成為人上人遊如何,整日勾心鬥角的。
林海沒有笑話黛玉的話,“甲之□□乙之蜜糖嘛。”
“也是。”黛玉的頭靠在林海胳膊上,“說不定他現在偷偷笑話我傻乎乎呢。”
確實,在司徒淵心裏,黛玉就是個“傻白甜”,這樣人的或許不被人喜歡,可是卻不會被人害怕,因為這樣的人不會背後害你。
這樣的孩子應該很討那位曆經權力鬥爭,後從最大的權力漩渦中出來的人的喜歡吧。
司徒淵覺得,他可能給安平公主選了一位很好的陪伴者。
再說金陵薛家。
周瑞家的走得早,沒被大雨困住,已順利到了薛家。
薛崇已經病得難以起身了,聽到周瑞家的話,尚未說話。
薛王氏就不滿起來了:“我家老爺病成這個樣子,如何經得起舟車勞頓?那白大夫依附林家,我不信你家姑太太下了死令,他不敢來。”
“娘親,有異才之人大都有怪癖,白大夫醫術高超,自然是有脾氣的。且他又沒賣身給林府,是客居林府,想必林太太也很為難。再者,林太太未必知道爹爹病得如此重,若是知道了,依著林太太善心,也定會讓白大夫過來。”說話的是,薛家的女兒薛寶釵。
周瑞家的看過去,雖然歲數不大,可是已是一副花容月貌。
薛崇看了一眼妻女,一錘定音,“多謝你家姑太太好意,隻是我已病入膏肓,即便是白大夫來了,也未必能治好我的病。都說落葉歸根,我想就在金陵待著了。”
薛寶釵在穩重大方聽了父親這段話,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她又怕父親看到,忙扭過臉去。
薛崇看了女兒,心如刀割,他如何不想活,是上麵的人不讓他活。
“寶釵,我口述,你來寫封信給林家吧。”薛崇費力說道。
薛寶釵忙讓人拿了筆墨來。
薛王氏和周瑞家的避開去了,周瑞家的勸了薛王氏幾句,問道:“聽說姨太太家還有個哥兒”
薛王氏有些不自然說道:“他前幾日伺候他爹病了,在房裏養著呢。”
周瑞家的提出要去探望,薛王氏道:“大夫說不宜見人。”
片刻,信已寫完交給了周瑞家的,薛王氏見著薛崇,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老爺,您要是不在了,家裏該怎麽辦呢,蟠兒那性子,沒有您管教,可不行啊。”
薛蟠之所以沒出現,是因為他出去吃酒賭博打傷了人,金陵知府看在薛家的麵子上,隻罰了錢。薛崇氣壞了,狠狠打了薛蟠一頓。
也是因為太過於生氣,薛崇的身子更加不好了。
薛崇閉目,家裏還得好好打算才是。
或許,甄家或者京城。
他原本想借著姻親關係結交林家,可是這麽多年了,林海卻油鹽不進、獨善其身,從不與人有過多交情。
若是林海在場,肯定會嗤之以鼻,薛崇是皇商,可暗中是皇帝密探,他整日結交這個拉攏那個,皇帝放心才怪。